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下班後我就把車開到了海鮮酒樓。
停好車後,我看着酒樓上面那閃着霓虹燈的大招牌,小心臟“撲通撲通”地跳着。
那家餐廳消費很高,一隻大龍蝦就要幾百塊,吃一頓下來怎麼樣也要兩千多,以前我是想吃就來,還經常帶着唐明朗這小弟一起來,但是現在,我突然覺得自己太不厚道,這樣宰一個小弟弟真的好嗎?他當兵應該沒有工資吧,他爸更是爲官清廉,家裡連保姆都不請的。
不過,既然來都來了,等會兒不點大龍蝦就是了,記得裡面也有便宜的素菜的。
我打開車門下車,一隻腳已經踩到地上了,半個身子也已經出了車身。
可一轉眼我又坐回了車裡。
把車頂燈打開,再把車頂的鏡子放下來,看看頭髮有沒有亂,又補了點口紅,描了眉,但不一會兒又拿出紙巾把口紅擦了一些,變成自然的脣色。
有點緊張,就像赴一個重要的約會,昨天早上去競標現場解說時,就是這樣的感覺。
左看右看,終於滿意了,我才下車。
但是一下車,我又無比地窘迫起來。
停車的位置正對着海鮮酒樓的正門口,一下車就看到了正等在酒樓兩個人。
是兩個高大的人影,其中一個近一米九左右,身材魁梧,另一個一米八幾,但跟魁梧的那個比起來,身形顯然弱了一點。
是陸少校和唐明朗,他們果然回來了。
我心裡既充滿了驚喜和感動,同時又感到很大的壓力。陸少校救了我三次,我們從一開始的誤會到後來的生死患難,再到無話不談,那種相逢恨晚的感覺心照不宣。但他又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男人,我真的很擔心憑自己的學識與智商沒辦法讓他一直保持這種感覺。
我惴惴地朝他們走去,唐明朗見到我,笑容中有一絲苦楚:“如意姐,你剛剛的動作我們都看見了,明明下車了還要回到車裡打扮一番纔出來,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有一次我約你吃飯,你頭都沒梳就來了,現在一定是因爲陸少校在吧。”
“這……”好吧,他們都看見了,我窘迫地看着陸少校。
他優閒地站在燈下,穿一件黑色的t恤,一條軍綠色的休閒褲,腳下是一雙軍工靴,仍然雄性氣息十足。
以爲他會跟着唐明朗揶揄我幾句,但他卻淡淡地笑了笑:“女爲悅己者容,如意,你很可愛。”
我的臉一下子發燙了,但好在門口光線不強,他們看不見。
唐明朗說:“那我們就先進去吧,位置已經訂好了。”
……
海鮮酒樓裡香氣四溢,既高檔又保留着中餐館那種熱氣騰騰的氣氛,裡面一桌桌的人都在攀談着,還有個別桌子在敬灑,很是熱鬧。我喜歡這樣的氛圍,如果這是一個西餐廳,估計就放不開了。
我們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我剛坐下,唐明朗便搶先坐在我旁邊,然後陸少校在我們對面坐下。
不過,這樣我正好與陸少校面對面了,這個距離似乎更親密,唐明朗後悔不已,想換位置又不敢說,好歹陸少校是他領導。
服務員拿菜單過來給我們,唐明朗讓我點:“如意姐,以前都是你點的,這次還是你來吧。”
我接過菜單,從頭翻到尾,連菜式是什麼都沒看,就只看價格,心裡只想着不能讓唐明朗大出血,終於翻完了,我也記住了大概哪一頁的菜最便宜,便又從尾翻了回來,然後跟服務說:“炸雲吞來一份,青椒豆角來一份,白灼茄子來一份。”
這幾樣菜加起來不到兩百塊。
唐明朗呆呆地看着我。
服務員更是疑惑:“小姐,就這幾個嗎?不嚐嚐我們的海鮮?”
“那再加三碗白米飯,謝謝!”
正要把菜本還給服務員,陸少校卻把菜本麻利地接了過去,他淡然地翻着菜本:“我來補充一兩個吧。”
他對我笑了笑:“是這樣的如意,我們部隊的大老爺們平時消耗體力太多,飯量大,這幾個素菜可能吃不飽。”
我十分愧疚地點點頭,心想算了,就讓唐明朗放點血吧!
他慢慢地翻着菜單:“來兩隻大龍蝦,三斤大閘蟹,加……一條青花魚,要烤的,把剛剛那個炸雲吞去掉,那東西容易上火,女孩子儘量少吃,就這麼多吧。”
服務員走後,唐明朗疑惑地問我:“如意姐,都說結婚後的女人會變得節儉,可你也太節儉了吧,你好歹也是宋澤峰的太太,a市龍頭企業的夫人啊,可你不但自己捨不得花錢,還讓別人也不花錢。”
說到宋太太時,我看了陸少校一眼,唐明朗不知道我的事,但陸少校是知道的,那夜在小木屋前烤火的時候,我把自己的家事都告訴他了。
陸少校也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我一下子就讀懂了他的心思,他的意思是讓我放心,他沒有把我的事告訴別人,以後也會繼續保密的。
我也對他點了點頭,再笑笑。
“你們兩個在幹嘛呀?演啞劇嗎?”唐明朗十分委屈地說:“我怎麼覺得自己像一個局外人?幸好我不是宋澤峰,不然肯定吃醋了。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帶陸少校來了。”
我揉了揉唐明朗的腦袋:“你小子亂想什麼呢?算了,我還是告訴你吧,我之所以省錢呢,是因爲我跟宋澤峰打了一個賭,他讓我棄醫從商,然後給了我一個公司讓我打理,可是他不會給我任何幫助,包括金錢上的投資,但是呢,那是一間正在虧損的小公司,連員工工資都發不起的,我沒有辦法,只能省吃儉用了。”
“棄醫從商?”唐明朗正喝着茶,然後很不可思議地看着我:“可你在醫學院努力了這麼多年,就這樣放棄了?”
“人生就是要多挑戰不同的領域嘛,不嘗試怎麼知道不行?”我說得一本正經。
唐明朗想了想:“好像……這的確是你的風格,說幹就幹的。”
陸少校喝着茶,然後淡淡地說了一聲:“恭喜,你邁出了第一步。”
“謝謝,”只有他能聽出我話裡有幾分真幾分假,但他卻是支持我的。
這時,我發現我和陸少校的關係有點微妙。
我們已經默契到這份上了嗎?
爲了打消這樣的微妙感覺,我又轉身對唐明朗說:“明朗,我現在才知道做生意有多辛苦,每一天都在消耗錢,就在下班的前一天,我還在跟人事的老嚴商量,怎麼能節省打印紙,那也是一項易耗品。還有啊,員工們上一個月的工資發了,但下一個月的還不知道在何處呢,昨天去競了一個標,有50%的機會,就算最後中了,後續也要保證不能出問題,不然就前功盡棄了,我現在是爲了錢燒盡了腦細胞。”
我說得很嚴肅,唐明朗也聽得很認真,他呆呆地說:“宋總真的一點都不資助你?”
“有二十來萬吧,但遠遠不夠,因爲前期都是要投入的。”
說完之後,唐明朗突然說:“如意姐,我有還有十萬塊積蓄,不然我把這些錢都給你,就當入股吧,好不好?”
我問:“你哪來這麼多錢?”
“從小到大的壓歲錢,還有平時我爸媽給我的零花錢。你別問這麼多了,就這麼定了!”
“萬一我虧了呢?”
“虧了就虧了,我再存就是了。”
“我再想想吧,能熬就熬,實在熬不了就問你借,反正我是打定主意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了的。”
菜上來了。
我吃着大閘蟹,這才問陸少校:“平時老是叫你陸少校陸少校的,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陸少校也正吃着菜,吃東西的樣子也有點豪放,但吃相很好看。
吃完一口菜,他對我說了兩個字:“就姓陸,單名一個野!”
陸野?
真是人如其名。
一頓飯吃到九點多,唐明朗叫服務員結帳,服務員卻指着陸少校說:“這位先生不是已經結過了嗎?”
陸少校見我們呆呆的樣子,他很爽朗地笑了幾聲:“你們一個是女人,一個是我部下,我讓能讓你們掏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