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行李匆匆下樓,纔到小區門口就聽到一輛車響了兩聲喇叭,順聲望去,那是一輛掛着武警車牌的越野車,司機朝我招招手:“馬醫生,這裡!”
我拉着兩個行李車過去,那司機便下車替我打開後尾箱,他說:“哇,你怎麼帶了這麼多東西?這箱子裡都裝着什麼呀?”
我說:“衣服和書。”
後尾箱已經有兩個不同顏色的大行李箱了,那司機只能奮力地把我的箱子裡往上面疊放,他一邊放一邊說:“其實你不用帶這麼多衣服的,根本不怎麼穿得上。”
“爲什麼呀?”我問。
“到那邊會有制服,你哪來機會穿自己的衣服呀?”
“我平時放假就穿。”
那司機有些複雜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把後尾箱關上,說:“可以了,上車吧。”
拉開後排的車門,我才發現裡面已經坐着兩個人了,都是女的,她們顯得很興奮的樣子:“嗨,你好啊,你是要跟我們坐後排還是坐到前排呢?”
我猶豫了一下,然後關上車門,再坐到了前排的副駕駛室。
我很不想跟陌生人聊天,只想一個人待着。
那司機也上來了,他交給我一張通行證:“馬醫生,這是你的。”
那通行證上除了我的名字和照片,便是印着紅十字會的印章,怪不得司機一見我就認出我來了。
後排兩個女生還在嘰嘰喳喳地聊着天,一個說:“你們一院有個叫王實的醫生,那是我師哥,你認不識識他?”
“認識,骨科技術一流的,前年娶了我們的院花,還生了個女兒,對了,你們三院也有好幾個我的校友,一個叫賽亞仁,名字特別像七龍珠裡的人,他高我一界,才分過去的。”
“噢,好像有一點印象,醫院人太多,又不在同一個科室,很難記得住。”
“……”
聽她們的聊天的內容,好像也是第一次見面。
有一個女孩湊上前來問我:“馬醫生,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呂潔,24歲,第三人民醫院的,旁邊這位叫江映紅,27歲,第一醫院的,馬醫生你是哪個醫院的呀?”
我回答:“四院。”
江映紅便說:“噢,原來是四院,四院自從被恆意接手後,各方面都進步不少,特別是腫瘤科,馬醫生,你是哪個科室的?”
“外科。”
“噢……”
可能見我態度太平淡,呂潔和江映紅便放棄跟我聊天了,她們接着聊自己的。
我看着車窗外面,現在正好經過那幢摩天大廈,52層餐廳就在上面。
然後心裡便涌出酸甜苦辣幾種不同的味道,有一點想流淚,也有一點想大笑。
我拿出手機戴上耳塞,讓音樂聲充斥我的耳朵,隔絕一切外界的聲音。
……
車子開了兩個小時,最後在郊區的武警中隊停了下來,我摘下耳機便聽到司機說:“好了,我們到了。”
我有一些疑惑,不是說去一個偏僻的地方嗎?
但呂潔和江映紅卻沒有半點疑惑,她們顯然是知道流程了。而我什麼也沒有了解,便只好跟着她們下車。
她們沒有拿行李,看樣子等會還要上車。
那司機把我們帶到一個會議室,接着就有一個幹部出來接待我們,先是說一番感激的說辭,說我們接下來的工作會很艱苦也很艱鉅,希望我們都能努力地支持下去。
呂潔和江映紅看起來非常興奮,她們頻頻地點頭,大有要幹一番大事業的感覺,只有我是隨波逐流的態度。
幹部接着便給我們填了兩張表,一張是保密協議,一張是生命安全協議,具體我沒有細看,筆一揮就簽了。
呂潔和江映紅在討論:“我們這是把生命交給國家了?”
“當然,不過你放心,我們又不是上戰場,哪那麼容易死?”
“說得也是。”
那幹部則一副十分欣賞和鼓勵的樣子看着我們,我一看就知道那是個老奸巨猾的傢伙,故意把工作說得那麼神聖,實際上是因爲沒有人願意去那些地方,所以才整這麼一齣戲,讓你覺得自己的工作有多麼偉大,但是,到了那邊有的是你哭的日子。
接下來便是一輪很嚴肅的宣誓,宣誓完之後,那司機又出現了,說是時間到了,讓我們趕緊出來。
原來那司機是要把我們送到機場的。
我在心裡盤算着,先是到我們家接我們,再把我們送到武警中隊進行一輪莊嚴的宣誓,再把我們送到機場,這待遇真是好極了。
但是待遇越好,就說明接下來的日子越辛苦。
就像徵兵一樣,都說入伍光榮,一個村裡有人入伍當了兵,村幹部親自上門答謝,鎮上舉行歡送儀式,市領導親自接見。
但一進軍營,絕對後悔三年。
在飛機上,我問呂潔她們:“你們知道我們最終的目的是哪裡嗎?”
呂潔搖頭:“不太清楚,我院長只是說去c市,到時會分到一些衛生院吧,她也不清楚,我們有一個師姐前幾年去了,最近纔回來,她跟我們說是在軍區的衛生院,條件非常辛苦,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性質,其實我們醫院的人都不願意去,特別是談了戀愛的或者結婚了的,我無所謂,剛研究生畢業,也沒有男朋友,不如趁年輕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江映紅也說:“我們院長也沒有說具體是哪裡,說是到了地方上會有安排的,我是看中了那個回來後連升兩級,不然我也不會去。”
見我在沉思,呂潔便安慰我:“其實馬醫生,你不用擔心的,既然選了這條路,那就把滿腔熱血投進去,能幫到一個是一個。”
我淡淡地笑了笑。
“馬醫生,你這麼漂亮,沒有男朋友嗎?”呂潔又問。
我說:“上個星期剛離婚。”
“……”呂潔和江映紅面面相覷,接着就都不說話了。
……
飛機在c市降落,那邊又有人過來接我們,又是一輛越野車,開車的是一個警衛員,不管問什麼問題,全都是答兩個字:“保密”。
但我們差不多猜到了,我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跟部隊有關,可能是去基層當軍醫。
按理說,軍醫一般是部隊直接去軍醫學校招人,再從基層幹起,但現在願意從基層幹起的學生越來越少了,因爲基層都是一些衛生院,設施簡陋,大病看不起,只能看一些小病小痛,技術上面得不到提升,所以部隊纔會在各個城市的醫院招有經驗的義務醫生。
車子出了市區,又進入一個縣城,過了縣城之後便是一條瀝青大道,建築越來越少,路越來越曲折,樹木越來越茂密,旁邊的山越來越高,似乎進入了一個大森林的氧吧裡,但所幸路還很寬,沿途還可以看到一些從裡面開出來的軍用越野車。
我們把車窗放下來,呼吸着山裡清涼的風,這種接近大自然的感覺讓人很舒服。
呂潔和後面的江映紅很興奮:“哇,我第一次來這種沒有經過開發的山區。”
“沒錯,在這種地方生活上一段時間,回去再呼吸城市的空氣,一定不習慣了。”
正說着,便聽到頭底轟隆隆的聲音,呂潔突然指着天空:“哇,你們看,有直升機。”
坐在副駕的我,突然看到那個警員不屑地翻了個白眼,顯然他認爲我們沒有見過世面。
接着江映紅又興奮地叫起來:“我好像看到坦克了!”
說完,前面車子就拐了個彎,我看到一個掛着五星紅星的十分宏偉的大門口,上面寫着“中國人民解放軍第xx師訓練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