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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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忠發現自己真不能想雲珠,尤其不能想那些瘋狂的細節,一想就會慾火焚身,但隔着千里萬里的,就算把身焚成黑炭也沒用啊!

出國之前,枕蓆之間兩個人也探討過這個問題,雲珠大智大勇地說:"沒事兒,我們可以視頻。"

他還從來沒跟人視頻過,少不得要勞煩雲珠手把手教了一通才學會。兩個人就在他寢室裡視頻了一回,自然是視頻了一半就笑滾了,直接滾到了牀上。現在,他連網都上不了,怎麼視頻呢?不知道美國有沒有網吧?就算有,也不能在大庭廣衆上演十八禁吧?再說中美兩國有十幾個小時的時差,他的下午就是雲珠的凌晨,他也不能現在把她叫醒來視頻呀。

淡定!淡定!他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找出一支圓珠筆,取下上面的筆套,開始掏耳朵。這是以前寢室的大拿們傳授的"淡定法寶",用於慾火焚身但又沒外援而且不能自力更生的情況下,比如上課的時候,或者其他公衆場合。

他現在雖然不是在什麼公衆場合,但他決定不搞小動作,一是因爲他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不知道這屋子裡裝沒裝攝像頭。聽說美國人大多有怪癖,而這格蕾絲又是中年喪偶的單身女人,怎麼知道她沒偷窺的怪癖?說不定老楊的出爾反爾就是她一手操縱的,目的就是把他騙到這個大宅子裡來,而她此刻正躺在某高級賓館裡,打開電腦,拿着遙控器,等着看他表演呢。

第二個原因,是他不想浪費炮彈。這段時間經常跟雲珠通宵達旦地奮戰,已經有點兒力不從心,如果明天問過老楊,知道了上網的方法,那麼明天就可以跟雲珠視頻了,若不留一手,到時可別出洋相。他邊掏耳朵,邊把注意力轉到"貓兒子"身上去。

經過剛纔一番憶苦思甜,他對"貓兒子"的階級仇恨已然化解。現在還談什麼兩個社會兩重天?咱們都到了一個社會了,都在一重天下,確切地說,是在一個屋檐下,那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他看見地上有兩個精巧的小圓盤子,兩寸來深,一個裡面裝着一些深色的小顆粒,另一個裡面裝着水,知道這是"貓兒子"的飯碗和水碗,旁邊不遠處有個長方形大塑料盒子,裡面裝着半盒子綠豆狀顆粒物,還有幾段香腸狀條形物。他無師自通地斷定這就是所謂的垃圾箱,通俗地說,就是"貓兒子"拉屎的地方,他給那玩意起了個名字叫"貓廁"。搞清了"貓兒子"的廚房和廁所,他心裡舒展了許多,至少不會把人家的貓給餓死髒死了。

貓碗裡還有貓食,應該不用添加,但貓廁裡有糞便,不知道是不是該換一下。他想,小心無大錯,多清理一次貓廁總不是壞事,於是拿起貓廁,找到一個垃圾桶,把貓廁裡的東西倒進垃圾桶,返回"貓兒子"的臥室,往貓廁裡換上新的貓砂。那貓像是專等着他換貓砂一樣,剛換好就跳了進去,但卻不急着方便,只警惕地看着他,彷彿有點兒不好意思。他心裡一樂,這小子,咱倆誰跟誰啊?都一個性別,你還怕個啥?但那小子衝他"喵喵"幾聲,彷彿在叫他趕快避開。他想起美國是個重視個人隱私的國度,於是退了出去。

把"貓兒子"安置好了,他才發現肚子很餓,想起剛纔還在老楊家吃了一頓的,怎麼就餓了呢?在老楊家吃的那頓是老楊親手擀的麪皮,特意給他盛了一大碗,而老楊兩口子都只盛了一小碗,合起來都沒他的多。他相信老楊家不會缺糧,可能就這麼大飯量。聽說美國是菜比肉貴,美國人吃肉多,肚子裡油水就多,油水多就吃飯少。他一碗麪皮下肚,感覺有了七分飽,如果再吃老楊那麼一小碗,就剛剛好了。但老楊沒問他還吃不吃,而老楊的老婆已經驚詫地看了他好幾眼,他不好意思再吃,只好說"飽了,飽了"。

現在這麼一番折騰,他又餓了,幸好旅行袋裡還有幾包方便麪。他對着廚房裡的微波爐琢磨了一陣兒,終於搞明白了怎麼用,便把面盒裝上水,放進微波爐裡。一連吃了兩盒方便麪,才覺得肚子不那麼餓了。於是上樓去倒時差,發現那牀鋪得像賓館裡的一樣,一層一層的,又是單子,又是毯子,都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也不知道該睡在哪層之上,哪層之下。

以前他出差開會時住過旅館,牀也是這樣鋪的,但他們那時是好幾個人合住,不怕單子多,一人扯了一牀,地上牀上橫七豎八地睡了,走的時候也沒給人家還原,反正是旅館嘛。但這裡就不同了,這是私人住房,如果不能還原,還不如不弄亂。好在現在是夏天,地上又鋪着地毯,他自己還帶了牀薄被子,如果鋪在地上,半墊半蓋,應該不冷。如果在女主人回來之前就找到住處搬走,可能根本看不出他在這裡住過。他倒不是想逃避付房租,就是覺得不該破壞這高貴豪華的氛圍。

他打開箱子,拿出自己的舊被子,鋪在地上,躺上去試了一下,很好,一點兒也不覺得硌人,也不冷。但他睡不着,渾身疲倦,眼皮發沉,大腦卻像一臺失控的發動機,一直在那裡呼哧呼哧地運行。

回想他的"愛情屎",真可以用上"不堪回首"幾個字。

讀本科的時候,他還有顆豹子膽,竟敢去追外語系的系花林芳菲。當然,他做了很久的準備,不光猛學外語,還猛讀小說,猛背詩詞。那林芳菲是本地人氏,每個週末都要回家,星期天晚上纔回校。他就是利用了這個規律,經常等在校門附近,看到林芳菲回來,就裝作也剛進校的樣子,不遠不近地陪着林芳菲走一段。

林芳菲是冰雪聰明之人,某一天,便停下來直截了當地問:"怎麼我每次回校都在這裡碰見你?你是不是故意在這裡等我?"

"是。"

"爲什麼?"

"想追你。"

"難道你沒聽說過我絕不在這個二流大學找男朋友嗎?"

"聽說了。"

"那你幹嗎還想追我?你不怕被拒?"

"拒了也沒什麼嘛,不是因爲我的原因,而是因爲學校的原因。"

林芳菲忍不住一笑:"爲什麼是學校的原因?你不是這個二流大學的學生?"

他驕傲地說:"我是這個二流大學的學生,但我的分數是夠上一流大學的,只是因爲我不是A市人,才被掃到二流大學來。"

林芳菲似乎被觸動了,愣了一下才問:"那你幹嗎不導演一場英雄救美的好戲?"

"想過,但沒找到好演員。"

"沒哥們兒願意給你幫忙?"

"他們都想扮英雄,不想扮打劫的。"

"哈哈哈哈,說明你人脈不廣。"

"不是人脈的問題,是我知道你不會上當。"

"爲什麼?"

"你這麼聰明,什麼花招看不出來?"

這個馬屁拍得好,兩個人就這麼談起了戀愛。

說起來也算有緣分。林芳菲從小就想讀A市的廣播學院,高中成績一直很好,模樣端正,嗓音又清亮,簡直就是她父母比着廣播學院的招生條件生的,大家都說她已經有一隻腳踏進廣播學院了,但卻因爲高考期間感冒發燒而考砸了,不得不進了二流大學。

都是高考淪落人,相愛何必曾相識?

不過,林芳菲很忙,不光要上學,還在A市某個電視臺兼職,經常要去錄節目,或者外出採訪,兩個人見面機會不多。有過擁抱接吻等小把戲,但沒突破最後一道防線。

畢業前夕,宇文忠像沒頭蒼蠅一樣,在A市到處求職,到處碰壁,最後只能去B市,而林芳菲卻順利進了她兼職的那家電視臺。

他擔心林芳菲會拋棄他,想試探一下:"我們就要兩地了,也許我們還是分手的好?"

林芳菲沒反對:"嗯,這對你我都有好處。"

他心如刀割,沉痛地說:"只怪我在A市沒後臺。"

林芳菲很不贊同他這個說法:"這跟後臺不後臺沒關係,我在A市也沒後臺。"

他無話反駁,因爲林芳菲的父母都只是A市一所中學的老師,的確可以稱得上沒後臺。

他改口:"只怪我沒本事。"

林芳菲沒反駁。

沒幾天,就傳出林芳菲另有新歡的消息,是電視臺的一位男主播。

宇文忠忘了兩個人已經吹掉的事實,跑去找林芳菲興師問罪,結果被林芳菲好一頓臭罵:"難道家裡沒後臺是你的一個優點?難道你沒錢就說明你別的方面一定比他強?告訴你,我看上的是他的才能,不是他的錢。"

"像他這樣的人,靠不住的。"

"爲什麼?"

"因爲他各方面都很強。"

"各方面都很強的人就靠不住?像你這樣各方面都不出色的就靠得住?"

"我肯定比他靠得住。"

"別忘了,是你自己提出分手的。"

他啞巴吃黃連:"我……"

林芳菲嫣然一笑:"你是真的愛我?"

"當然是真的。"

"你是真的怕他靠不住?"

"當然是真的。"

"那好啊,等他靠不住的時候,我再來找你,你會不會接受我?"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個厚顏無恥的女人。

林芳菲又嫣然一笑:"看見沒有?你做不到的,但他做到了。"

臨走,林芳菲甩給他一句格言:"愛情和金錢不是仇敵。"

有段時間,他經常守在電視機前,等着看A市某臺的英語新聞,因爲林芳菲會出現在屏幕上。其實他對那些新聞的內容沒有半點兒興趣,都是從中文的新聞節目翻譯過去的。

他只愛聽最後那句:"這裡是二頻道英語新聞,我是芳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