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陳禎。
陳禎看到我,索性不等我回答便一屁股坐下來了,他一來,我們這桌的氣氛就全變了,都等着看我和陳禎的熱鬧。
我和陳禎沒有說話,婉婉在給我看她最近迷上的一本漫畫,我對那種少女漫畫不感冒,但爲了不尷尬,還是假裝跟婉婉一起看着。
見我們兩個沒有什麼八卦可以挖掘,那幫人便將注意力轉移了,該聊天聊天,該吃菜吃菜。
陳禎畢竟跟我談了幾年,知道我一些飲食習慣,見我終於把注意力從漫畫上移開了,他便把桌上的玻璃轉盤轉過來,將那盤白灼蝦轉到我面前。
我心知肚皮,沒有夾白灼蝦,而是把筷子伸向旁邊的那碟拼盤,挑了一個雞頭吃。
婉婉一邊看漫畫一邊吃,我打開手機,一邊玩消消樂一邊吃。
我想知道如何才能練就宋澤峰那種一目十行的本事,可是玩了幾天,我到現在還是玩不快,有時還要掃幾眼才能發現目標。
後來老同事來敬酒,我們全部人站起來舉杯,說着一些“三年抱兩,再接再厲”之類的客套話。
老同事敬到我的時候,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了。
我無耐地笑笑。
中途去了躺洗手間,剛從裡面出來,便聽到有人在叫我:“如意!”
若不回頭的話,我都不知道這聲音是陳禎的。
我感慨生命無常,時過境遷,以前總是期盼着的聲音,現在再聽,卻是完全陌生的。
陳禎朝我走過來:“可不可以去小花園裡跟你聊幾句?”
我搖頭:“不了,還沒吃飽。”
他無奈:“你就是這麼一個人,喜歡了就義無反顧,不喜歡了就馬上撇得乾乾淨淨,我想問問你,你到現在還喜歡宋澤峰嗎?”
我說:“喜歡啊,幹嘛這麼問?”
陳禎眼裡露出一抹戲謔:“如意,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你爸那麼精明的一個人,以爲利用宋澤峰可以替他挽救企業危業,沒想到引狼入室反而把自己害了,你爸現在病倒也是因爲宋澤峰吧?你現在不過是在狹縫裡求生存。”
我裝作平靜地看着他,以前怎麼沒發現陳禎這麼懂落井下石?
所以是我的眼光差,從來都不懂得辨別渣男?還是我上輩子毀滅了銀河系?
陳禎又說:“如果你當初聽我的,不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如意,作爲一個關心你的人,我勸你離婚吧,離婚而已,他們要的是不過是錢,好過你現在寄人籬下……”
我想都沒想便甩了一句:“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如意……”
我已逃一般回到座位上,再回頭看了一眼,陳禎沒有馬上跟來。
倒是意外地接到林小夢的電話。
林小夢的聲音很是激動:“馬如意,我剛剛去給院長敬酒的時候聽他說了,之所以能調回來全靠你來當說客。馬如意,我林小夢也不是什麼忘恩負義的人,你今天幫了我,我就欠了你一個人情,以後你馬如意若是有什麼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我義不容辭!”
我點點頭,“恩,好。”
隨後就掛了電話。
……
林小夢被調走後不久,醫務室又來了一個年輕的朱醫生。
這段時間天氣非常好,又不是感冒流行季節,所以早上來看病的沒幾個,我便委託朱醫生在這裡看着,隨後一個人打的去了一趟醫院。
我知道我的行蹤隨時都有人盯着,只能將與向叔見面的地方約在了老爸的病房。
向叔是東盛的老員工,又是爸爸以前的助手,所以他來看望爸爸應該不會有人懷疑。
爸爸還是老樣子,沒有甦醒的跡象,但也沒有衰竭的現象,這裡的醫生護士把他護理得很好。
向叔看到我爸,又是不停地嘆氣。
好久之後向叔纔看着我:“現在外面的人都傳你和宋澤峰之間還有感情,這是不是真的?”
我搖頭:“向叔您是明白人,您相信到了這一步我和他還有感情嗎?”
“我倒是希望你們還有感情,這樣的話老馬的醫藥費有保障,你的生活更是有保障,若是他現在就拋棄了你,我真不敢想像你會活成什麼樣子。”
“遲早的事,”我一邊說一邊替老爸按摩四肢。
“也是,你現在還有利用價值,但是過段時間熱度過去了,誰還管你們父女倆的死活?”馬叔憤憤地說。
我咬了咬脣:“是的,所以我現在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可是我發現自己無從下手。向叔,您跟我爸最久,聽說東盛在起步的時候您就跟着了,那你知不知道我爸跟宋家的恩怨?”
向叔搖了搖頭,回憶了好一會兒才說:“我的確是在你爸建立東盛的時候就跟着他了,當時你爸有一筆鉅款,說是某一個股東投資給他的,他靠着那筆錢把生意做得很大。對我們這幫一直跟下來的下屬也很大方,所以我覺得他是好人,他說什麼我們就做什麼。至於你說的恩怨,我是一點都不清楚,更沒聽過你爸提起過姓宋的人。”
股東?
我趕緊問:“那你知道那個股東是誰嗎?”
“這個就不知道了,聽你爸說那股東後來放棄了股份。不過我初認識你爸的時候,覺得他不像是有錢人,不過那個年代背景下,誰都不是什麼有錢人,有錢人都被拉去批鬥了,有文化的人都去當知青下鄉去了,你爸說有股東,我們可以有兩個理解,第一,確實是有個有錢人給他投資了,第二,他有傳家寶,四舊以前偷偷藏起來了,後來文革結束了又偷偷拿出來換成錢,只是這段故事不便啓齒,所以他才說是股東。”
我點點頭。
我爸是上個世紀60年代生人,十幾歲就經歷了文革,聽他說爺爺奶奶都是那個時候被鬥得受不了雙雙跳河的。他三十多才生下我,爲了給我創造更好的成長條件纔開始創業的,那個時候正是創業的最好良機。
我又問向叔:“那後來呢?你有沒有留意過我爸爸在生意上得罪過什麼人?聽說那個年代創業環境很亂,有些甚至要動用黑勢力才能保住生意,會不會是因爲這些才得罪了宋家?”
“應該不會,那個時候亂是亂,但是你爸朋友多,一般有什麼事跟朋友打個招呼都能解決,而且那個時候政*府鼓勵大家創業,也會給予積極的保護,在a市好多人都賣你爸人情的。”
我扎着腮凝思:“那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宋澤峰不肯告訴我,也不讓我插手生意上的事,我現在是一籌莫展,只打聽到宋澤峰是回來報仇的,他那個助理是他同母異父的弟弟,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後來我又拍拍腦袋:“如果不是生意上的衝突,那會不會是因爲我媽的原因?”
但是纔想到這個,我便馬上否定了。
我媽生下我沒多久就去世了,她能惹來多大的麻煩?紅顏禍水?那個時候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向叔說:“我見過你媽媽幾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很賢惠的類型,她不會惹事的。”
“那就沒有半點線索了嗎?”我開始沮喪地問。
向叔又仔細回憶。
好一會兒,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我依稀記得有一段時間你爸爸心情不太好,有一次我送文件到他辦公室,他好像用大哥大在陽臺打電話,說什麼邊城之類的,後來還差點砸了手機,對了,還提到什麼祖母綠吊墜。”
說到祖母綠吊墜,我也突然想起了什麼。
腦海中浮現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雷聲陣陣,豆大的雨滴打在窗戶上,不時劃過一道亮如白晝的閃電。
那時的我是多少歲了?
我一點都不記得了,只記得自己被雷聲驚醒後很害怕,下意識地去找爸爸。以前老爸常常跟我說閃電和雷聲是恐怖的魔鬼,看到閃電和雷聲千萬不要出去,它們會把小孩偷走,所以我大氣都不敢出,光着腳戰慄地走到爸爸房間。
爸爸不在房間,那一定在書房吧,我又顫抖地走到書房。
等我推開書房門時,恰巧又是一道閃電劃過天際,在那一瞬間的光亮中,我清晰地看到爸爸站在書架前,手裡拿着一塊綠色的石頭,很大的一顆,他轉身看到我的一霎,臉色十分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