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獨掛院牆東,晚來涼風夜色濃。幾許青絲遮眼處,相思一抹誰與通?”
回到駙馬府,正堯並沒有立即上牀睡覺,而是獨自一人沏了一壺茶,然後坐在後院中獨自傷感的望着天空中那一輪頹然的就要墜落下來的殘月。
一番感慨,幾多淒涼,心有憂思,獨自吟唱。
七年人事,然而駙馬府依舊是駙馬府,花壇裡依舊種的是蘭花,長的是桂樹,假山還是在那個位置擺放着,只是上面多了一些雜草。涼亭仍在,石桌猶存,全都是那樣的沒有變化,只不過正堯的心裡卻沉沉的,無法透過氣。
那瓦那牆,那屋那房,那門那窗,那路那廊,都如七年前一般,可是唯獨人卻少了一個,周圍也沉寂了許多。
距離天亮也越發的近了,可正堯卻沒有一絲睡意,再加上又喝了幾口濃茶,整個臉上看不出任何的睏乏疲憊之色。
正堯是故意如此的,因爲就算現在躺在牀上,他的心裡也會不安,沒有了寧安,生活似乎也瞬間變得沒有聲色。
回憶着往昔的點點滴滴,想到曾經給予的實在太少,正堯對寧安的思念也越發濃烈,當然,對安波爾沁亦是如此。
涼風侵襲,陣陣寒意襲面而來,正堯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
見時辰已經不早,其身後的管家李發見正堯還在發愣深思,不由地上前催促正堯回房休息。正堯聽了之後旋即點點頭,一臉無奈的轉過身子,嘆息一聲,便往臥房而去。
第二天,已是日上三竿,溫馨的陽光透過窗戶直射在牀頭上,正堯懶洋洋的伸了一下腰。推開牀被,一縷陽光便落在了臉上,隨即正堯便下意識的張開了眼睛。
“呼,舒服!”
正堯舒了一口氣,完後立即翻身起牀,一副十分精神的樣子。
雖然並沒有睡多久,不過總的來說能夠躺在自己久違的牀上入睡,或多或少還是有種溫馨在裡面,只不過就是身邊少了一人。
經過一番洗漱,吃過早飯。正堯沒有多做耽擱,直往皇宮太和殿而去。
上朝,這也是久違的一個詞,然而正堯卻並沒有太在意。那些所謂的分封獎賞都沒有多大的意義,在正堯看來,還是寧安、安波爾沁以及小曦三人的安全才最爲重要。
既然張誠說寧安三人可能在安南王子車隊遇襲的地方失蹤,那就是說很有可能寧安再一次掉入了無名山谷。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好辦了。
只不過雖然正堯知道進入無名山谷的方法,但是還是要等到月圓之夜纔可以。否則到時候入口被毀,以後想進去或者出來也都成爲了不可能。
爲今之計,只有向嘉靖把一切有關無名山谷的事情說出來,然後再派人從懸崖上方進去搜尋。
打定主意。正堯的腳步也就越發的快起來。
而一路走來,京城的大街小巷已經如往常一樣熱熱鬧鬧的,彷彿都對昨晚京城所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一樣。而且道路路面十分的整潔,甚至連一絲血跡都沒有。不得不說,戚繼光等人的辦事效率確實挺高。
不一會兒,正堯便出現在了宮門口。此時,張誠袁海雲等人也都在門口站着,看自己出現,一行人便一同進去。
太和殿上,嘉靖正襟危坐,沒有發話,而堂下文武百官卻在不停地竊竊私語,指指點點,議論之聲也漸漸蔓延開來,整個太和殿很快的就如同菜市場一般熱鬧。
七年了,正堯已經足足有七年沒有踏足過這裡,然而太和殿還是原先的那副模樣,堂上龍椅龍桌,周圍金碧輝煌,立柱上飛龍栩栩如生,威嚴肅穆,不禁敬而生畏。
相比七年之前,其中的差別便是文武百官有了一定的更新,原本嚴嵩、陸炳分左右而站的位置,現在已經由靖王和徐階所取代,其他人也順勢往前站了一步,明顯的地位官職也都升了一些。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一部分陌生的面孔,而這些也是這七年來,文武科舉以及地方傑出的官員之中選拔出來的人才,也是往後的國之棟樑。
而堂下正中央,則由一穿着白色囚衣的垂暮老頭,低着頭,跪在地上,頭戴枷鎖,手銬腳鐐,一言不發。
不過用不着多去介紹,在場的文武百官都知道此人就是嚴嵩。
昨天夜裡發生的事情,這裡的文武百官又如何不知道呢?然而他們當中絕大部分都是文官,見到那樣的場面,躲還來不及,自然也不敢露臉。更何況,身在朝堂,每時每刻都充滿着各種鬥爭,誰勝誰敗沒有人說的清楚,身爲官員,最怕的就是站錯邊,到時候就回天無力。
因此,即便看到是嚴嵩起兵謀反,他們也沒有吭一聲,只在一旁躲起來眼睜睜的看着而已。
如今嚴嵩獲擒,衆人也立即表示出各自的立場,紛紛對嚴嵩進行譴責,數落,甚至不惜落井下石,有意要與嚴嵩劃清界限。
可正堯很清楚,這些人裡面還有一部分根本就是嚴嵩的門生或者爪牙,只是因爲昨天晚上事出突然,有些人沒有被嚴嵩給聯繫到,有些人則是猶豫不決,還不知道如何做出抉擇,有些人則是睡得跟死豬一樣,根本就沒有去看嚴嵩的通告……
“上朝”
安公公長叫一聲,只見他頓時被震的面紅耳赤,如此的賣力,實屬難得。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卿平身!”嘉靖伸出右手,淡淡的說了一句,隨即堂下文武百官紛紛起身,不過卻由始至終都沒有擡起頭來。
“咳咳!”片刻之後,嘉靖不由地咳嗽了一聲,旋即看着堂下衆人朗聲道:“相信昨夜之時,衆卿已經有所聽聞,朕也不想再提。刑部尚書張誠!”
“微臣在!”
這時,張誠立即從正堯的身後往左垮了一步,站了出來,躬着身子。拱手低頭應了一聲。
雖然昨晚那一場激烈的戰鬥他沒有親眼目睹,與靖王等人趕來的時候,先鋒部隊已經將叛軍給制服,但是其中的驚險程度他卻是很清楚的。
而當他們衝進御書房的時候,嚴嵩已經開始發難,就要對嘉靖不利,由此可見,嘉靖當時是怎樣的一種心情。現在的他,顯然已經對嚴嵩憎惡到了極致。
這個時候叫刑部尚書,很明顯。就是想要張誠來負責嚴嵩這件案子的審理。
嘉靖點了點頭,繼續道:“逆賊嚴嵩在昨夜謀反被駙馬和靖王當場抓住,人贓並獲,然嚴嵩黨羽卻並未就此一網成擒,朕命你刑部立即對此展開全方面的審查,務必將逆黨一併揪出來!”
“微臣遵旨!”
張誠再次應聲道,旋即緩緩撇過頭,瞄了嚴嵩一眼,不由地露出一絲興奮之色。
將嚴嵩繩之以法並逐一列出他的罪證。在天下人的面前進行公審這可是張誠期盼已久的事情。如今得償所願,張誠的心中自然難免升起一絲興奮之意。
因爲這個嚴嵩,不知道有多少人受到迫害,因爲這個嚴嵩。自己與正堯他們可沒少吃苦頭,因爲這個嚴嵩,整個大明王朝差點遭到顛覆。
於情於理,張誠都不會放過嚴嵩。當然,還有他那些仍舊沒有伏法的黨羽。
“當然,抓獲逆賊嚴嵩駙馬和靖王是居功至偉。駙馬和靖王可協助張大人深入調查此案。”說着,嘉靖立即又看了正堯和靖王二人一眼。
正堯和靖王二人聞言,立即齊聲道:“微臣遵旨!”
“嗯,餘下的,就交給安公公吧!”
嘉靖撅了撅嘴,旋即便把目光看向一旁的太監安公公,順勢給他遞了一個眼色,示意該他表演。
安公公立即點了點頭,然往前走了兩步,隨即舉起雙手,攤開手中那繡了龍紋的黃布,大聲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駙馬李正堯智勇雙全,擒賊護駕有功,乃當朝典範,特封李正堯爲護國公,加封御林軍指揮使,官拜正一品,賜御用金牌一枚,事無鉅細,遇事可先斬後奏!靖王平亂有功,加封定國侯,賞黃金萬兩,綾羅綢緞千匹;世子柳彥,平亂有功,特命吏部尚書,加封逍遙王;太醫院院使袁海雲……”
安公公如同在演講畢業論文報告一樣,連氣也不喘的唸了一大通,連正堯都聽得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覺。
根據正堯估計,那安德良讀那聖旨足足讀了有一炷香的時間,最後纔讀完,而再見那安公公,此刻正氣喘如牛,口乾舌燥,那樣子儼然就像剛剛參加完百米賽跑一樣。
完後,衆人齊呼萬歲。
早朝也隨之完畢,衆文武百官杏色各異的便一一退下,只留下正堯靖王等人被嘉靖單獨招進了御書房議事。
來到御書房,正堯一一向嘉靖講訴了南海之行的遭遇以及嚴嵩是如何勾結倭寇,令倭寇在沿海作案的過程,這令嘉靖對嚴嵩的憎惡又加深了幾分,於是再次強調正堯等人勢必將嚴嵩集團徹底瓦解,一個也不能放過。
直到最後,見嘉靖漸漸平復下來之後,正堯纔將寧安等人失蹤的消息告知嘉靖,豈料嘉靖又是一陣雷霆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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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請息怒,臣婿認爲公主等人應該跌入了無名山谷,一方面,我們可以派人到谷底尋找,另一方面,對周邊進行地毯式搜索,相信很快會有公主的消息。”
正堯寬慰着嘉靖說道,其實他自己也不敢如此肯定,只不過,如果連自己都沒有了信心,那嘉靖如何有信心,那寧安她們還會有信心嗎?
“好吧!那這件事就全權交由駙馬和靖王負責。朕好累,你們下去吧。”
說完,嘉靖不禁搖了搖頭,臉上的無奈和無助卻是顯露無餘。
“是,臣等告退。”
衆人齊聲答道,旋即紛紛退出了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