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紅人? 番外
2011年2月14日,情人節。原本是個多麼浪漫引人遐想的日子,可段燁這一大早起來眼皮就老跳。跳完左眼跳右眼,最後乾脆兩隻眼睛一起跳,心裡也莫名的不踏實。跟莫默說了吧,莫默那沒心沒肺的頭也不擡道:“眼抽筋啊,要我往上面揍一拳嗎?保管好得快。”
段燁直接削他腦袋。這小子,越來越沒大沒小了。想當年從孤兒院將他帶回來那陣,多乖啊多討人喜歡啊!怎麼越大越惹人嫌啊!?
“臭小子,就算師父我只比你大10歲,但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把你帶大的,也算是你的半個爹地,你敢這麼跟你老子說話?”
“去去,弄亂我髮型了!”莫默不客氣地拍開在他腦袋上一陣**的手,斜眼看過去道:“就您這臉,說你是我弟都有人信。”
段燁摸摸自己的臉,得瑟道:“那是,誰叫你師父娃娃臉來着。”
“切,你也就靠那張臉騙人。拜託您老趕快結婚不就得了,搞得你那些親戚朋友全以爲咱倆有一腿。反正你老男人一個也無所謂,我一個大好青年多冤啊我。”
段燁氣極反笑:“臭小子!你怎麼不說說你自己?都24了吧?也沒見你帶女朋友回來給我看看。瞎神氣什麼?”
莫默嘿嘿一笑,原本應該猥瑣的表情在那張絕色的臉上硬是透出幾分妖冶,要不是自個兒一手帶大的,段燁覺得自己肯定也抵不住那誘惑。當然,共處近20年,段燁已經對他那張臉麻木了。就算他放出十萬伏特電波,段燁也自信自己能坦然受之,誰叫他是絕緣體來着?
“師父,我這不是爲你着想嗎?您都34了,還孤身一人。我才24就帶女朋友回家,這萬一刺激到你了那多不好啊!好歹您辛辛苦苦把我養大不是?我不能恩將仇報啊!”
“混蛋小子!!”
段燁終於被激怒了,操起抱枕就往他腦門上砸。莫默一個鯉魚打挺,硬是躲開去了,嬉皮笑臉地衝段燁扮個鬼臉,就打算開溜。
“站住!回來!”段燁抱着抱枕在沙發上坐下。
莫默苦着張臉道:“我說師父,我認錯還不行嗎?您別沒完沒了了啊!”
“嘖,怎麼說話的?”段燁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道:“過來,我有話問你。”
莫默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回去坐下。
“你真打算今晚偷那‘泣血石’啊?”
沒想到段燁問的是這個問題,莫默愣了一下,奇怪地看着他道:“是啊,不是都策劃好了嗎?你別說你打算臨時變卦啊!”
段燁憂心忡忡道:“我總覺得有點不安……莫默,要不咱改天?”
“師父!”莫默從沙發上蹦起來道:“你怎麼啦?!今天可是展會最後一天了,我說什麼都要去!師父,您的擔心是多餘的,咱計劃那麼完美,又內外呼應,雙劍合璧下天山,怎麼可能有什麼意外?我看啊,您是真的老了,21世紀哪還有人信什麼眼皮跳有禍端啊?您就別瞎操心了啊!趕快讓你那助理確定一下派對安排事宜,我趕着回來釣美女呢!今兒可是情人節啊!多少美女等着咱呀!快準備準備去。”
段燁也覺得自己有點小題大作了,雖然還是覺得不安,卻也沒再阻止莫默。
當晚段燁依計等在展會館外的跑車裡抽菸,聽着展會內一片大亂,警鈴四起,看着衝出展館的警察,他慢慢勾起嘴角,知道莫默已經得手了。
“不愧是我‘一夜魂’的入室弟子啊!”
段燁扔掉菸頭,發動車子,準備趕去老地方接應。就在這時,外頭有人大叫着“那是什麼?”段燁向來好奇心重,下意識就擡頭看天,結果就震住了!
在這種時候這種環境,揹着滑翔翼飛上天空的除了莫默,他想不出有第二個人。可是,如果不是他的眼睛出問題的話,爲什麼他會看見莫默定格似的僵在半空中?而且還被一道大紅色的光芒包圍住?不,確切說,是被那道詭異的紅光慢慢吞噬了!?
這又不是在拍科幻片!!
幸好段燁也不是沒見過大場面,沒經歷過大風浪的。在最初的震撼過後,他立馬冷靜地發動跑車,將他的法國跑車開得跟飛機似的,直衝懸空的莫默下方的位置。
他剛把車開過去,就見包圍莫默的紅光消失了,莫默像枯葉般直線下墜,就這麼從半空中直直掉下來。段燁一改平時的玩世不恭,沉着臉猛踩油門,眼中閃過狠絕又堅定的光。與此同時,莫默的腦袋也離地面不遠了,就在最後一刻,他一頭栽進段燁的法國跑車裡。段燁並沒有減速更沒有停頓,直接開車走人。
直到抵達自己郊外的別墅,將車開進地下車庫,段燁才慢慢放鬆緊繃的神經,卻發現自己整個人就像剛從水裡打撈上來的一樣,滿頭滿身的冷汗。胸腔那頭的心臟跳得格外用力,一下一下,像要跳出來一樣。
深呼吸幾口氣,他纔將自己打顫的手從方向盤上移開,整個人癱倒在車座上。
他也不去想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了,他只怕後座上絲毫不見動靜的莫默沒了呼吸。雖然不知道那道紅光是什麼,但能讓莫默一瞬間就失去意識的,決定低估不得。
手指僵硬得不行,但他還是顫抖地撥通私人醫生的電話,深吸口氣,儘量沉穩道:“喂,小喬,你到我北郊的別墅來一趟。立刻,馬上!莫默好像不行了……”
可是,等喬明宇心急火燎地趕到別墅,那個聲稱快不行了的傢伙卻睜着一雙可以說是迷濛也可以說是呆滯,但絕對不渙散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
喬明宇吃了一驚,他給段燁當私人醫生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很瞭解莫默這個人。這是個比他師父更難纏,更毒舌,更能逼瘋人的傢伙。所以一看他醒了,喬明宇立刻蹦起來往後退道:“段先生!莫少醒了!”
靠牆站,默默平息自己內心恐懼的段燁一聽,稍稍一愣,便像箭似的竄過去。
牀上躺着的莫默一副剛睡醒搞不清楚狀況的迷糊樣,可看起來也不像危在旦夕,生命垂危的樣子。段燁鬆了口氣,一直揪着的心才慢慢平復下來。他微微一笑,走過去對着牀上死命盯着他看的傢伙伸出手,原本是想彈下他的腦門問他哪裡不舒服的,不料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拽的二五八萬似的傢伙卻露出驚恐萬分的表情,揪着被子瑟瑟發抖。儼然一副深怕遭受惡霸侵犯的小媳婦樣
段燁:“……”
“……”喬明宇驚得眼珠差點脫眶。
段燁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收回手環抱在胸前,歪着頭看莫默,戲謔道:“小子,你這是打算演哪出啊?失敗就失敗,用不着裝成這樣逃避現實。”以爲他是因爲盜取寶石沒成功,不肯面對現實的段燁難得的苦口婆心。
但明顯有人不領情。
“請問……”莫默將薄被蒙到鼻子下面,露出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和倆出氣的鼻孔,怯怯的小小聲道:“兩位大人是何許人?”
“什麼?餵你小子當自己發出的是超聲波呢?就算是,我這耳朵也接收不到!大聲點!”
段燁發誓,自己絕對沒有責怪和吼他的意思。比起平時和莫默說話,他這都算溫柔的了。可牀上那人卻嚇得整個人都躲到被窩裡去了。
段燁:“……”
喬明宇一時沒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這實在怨不得他,他也算看着莫默長大的,莫默是怎樣的人他算是比較清楚的。可是現在,他懷疑面前這個躲在被子下瑟瑟發抖的人要麼根本就不是那混世魔王;要麼就是他故意裝出來的。
段燁斜眼看過去,那眼神冷得跟冰刀似的。
喬明宇一激靈,乾咳一聲,立正站好。
“還不去看看是怎麼回事?不會摔傻了吧?”段燁也覺得這只不過是莫默的新把戲,但他也確實擔心莫默的身體。莫名其妙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也不知道有沒有腦震盪什麼的。
“摔?他怎麼摔的?從哪摔下來的?”喬明宇邊問邊走回牀邊。
段燁沉默了下,道:“從樓上摔下來的。”至於什麼樓,多高,他絕對不會說實話的。
“樓上?怎麼回事?”喬明宇坐下來,就去扯莫默蒙在頭上的被子。
“你個醫生問那麼多幹什麼……餵你幹嘛呢?”
喬明宇哭喪着臉道:“他不讓扯下被子。”
段燁立馬喝道:“莫默!別鬧!快讓小喬看看。”
可莫默還是將自己包得跟繭一樣,用盡力氣抓着被子,就不讓扯下來。喬明宇又不敢硬來,只能回頭對段燁聳聳肩,表示自己無能爲力。
段燁皺了下眉,積壓了一晚上的火氣全竄上來了。他三兩步上前,將喬明宇趕到一邊去,自己坐到牀沿上,拍了下莫默裹在被子下的臀部,道:“給我起來!”
藏在被子下的身體明顯一僵,然後在段燁的眼皮底下,一點一點像牀的另一邊蠕動。
段燁哭笑不得,這算什麼事啊?!
“莫默,別鬧了,快起來讓醫生看看,要摔出內傷什麼的就不好了。”
“……”繼續鍥而不捨地蟲行。
段燁知道莫默不會這麼不知輕重,就算真要耍什麼把戲,他也不敢在他好言相勸這麼久,還敢拿他的話當耳邊風。所以,現在這個莫默很不對勁。
難道真的摔傷頭了?
段燁急了,站起來就去揭他的被子:“起來!你再不起來我可真生氣了!”段燁不像喬明宇有諸多顧慮,直接一個用力就將整條薄被抽出來了,露出穿着純白睡衣蜷縮着身體的莫默。
“你怎麼……”段燁剛要開罵,卻猛然住了嘴。
雖然那聲音很小,很細,可他絕對不會聽錯,蜷縮着身體的某人正在小聲抽泣?!
段燁瞬間變了臉色,他知道,事情大條了。
把他養這麼大,還沒見他哭過呢!這叫段燁怎能不震驚?豈止震驚,他都快嚇暈過去了。
進行一番可以算是比較詳細的檢查後,除了腦袋擦破點皮外,喬明宇用身家性命擔保,莫默壓根一點事都沒有。
可是,怎麼可能一點事都沒有呢?要真沒事,他會是現在這樣子?
此時的莫默,依舊穿着白色的綢緞面睡衣,孤零零地坐在偌大的睡牀一角,抱着膝蓋,下巴抵在膝蓋上,偶爾偷偷擡起頭來偷看段燁,在段燁看過去時又飛快垂下眼皮。
段燁急得抓耳撓腮,就是莫默兒時剛來那一陣,也沒這麼消沉過啊!
段燁覺得安靜的莫默比打鬼主意時更加棘手。他現在倒是寧願那小子跳起來對他說:“哈哈,師父,你又被我騙了!笨死了!”
可是,他的屁股都快坐扁了,那小子還是維持這種沒安全感的姿勢坐在那裡。而且,一言不發。更吐血的是,每次他想說話,就會發現這傢伙睜大眼睛驚恐地看過來,原本要說的話也就這麼泄了。所以現在的段燁,正處於焦躁癲狂的邊緣。要不是喬明宇走得太快,他真想拿自己這位私人醫生出出氣。
段燁抓抓頭髮,終於忍不住道:“你到底怎麼了?別跟我說就因爲一次失敗就把你打擊成這樣了?還是說,那天晚上還發生過什麼?”
莫默卻像受了驚似的,又將自己的腳丫子往內縮了縮。
段燁真怕他再這麼縮下去就沒了。
瞪了他一會兒,終於放棄似的輕嘆口氣,段燁從牀上站起來。莫默卻擡起頭驚恐地看着他,嘴微微張着,一雙眼睛淚汪汪的。
“……”段燁不滿道:“我有那麼可怕嗎?你這樣很傷師父的自尊耶。”
莫默似乎聽不懂,有點害怕又有點茫然地看着他。
段燁低咒一聲,道:“算了算了,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終於,這句話起了作用。莫默那原本跟河蚌似的閉得死緊的嘴囁嚅了下,小聲重複道:“吃東西……”
段燁頓時有種淚流滿面的衝動,他和莫大少幹坐了一晚上,浪費了大好的情人節,總算是等到這位大少爺開尊口了。
“是啊,有想吃的東西嗎?”段燁爲自己溫柔得堪比聖母瑪利亞的語氣惡寒了一把。
遲疑了下,他終於輕輕地,幅度極小地上下襬動了下腦袋。
段燁笑了笑,忽然有種想摸他腦袋的衝動。要知道,自打莫默長到12歲,自己對他的衝動就只剩狠揍他一頓了。可是現在自己卻想去摸他的頭,真是可笑。
定了定神,段燁轉身出去了。
段燁出去後,莫默呆呆地盯着敞開的門口看了一會兒,確定那個奇怪的傢伙真的離開後,才睜大眼睛打量起這個寬敞豪華的房間來。
“這裡……究竟是何處?”他兩眼發直地盯着牆面上的各種海報,歪着腦袋道:“這是何物?是畫嗎?畫得真好。剛剛那個人……是畫師?”
身體因爲保持同一個姿勢太久,已經完全麻木了。莫默皺着臉捏捏自己的胳膊,不經意間碰倒牀頭櫃上擺着的相框,發出的聲響把他嚇了一大跳,差點又躲被窩去了。
等了一會兒,發現只是東西倒了,他急忙去扶。當看見上面自己拉風的照片,不禁一愣,眼中流轉着清澈的光,看起來有點開心道:“這位公子跟我長得真像……”
腿漸漸有了知覺,莫默從牀上下來,赤着腳走在柔軟的毛毯上,感覺腳丫子都暖洋洋的。在房間裡逛了一圈,最後來到穿衣鏡前。
“啊!”
端着牛奶和土司麪包剛走進來的段燁被這一聲驚叫嚇了一跳,隨手擱下托盤,急匆匆走過去問:“怎麼了怎麼了?”
莫默一屁股跌坐在穿衣鏡前,驚慌失措地瞪着鏡子裡同樣驚慌失措的人。
段燁俯下身去扶他:“一大清早的別一驚一乍好不好?心臟都讓你嚇停了。”
莫默指着鏡子裡的人,慌張地看着段燁,說不出話來。
段燁茫然地瞟了一眼,道:“鏡子怎麼了?哦,你是說你的鬍渣是吧?你折騰了一夜,長出來是正常的,幹嘛大驚小怪?待會兒自己收拾乾淨不就行了?”
莫默指着鏡子,結巴道:“他……他……我……我……”
看着向來伶牙俐齒的莫默一夜之間變成結巴,段燁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報應!
“他怎麼了?他再醜也是你!”段燁將人扶起來,道:“吃東西吧!”
莫默卻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鏡中同樣神情呆滯的人,吶吶道:“……我?”
段燁不知道他又在抽什麼瘋,見他發愣,習慣性地拍了下他的後腦勺道:“想什麼呢?回魂!”
結果這一拍,原本還好好站在面前的莫默突然整個人跪倒在地,腦袋一個勁往地板上磕,而且還是真磕,段燁聽那一聲聲“梆梆梆”,都替他疼。可他好似根本不知道疼似的,邊叩頭邊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公子開恩,公子饒命……”
段燁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
莫默何等驕傲之人,就是給他拜年討紅包,也從沒這麼跪過呀!鬼上身呢這是?
回過神來的段燁急忙將莫默拉起來,一看他的額頭都磕出血了,氣得只想拍死他,聲音也不覺地提高几個調:“你幹嘛?!當自己腦袋石頭做的啊?你怎麼回事啊你……”
還沒等他罵完,莫默又想下跪了,段燁乾脆一把抱住他,道:“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啊莫默,再鬧我就真急了!”
被抱了個滿懷的人身體瞬間僵硬得跟石頭似的。
見他總算安靜下來了,段燁也鬆了口氣,但還是抱着他沒放:“以後不許隨便下跪啊!男兒膝下有黃金啊!你這孩子到底中什麼邪了……”
懷裡的人不解地歪了歪頭,看上去純潔又天真。
若不是自己親手帶大莫默的,此時的段燁真要懷疑面前這個莫默是個冒牌貨了。也難怪他這麼想,實在是這個傢伙除了和莫默長着一樣的臉,其他的根本就是判若兩人。
“吃東西吧!折騰這麼久肯定餓了。”
段燁拉着膽怯的某人坐到單人沙發上,轉身去端牛奶和土司麪包。莫默侷促不安地坐在彈性極佳的單人沙發上,有點新奇地顛了顛,感受沙發的柔軟和彈性十足。
“對了,你還沒刷牙。”段燁將托盤放在莫默面前的玻璃几上,拉着他站起來。莫默並沒有像一開始那麼柔順,他兩眼發光地盯着面前的食物乾嚥口水,似乎不願意走,拉了兩下,才依依不捨地跟上段燁。
段燁見他走一步回頭看一眼那牛奶和麪包,忍俊不禁道:“放心吧!不會有人偷走的。”
雖然不是很清楚那些是什麼東西,但熱騰騰的牛奶冒出來的熱氣帶着濃郁的奶香和甜味,莫默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段燁將他帶進浴室,道:“你趕快收拾一下,我到外頭等你。”
莫默呆呆地環顧四周,他並不明白段燁所說的“收拾”究竟是什麼意思。可他又不敢多問,只能呆呆地看着大鏡子裡和自己長得極像,但明顯比自己大了很多的男子。
剛纔那個英俊的公子說這個人就是他……可是……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的下巴並沒有這麼尖,面部線條也沒有這麼剛硬。鏡子中的人雖然長得非常漂亮,但一看就是個年過二十的青年男子。可自己明明只有十五歲啊!難道自己一夜之間長大這麼多?不過這也沒什麼好驚訝的,因爲這裡的一切都已經將他嚇麻木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從沒見過的,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浴室裡一點動靜都沒有,在外面等了十幾分鐘的段燁終於不耐煩了,推門進去就見莫默傻不愣登地杵在那兒,從鏡中看見他進來,嚇得轉過身來,無措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怎麼了?怎麼不刷牙洗臉?”看着這樣的莫默,段燁實在狠不下心訓斥。
莫默絞着衣服下襬,掙扎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公……公子,這裡……這裡是何地方?”
“啊?你叫我什麼?”段燁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好笑道:“唱戲呢你!”
莫默急得臉都紅了,低眉順目道:“奴才……奴才並非有意冒犯……可,可是,奴才也不知道自己何以在此?不過……公子放心,奴才並非……並非可疑之人。奴才是……是宮裡的人。”
“……”段燁張着嘴,覺得自己的下巴都掉到地上了。
見段燁沒有迴應,莫默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試探着問:“敢問……公子大名?”
段燁終於驚跳起來了:“什麼?你問我叫什麼名字?”
莫默嚇得小臉一白,下意識又想跪地求饒,幸好段燁眼疾手快扶住他,道:“不許跪!莫默,嚴肅點!咱別再開玩笑了,正經點行嗎?”
莫默又急又慌還結巴:“奴才……奴才不敢玩笑……奴才所言,句句屬實。”
段燁的心裡充滿矛盾,以他對莫默的瞭解,他就是演技再好,也不可能真將自己當奴才,可是眼前這個人……也確實一副奴性,而且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奴才”。段燁頓時有一種回到封建時代的錯覺。
段燁深吸口氣,安撫性地摸摸他的腦袋,道:“好了,現在先不管你到底是誰,咱先把牙刷了成嗎?”
莫默卻露出極度困惑的表情:“刷……牙?”
段燁倒抽口氣:“你……你不會連刷牙都不知道吧?那你以後別自稱奴才了,改稱弱智得了。”
莫默還是一臉茫然:“弱……智?”
段燁覺得再說下去自己肯定得發飆,大手一揮道:“好了,你跟我來。”
這回莫默倒是挺乖的,跟在段燁後面,走到洗臉檯前。段燁先拿起一支牙刷,一本正經道:“這是牙刷。”
莫默兩眼發直地看着:“好小的刷子……”
“廢話,這是刷牙的你以爲刷馬桶啊!”段燁又拿起一管牙膏,道:“這是牙膏。”
莫默似懂非懂地默唸道:“牙膏……”
段燁將牙膏擠在牙刷上,遞給他道:“刷牙吧!”
莫默遲疑地接過來,看了段燁一眼,段燁板着張臉,很不爽的樣子。他當然不爽了,雖說莫默是他一手帶大的,但大部分事情還是保姆做的。領養莫默那時他自己都是個孩子,哪有那個耐心?可現在倒好,他還真得從頭當回爸爸了。拜託!他明明才三十出頭,有品位有地位有名氣有本事還長得英俊帥氣,魅力四射,他可不想有這麼大一個兒子!
察覺到段燁的不悅,莫默不敢多問,猶豫着將牙刷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上面的牙膏。牙膏是香橙味的,聞起來甜絲絲的。莫默心中一喜,就伸出一小截粉紅的舌尖,舔了下牙膏。
……
“你幹什麼?!”
段燁忍無可忍的暴喝聲嚇壞了莫默,他習慣性地想跪地,又想起段燁討厭別人動不動就下跪,頓時更加不知所措,只能退到牆角瞪着一雙驚懼的眼瞅着段燁。
“沒錯!你絕對不是莫默!莫默要是爲了逗我去舔牙膏,我樂意將所有的一切送給他!包括我的公司,我在國內外大大小小的別墅!還有我買下來的島嶼私有權!”
莫默嚇得更厲害了,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他知道自己很笨,以前在天臨宮時也經常莫名其妙遭到林公公的責罵打罰,但他始終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裡做的不好?後來伺候十王爺,十王爺也經常說要懲罰他,而且是用那樣可怕的懲罰,總是讓自己痛不欲生……
段燁擰開水龍頭,憤憤地往自己臉上潑冷水,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剛纔他那樣說,其實是爲了試探這個奇怪的莫默。他太瞭解莫默了,貪財好玩,雖然聰明卻不務正業,一直都垂涎着他剛買下來的那座島嶼。他都說到這份上了,除非他真不是莫默,否則不可能這麼無動於衷!
“你,過來。”澆了冷水,段燁稍微冷靜了一點。
莫默還在角落猶豫不決,段燁已經不耐煩了:“過來呀!”
莫默膽戰心驚地問:“您……您要懲罰奴才了嗎?”
段燁聽見他自稱“奴才”就窩火,隨口道:“是啊!還不過來領罰!”
莫默面色一白,原本水汪汪的眼睛瞬間變成兩個空洞。
可段燁正專心於幫他拿口杯裝水,壓根沒看見他絕望的表情。所以,當他擡起頭想叫莫默過來刷牙漱口時,卻看見莫默一邊咬着下脣流淚一邊脫着身上的睡衣。
“……”段燁目瞪口呆了半晌,在他要脫褲子時,終於反應過來,頓時吼得跟殺豬似的:“你幹什麼——?!”
莫默嚇得全身都發起抖來,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脫褲子,就那樣光着上身僵站着。
對於莫默的身體,段燁從他小的時候一直看到他大學畢業,根本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可是,現在這種情況,現在這種氣氛,還有現在這個莫默,都很不對勁!連帶着他脫個衣服,段燁都覺得心慌意亂。
“你……你……你說,你到底服幹什麼?想洗澡也跟我打聲招呼啊!”
莫默一臉苦惱,偶爾瞅他一眼的目光都帶着委屈,“是你說要懲罰我的……”
“我什麼時候……”自己好像真說過,段燁舌頭一轉,道:“我什麼時候罰你服過?就算有那也是因爲你打牌輸了。還有,你個大男人你老哭哭啼啼的幹什麼?我看着心煩!”
莫默先是困惑,之後見段燁雖然臉臭,但似乎並沒有真要懲罰他的意思,頓時就連眼睛都亮了起來,整張臉看着像在發光,“您……您不懲罰我了嗎?”
雖然不知道他所說的懲罰究竟是什麼,段燁還是點頭道:“是啊是啊,你快把衣服穿好,別回頭感冒了還得傳染給我。”
莫默終於露出從昨天醒來到現在的第一個微笑,段燁一時間有點怔忪,他沒想到莫默也能笑得這麼天真,這麼……好看?不,是單純得好看。
“公子,你真是好人,福音願意留下來伺候你,你……能不能別把我送回皇宮去?”
“切,你現在想回皇宮國家還不允許呢……等等,你……你剛纔說你叫什麼?”
面前的青年漂亮得宛如一朵危險的曼陀羅,可他的笑容卻純潔如白蓮,簡直是天使與惡魔的集合體。
“奴才福音,給公子請安。”
“……”
(妖然:爲了不讓各位看衆誤會下去,我不得不站出來說這個故事真的已經結束了,番外也不會繼續寫,但這真不是結局!更不是悲劇……只是他們繼續着他們的故事,而我這個外人也該功成身退了……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我會在講別人故事的時候,再看到他們的身影,但也僅僅是飄過,因爲那也已經是別人的故事了……最後再加一句:如果有人願意另寫他們的故事,我是很支持的,記得要讓我去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