許平君也終於藉着光亮看到了於安,可是雲歌……
渾身是血的於安,在看到她的瞬間,身子直挺挺地向前倒下,被他護在身後的雲歌露了出來。
閃電消失,一切又隱入了黑暗。
隱隱約約中,許平君覺得雲歌身上也有血,慌得立即跑起來,富裕忙抓住了她:“娘娘,您有身孕,奴才上去看。”說完,把傘遞到一旁的宦官手中,身子幾躍,踩着士兵的腦袋,就跳到了墓碑旁。
摸了把於安的鼻息,發覺微弱無比,心中傷痛,對一旁跪着的官兵吼叫:“你們知道他是誰嗎?你們……”揮手想打,卻又匆匆收回,趕去探看雲歌,一面對軍官吩咐,“你把他背下去,立即送去長安郊外的張氏醫館,他若活不過來,你也就趕緊準備後事吧!”
驚慌中軍官立即背起於安,趕去找人救命。
富裕剛扶起昏迷的雲歌時,還心裡一鬆,覺得她沒受傷,只是神志不清,可緊接着,就覺得不對,雲歌的臉通紅,而他扶在雲歌后背的手黏糊糊的溼,和雨水的溼截然不同,他立即去細看,發現雲歌后背上有一道不深不淺的傷痕,本來不會有性命之礙,可她受傷後,一直任由它在流血,人又一直浸在冷雨中,現在恐怕……
富裕不敢再往下想,抱起雲歌就往下跑:“娘娘,姑娘受傷了,要趕緊看大夫。”
許平君看到雲歌的樣子,傷怒攻心,氣得身子都在顫,指着臺階上跪着的士兵:“你們竟然在平陵傷她……”
劉奭聽聞姑姑受傷,也慌起來,幾步趕了過來,但畢竟不像母親般心痛神亂:“母后,他們只是盡守衛職責,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救姑姑,不是懲罰他們,我們趕緊回城內去找太醫。”
許平君立即醒悟,母子二人跟在富裕身後,匆匆上了馬車。
許平君眼睛一直眨都不眨地盯着雲歌,一會兒就去探一下雲歌的鼻息。劉爽看母親臉色也不好看,擔心起來,想着話題來消解母親的焦慮。
“娘,你剛纔看到血怎麼~點都不害怕?”
在車軲轆碾着雨地的聲音中,許平君的思緒悠悠地飛了回去。
“有一次,娘看到的血比這次還多,娘還親眼看到人頭飛起……那次也下着很大的雨,當時娘正懷着你,被一個壞人捉了去,你姑姑爲了救娘和你就……”
在嘩嘩的雨聲中,在許平君含淚的講述中,馬車奔馳在過去與現在。因爲有人夜闖帝陵,所以劉詢一直在昭陽殿靜等消息。在許平君的馬車剛駛出未央宮時,劉詢就已經知道了皇后和太子深夜出宮,在太醫接到皇后傳召的同時,雲歌重傷的消息也被飛速送到了昭陽殿。
劉詢聽聞,淡淡地“嗯”了一聲,就上榻休息了,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一旁的霍成君卻怎麼都睡不着,想起身,又不敢,只能閉着眼睛裝睡,還不敢翻身,要多難受有多難受。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劉詢上朝去了,她才能趕緊命人去打聽消息。
打探消息的人回來時,給她帶來了她最希望聽到的消息。
“三位太醫守護了一個晚上,雲歌仍然昏迷不醒、高燒不退,奴婢問過一個老太醫,他說人若老這麼燒下去,不死也會被燒成個傻子。”
霍成君很想控制住自己的笑,卻怎麼也忍不住,索性大大方方地笑了,這邊還沒笑夠,又有人給她帶來了另一個好消息。
“娘娘,聽聞孟太傅突然感了惡疾,今日沒能來上朝,皇上很擔心,下朝後親自去孟府探病。”
霍成君緊張地問:“他真的病了?”
宮女點頭:“真的病了,霍大將軍也要求同去看望孟大人,皇上只能命霍大將軍同行。孟太傅的確病了,而且病得不輕,說他臉色白得像雪,整個人精神特別不濟,後來皇上告訴他孟夫人夜闖帝陵被士兵誤傷,如今生死難料,聽聞他差點暈厥。”
霍成君咬牙切齒地笑着,雲歌呀雲歌!你這次倒是真的做到了你說過的話!兩個互相折磨的人!
“小姐……”
宮女突然改了口,霍成君會意,笑掃了一圈四周,所有服侍的宮女都退了去,立在她面前的宮女纔再次開口:“小姐,奴婢只是代夫人傳話。夫人……夫人說:‘你人宮這麼多年,怎麼肚子還沒有消息?張良人已有身孕,那邊更是眼見着第二個兒子都要有了,你究竟在做什麼?宮裡的太醫全是一羣廢物!你這兩天找個時間出宮來,我聽說終南山那邊有個老婆子祈子十分靈驗,我陪你去一趟。”’
霍成君的好心情一剎那無影無蹤,一把將案上的食物全部掃到地上,宮女嚇得跪倒在地,不停磕頭:“奴婢只是依言傳話。”
“滾出去!”
宮女立即連滾帶爬地跑出了大殿。
霍成君氣得拿起什麼砸什麼,一件件價值連城的東西被砸壞,她的氣卻一點沒少,反而越重。這麼多年間,什麼辦法沒有想過?使盡渾身解數地纏劉詢;私下裡見太醫;哪裡的神靈驗就去哪裡拜神;去喝“神泉”;聽聞哪個村裡的哪塊石頭靈驗,只要摸一摸就能有孕,她也跑去摸,實際那塊所謂的神石,就是一塊長得像男人那裡的石頭;她甚至還喝過童子尿求子……
什麼辦法沒有想過、做過?很多事情,不敢泄露身份,只能喬裝改扮後去,中間所受的羞辱和屈辱是她一輩子從未想過的。現在又要一個愚昧無知的婦人來給她跳神,詢問她最私密羞恥的事情,然後再在她面前說些亂七八糟的話!不!她受夠了!她受夠了!
作爲一個女人,卻連女人最基本的懷孕生子都做不到。父親的冷漠、母親的跋扈、整個家族的壓力、其他妃子的竊笑,還有宮女們古怪的眼光……
許平君她憑什麼可以一個又一個兒子……
霍成君覺得自己就要被他們*瘋!
“我肯定會有孩子的,肯定會有……”她一面喃喃地對自己說,一面卻見到什麼就撕裂什麼,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在譏諷她,她只想毀滅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