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歌??雲中歌(二) 夜半私語2
滄河的冰面上。
雲歌、抹茶、富裕三人正熱火朝天地指揮着一羣太監做東西。
雲歌戴着繡花手套,一邊思索,一邊笨拙地畫圖。
抹茶和富裕兩人在一旁邊看雲歌畫圖,邊唧唧喳喳。你一句話,我一句話,一時說不到一起去,還要吵幾句。
雖然天寒地凍,萬物蕭索,可看到這幾個人,卻只覺得十分的熱鬧,十二分的勃勃生機。
椒房宮內,雖然案上供着精心培育的花,四壁垂着長青的藤,鳳爐內燃着玉凰香,可肅容垂目的宮女,陰沉沉的太監,安靜地躲坐在鳳榻內,自己和自己玩的皇后,讓人只覺如進冰室。
霍光在一旁站了會,纔有人發現他,所有人立即屏息靜氣地站好,給他行禮問安。
霍光輕掃了他們一眼,微笑着,目光落到了雲歌身上。
雲歌看到霍光,暗暗吃了一驚,卻未顯不安,迎着霍光的目光,笑着上前行禮。
霍光笑道:“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不俗,老夫真沒看走眼。”
雲歌只是微笑,沒有答話。
霍光凝視着雲歌,心中困惑。
自雲歌在宣室殿出現,他已經命人把雲歌查了個底朝天,可這個女孩子就像突然從天上掉下來一樣。
沒有出身、沒有來歷、沒有家人,突然就出現在了長安,而且從她出現的那天起,似乎就和霍府有着脫不開的關係。
先是劉病已,逼得他不能再假裝不知道;緊接着又是孟珏,女兒成君竟然要和做菜丫頭爭孟珏。一個孟珏攪得霍府灰頭土臉,賠了夫人又折兵,還拿他無可奈何
她搖身一晃,又出現在了劉弗陵身旁。雖然不知道皇上帶她入宮,是真看上了她,還是隻是一個姿態,無聲地表達出對霍氏的態度,用她來試探霍氏的反應。可不管
她是不是棋子,霍氏都不可能容非霍氏的女子先誕下皇子,這個女子和霍氏的矛盾是無可避免了。
霍光想想都覺得荒唐,權傾朝野、人才濟濟的霍氏竟然要和一個孤零零的丫頭爭鬥?
也許把這場戰爭想成是他和皇上之間力量的角逐,會讓他少一些荒唐感。
雲歌看霍光一直盯着她看,笑嘻嘻地叫了一聲:“霍大人?”
霍光定了定神,收起各種心緒,笑向雲歌告辭。
霍光剛轉身,雲歌就繼續該做什麼做什麼,沒事人一樣。
富裕看霍光走遠了,湊到雲歌身旁,期期艾艾地想說點什麼,又猶猶豫豫地說不出來。
雲歌笑敲了一下富裕的頭,“別在那裡轉九道十八彎的心思了,你再轉也轉不贏,不如不轉。專心幫我把這個東西做好,纔是你的正經事情。”
富裕笑撓撓頭,應了聲“是”,心下卻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知道以後的日子經不得一點疏忽。
未央宮,溫室殿。
劉病已低着頭,袖着雙手,跟着七喜輕輕走進了大殿。
深闊的大殿,劉弗陵高坐在龍榻上,威嚴無限
劉病已給劉弗陵行禮,“陛下萬歲。”
“起來吧!”
劉弗陵打量了他一瞬,問道:“你這一生,到現在爲止,最快樂的事情是什麼?最想做的事情又是什麼?
劉病已呆住,來的路上,想了千百個劉弗陵可能問他的話,自認爲已經想得十分萬全,卻還是全部想錯了。
劉病已沉默地站着,劉弗陵也不着急,自低頭看摺子,任由劉病已站在那裡想。
許久後,劉病已回道:“我這一生,到現在還談不上有什麼最快樂的事情,也許兒子出生勉強能算,可當時我根本分不清楚我是悲多還是喜多
劉弗陵聞言,擡頭看向劉病已。
劉病已苦笑了下,“我這一生最想做的事情是做官。從小到大,顛沛流離,穿百家衣,吃百家飯長大,深知一個好官可以造福一方,一個壞官也可以毀掉成百上千人的生活。見了不少貪官惡吏,氣憤時恨不得直接殺了對方,可這並非正途。遊俠所爲可以懲惡官,卻不能救百姓。只有做官,替皇上立法典,選賢良,才能造福百姓。
劉弗陵問:“聽聞長安城內所有的遊俠客都尊你一聲‘大哥’,歷來‘俠以武犯禁’,你可曾做過犯禁的事情?”
劉病已低頭道:“做過。”
劉弗陵未置可否,只說:“你很有膽色,不愧是遊俠之首。你若剛纔說些什麼‘淡泊明志、曠達閒散’的話,朕會賜你金銀,並命你立即離開長安,永生不得踏入長安城方圓八百里之內,讓你從此安心去做閒雲野鶴。”
劉病已彎身行禮,“想我一個落魄到鬥雞走狗爲生的人,卻還在夜讀《史記》。如果說自己胸無大志,豈不是欺君?”
劉弗陵剛想說話,殿外的太監稟道:“皇上,霍大人正向溫室殿行來,就快到了。”
劉病已忙要請退,劉弗陵想了下,對於安低聲吩咐了幾句,於安上前請劉病已隨他而去。
不一會,霍光就請求覲見。
劉弗陵宣他進來。
霍光恭敬地行完君臣之禮後,就開始進呈前段時間劉弗陵命他和幾個朝廷重臣仔細思考的問題。
自漢武帝末年,豪族吞併土地愈演愈烈,失去土地的百姓被迫變成無所憑依的流民。此現象隨着官府賦稅減輕有所好轉,卻還未得到根治。
若不想辦法治理土地流失,這將會是漢朝的隱患,萬一國家在特殊情形下,需要提高賦稅應急,就有可能激發民變;但如果強行壓制豪族,又可能引起地方不穩,以及仕族內部矛盾。
霍光結合當今邊關形勢,提出獎勵流民邊關屯田,和引導流民回鄉的兩項舉措,同時加大對土地買賣的管制,嚴厲打擊強買霸買,再特許部分土地壟斷嚴重的地區,可以用土地換取做官的機會,慢慢將土地收回國家手中。
採用柔和政策壓制豪族,疏通辦法解決流民,調理之法緩和矛盾。霍光的考慮可謂上下兼顧,十分周詳。劉弗陵邊聽邊點頭,“霍愛卿,你的建議極好。我朝如今就像一個大病漸愈,小病卻仍很多的人,只適合和緩調理,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和田千秋辦,不過切記,用來換田地的官職絕不可是實職。”
霍光笑回道:“皇上放心,那些官職的唯一作用就是讓做官的人整日忙着玩官威。”
劉弗陵想了會又道:“朕心中還有一個人選,可以協助愛卿辦理此事。”
田千秋是木頭丞相,凡事都聽霍光的,所以霍光對田千秋一向滿意,但皇上心中的另一個人?
霍光打了個哈哈,“皇上,此事並不好辦,雖然是懷柔,可該強硬的時候也絕不能手軟,纔能有殺一儆百的作用。地方上的豪族大家往往和朝廷內的官員仕族有極深的關係,一般人只怕……”
劉弗陵淡淡說:“此人現在的名字叫劉病已,大司馬應該知道。”
霍光眼內神色幾變,面上卻只是微微呆了一瞬,向劉弗陵磕頭接旨,“臣遵旨。只是不知道皇上想給劉病已一個什麼官職?”
“你看着辦吧!先讓他掛個閒職,做點實事。”
霍光應道:“是。”
霍光本來打算說完此事,提示一下皇上,宮裡關於皇上何時臨幸皇后的規矩,可被劉弗陵的驚人之舉徹底打亂了心思,已顧不上後宮的事情,先要回去理順了劉病已是怎麼回事情,“皇上若無其它事情吩咐,臣就回去準備着手此事了。”
劉弗陵點點頭,準了霍光告退
霍光剛走,劉病已從簾後轉了出來,一言未說,就向劉弗陵跪下,“臣叩謝皇上隆恩。”
劉弗陵看了眼於安,於安忙搬了個坐榻過去,讓劉病已坐。
“病已,剛纔大司馬對此事的想法已經闡述得很明白,如何執行卻仍是困難重重,此事關乎社稷安穩,必須要辦好,朕就將它交給你了。”
劉弗陵十分鄭重,劉病已毫未遲疑地應道:“皇上放心,臣一定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