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水汽的溼潤感撲面而來。
當兩人意識到危險時,已經來不及了,慣性驅使着他們一路向下,直到摔進深深的、黑暗的水裡。
水深不見底,雖然兩人都會游泳,但卻上不了岸。
因爲水中央明顯有個旋渦,正以極大的吸力,試圖把兩人吸進去。而岸邊用了特殊的材料,十分滑膩,手腳並用都無法攀登上岸。
吸力越來越大了。
江宴把謝長魚護在懷裡,試圖擁着她,讓她想辦法上岸。
“不行……我動不了……江宴,你放手吧。”
謝長魚生平少有地感到絕望。
“不,長魚,你再試試,肯定能出去的!”
江宴搖頭,在感到單憑謝長魚一人之力卻是辦不到之後,忽然深吸了一口氣。
“長魚,待會兒我鬆手,把你推到岸上。”
“江宴!”
謝長魚一把抓住他:“那你怎麼辦?”
“我被吸進去也無所謂。”
江宴看了眼身後旋渦:“能讓你活着出去,也值了。”
“別這樣!”
謝長魚死死扯住江宴的衣袖,堅定道:“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胡鬧!”
江宴幾乎是低吼了一聲,平日沉着鎮靜的眸子裡,此刻忍不住泛上紅來。
他貼着謝長魚,以近乎哄騙的語氣說:“我把你推上去,隨後就來,好不好?而且我曾經,也確實欠你一條命。”
“當年是我的不對,我一直都——”
當年火燒金玉樓時,他沒能救得了謝長魚,那麼這一次,就讓他捨棄生命吧。
“好一對感人的眷侶。”
水池上方傳來一個女聲,謝長魚擡頭一看,正是月流。
她負手而立,冷笑着道:“訣別的話還是趁早說吧,你們一個都活不了。”
“長魚,我們再試一次。”
江宴壓根沒理她。
結果洶涌的水流好像被觸動了某個機關,很快歸於平靜了。
“怎麼會——”
月流驚愕不已,一轉頭,忽見自家主子已到了身後。
“你在幹什麼?”
玄衣男子陰冷的聲音響起。
“主人——”
月流慌張地退開一步。
“我沒有吩咐過你殺人。”
玄衣男子聲如寒冰:“在雲縣時,你私自行動,我饒了你一命,這一次——”
“主人饒命!”
月流驚慌失措起來,在雲縣那次,她被主人推到行屍堆里長教訓,可這一次,她能察覺到主人的氣息醞釀着一股危險之意。
“晚了。”
玄衣男子無情地給她判了死刑,隨即使力一推,讓月流還來不及抵抗,就仰面跌進了水裡。
旋渦又開始運轉了,這一次月流尖叫着消失在了水裡。
謝長魚看着岸上的男子,半晌沒有說話。
男子倒是先於她動了動身體,拋來兩根帶子,把兩人捲了上來。
謝長魚驀地感到熟悉。
“你卷人的手法,真像……”
真像小時候她甩鞭子的樣子,有段時間她被軒轅冷打了,腿腳動不了,就用鞭子捲住想要的東西,快速勾回來。
“你到底是誰?”
江宴鎖眉盯着他。
“你可真讓我感到意外。”
玄衣男子喉頭微動,聲音又低又冷:“我還以爲你會殺了她呢。”
“你是謝長亭吧?”
江宴說出了心中所想,謝長虞“命喪”金玉樓後,謝長亭的蹤跡就成了謎。
玄衣男子並不答話。
“長亭。”
謝長魚從地上爬起來,衣角溼漉漉滴着水,差點滑了一跤。
透過鏤金的黑色面具,她看到玄衣男子的目光好像動了動,隨即又看向遠方。
“我可以給你們活命的機會。”
“你已經給了。”
謝長魚心道,你剛剛完全可以把我們害死。
“你知道我們來了,雲霧也是你設下的,對嗎?”
她擡頭,抹了把臉上的水珠。
“我本來不確定是你。”
玄衣男子說話聲音極低,這一次兩人沒能聽清。
他此前曾懷疑過謝長魚與謝長虞之間的關聯,可他一來不信死而復生之說,二來事務繁忙併未抽出空親眼做一番詳細的論證。
直到不久前他才確定,聽到江宴提起金玉樓,看到謝長魚回憶起小時候……罷了,都是過去的事了。
“你們別忘了,還有六個人。”
玄衣男子提醒道。
謝長魚和江宴恍然,剛剛歷經生死,沒緩過來之前只記着眼前危險,都沒顧得上他們。
“他們已經來過了?”
“是啊,都來了。”
玄衣男子淡淡道:“幻境是由每個人的過往與心魔控制的,可以說,一個人經歷得越多,就需要越久的時間才能出來,而你最後一個出來,並不奇怪。”
原來是這樣。
“如果你真是謝長亭的話,月引和閔棋在哪裡?”
謝長魚還是無法放棄,她的兩大護法,不能就這樣丟了。
玄衣男子笑了起來,笑得陰鬱而蒼涼。
“怎麼,你是想要這兩個人,還是另外六個隨時可能會死的人?”
“我都——”
“謝長魚!”
玄衣男子冷聲打斷了她,語氣中流露出濃濃的憤恨:“我給不了你那麼多,你想活着出去,就別拿我當個善人。”
謝長魚一驚,可玄衣男子已經閉上了眼,這下她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好吧。”
她低了低頭,六總比二多:“我要一起上山的六個人。”
“很好。”
玄衣男子終於有了一點笑意,他讓謝長魚和江宴走在前面,自己驅動輪椅,指引着方向。
終於,他們在一個房間門口停下了。
“把門推開,就是這裡。”
玄衣男子吩咐道。
謝長魚依言推開門,只見小小的房間裡沒什麼傢俱擺件,四壁空空的,只有地上鋪了厚厚的深紅色軟毯。
其餘六個人都橫躺在軟毯上,閉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醒醒!”
謝長魚先推了推瑤鈴,後者沒有反應。
“爲了讓他們安靜點,我略施了一點蠱蟲小計,大概過半個時辰,他們就醒了。”
“然後呢?”
謝長魚轉身問道。
“然後你們就可以走了。”
“我有話想問你。”
“你還有什麼話?”
玄衣男子聲音冷冷的,眼睛裡卻掠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你知道玄剛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