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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淤青

40、淤青

邵庭其實並沒有想到顧安寧會這麼直接地問自己,他以爲依照顧安寧的個性即使知道了也只會繼續裝作不知情。

他平靜地看着她,第一次覺得自己似乎也從未了解過這個女人。

顧安寧忽然嘴角微微彎起,伸手主動握住他乾燥的指節,她的手很小很軟,一根根蔥白般的手指輕輕纏繞在他指縫間。

邵庭被她突兀的動作怔得渾身僵硬,顧安寧極少會主動碰他,每次都是他強硬主動。

“我想了解你。”顧安寧艱澀地開口,眼神卻悄悄避開了。

或許第一次對他說這種話還覺得不習慣,她頰邊有淺淺一層薄紅:“有些東西我還不確定,可是我、我似乎已經——”

她的話還沒說完,一陣刺眼的燈光投射過來,幾輛車子緩緩駛進院中,輪胎碾壓在地板上發出窸窣作響的聲音,在靜謐的夜色中突兀刺耳。

顧安寧轉頭看去,意外地發現是穆震的車子,後面還跟了兩輛警車……心口狠狠一跳,纏在他指間的手指更加用力收緊。

大約是感覺到她的緊張,邵庭順勢將她半攬進懷裡,寬厚的大手輕輕覆在她肩頭,多了一股安心的力量。

邵庭眉間的褶皺加深,一直冷冷地看向從車裡走出的穆震。

穆震沒穿制服,身上的英氣卻渾然天成,他大步走向兩人,微微瞥了眼顧安寧,那眼神很奇怪,像是充滿了憐憫和同情,隱約還有幾分猶疑不定。

顧安寧被他看得後背發涼,卻還是緊緊貼在邵庭結實的胸口。

穆震汲了口氣,拿出一張紙攤開在兩人面前:“邵先生,我們有理由懷疑你和一起惡意傷人案有關。你可以通知你的律師,但是現在需要和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惡意傷人案?顧安寧幾乎沒有細想地半擋在邵庭前面,這舉動是下意識的,她盯着穆震嚴肅冷淡的面孔,聲音都在發抖:“什麼傷人案?”

穆震看她的眼神很複雜,充斥着憐憫和同情:“半年前在暮色酒吧發生過一起惡性殺人事件,受害人被砍去雙手斬斷手筋。”

這話讓顧安寧險些站立不穩,暮色酒吧她一輩子也忘不掉,她就是在那裡親眼看到熟知的邵庭露出最可怕的那一面的。想起那裡發生的一切,緊張的喉嚨發啞:“你們……有證據嗎?”

穆震靜了片刻,微微頷首:“證據確鑿。”

身後的男人一直沒有任何反應,顧安寧卻整顆心都是涼的。

穆震沒有再和她多說,對身後的隊員揚了揚手,隨行的警察將手銬倏地掛在了邵庭一隻手腕上,那隻搭在她肩頭剛剛產生溫暖的大手,慢慢地滑落下來。

冰涼的金屬溫度,若有似無地刮過她的手背。

邵庭很冷靜,與平時沒有任何異樣,只是從始至終都沒看顧安寧一眼,跟着那幾個警察就準備往警車的方向走。

“邵……”顧安寧開口想喊他,可是發現她連名字都不確定。

邵庭頓了腳步,停滯幾秒才慢慢轉過身來,他看了她一會,和平時出門一樣淡然的口吻:“驚喜還是來不及給你,遲飛會將它補上。”

他說完眉頭皺的更深,像是有什麼話要說,最後只是扯了扯脣角:“晚安,安寧。”

顧安寧一直都覺得邵庭無所不能,他很強,就像之前一直杳無音訊也堅信他不會出事一樣。可是這次,爲什麼心卻好像要被捏碎一樣。

穆震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他站在顧安寧面前,等一切重歸寧靜才緩緩開口:“邵庭比你想的要可怕,安寧,離開他吧。他的事別再管下去,如果繼續,你會後悔的。”

顧安寧不懂穆震話裡的意思,但是邵庭的世界,她好像開始有些懂了。

遲飛很快就讓人打聽到了消息,原來當時包廂裡發生的事居然被人拍了照匿名寄給警方。邵庭的臉很清晰,事情比想象的要棘手。

“這事應該和莊家有關,莊潔和莊然都不在了,而且都和邵庭扯不開關係,即使沒有證據他們也可以製造證據出來。邵庭進去的話,恐怕就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顧安寧擡眼看向遲飛凝重的表情,心越發地往下墜。

她知道警察手裡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僞造,因爲當時她就在門口看到了這一切。正是因爲看到了昔日溫文爾雅的男人突然面目猙獰,更親手拿刀將那男人的手指一根根切斷,她纔會那麼害怕邵庭……

遲飛看了她一眼,將手中的半截煙蹄捻滅:“早點休息,這事我會想辦法。”

他起身要走,顧安寧忽然倏地站起身喊住他:“遲飛,如果、如果找到那個拍照片的人,會對事情有幫助嗎?”

遲飛回頭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顧安寧給他的印象一直不算好,雖然知道是邵庭一路算計一路逼迫,還是被她的態度氣得不輕。可此刻看這女人眼中的焦急和緊張,忽然覺得或許她和邵庭都是兩個感情白癡。

他搖了搖頭,實在不忍心掐滅她的希望:“除非證明那照片是假的,或者證明那個拍照的人和邵庭有仇故意陷害。”

遲飛說完就走了,只剩顧安寧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裡。

接下來幾天遲飛想盡了辦法都沒能將邵庭保釋出來,倒是遲飛替邵庭將遲來的驚喜帶了過來。

顧伯平站在客廳門口衝她微笑,半年不見,身體卻看起來比以前還要硬朗許多。顧安寧混亂的腦子此刻纔有短暫的放鬆,她跑過去緊緊抱住父親,哽咽的幾乎說不出話:“爸——”

顧伯平危險着拍了拍她肩膀:“傻丫頭,哭什麼,你給爸的蛋糕、還有信爸都看到了。”

顧安寧擡起眼,滿臉淚痕,好像這幾天壓抑的情緒找到了合理的突破口。這半年與父親都是靠書信往來確定對方的安全,雖然父親在信裡從來不說自己的處境,可是見不到人還是會格外擔心,哪怕他說的再好,還是會懷疑這話裡的真實性。

顧伯平擡起粗糲的手指替她擦完淚痕,低聲安撫:“別哭了,爸一點罪都沒受過,這半年其實都在做研究。邵庭給我建了最好的工作室,海棠的事我早就知道了,離開前我曾和她見過一面,可惜她被她父親的謊言欺騙太深,邵庭是怕我出事纔將我轉移的。”

顧安寧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怎麼都想不到真相會是這樣,她爲此誤會了邵庭那麼久,可那男人居然也不知道解釋。

想到邵庭眼淚掉的更兇了:“那你爲什麼也不告訴我?”

“邵庭說,以你的脾氣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忍不住跑去找我,那樣我就暴露了。沒想到他這麼瞭解你。”

父親顯然還不知道邵庭的事,言談間半帶揶揄。顧安寧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先瞞住父親,省的又多個人一起擔心。

“您之前就認識邵庭?”只有這樣父親信賴邵庭纔會配合他這麼做。

顧伯平深深看着她肅穆的小臉,微微嘆了口氣:“邵勁他,其實是個可憐的孩子。”

這是顧安寧第一次聽到他真正的名字,邵勁。

她在心裡默唸了很多遍,那種感覺很奇怪,像是有什麼在心裡緩緩流淌着,酥酥-麻麻的滑過心口。

“當年他母親生下他們,是我買通了丁思政,丁思政將邵庭抱去給了邵臨風,隱瞞了邵勁的存在。”

顧安寧驚愕地聽着,想到這個男人自小的遭遇,胸口那個地方開始隱隱作痛。

隨着顧伯平的歸來,榕城最具影響力最有口碑的雜誌和報紙相繼爆出了顧伯平被誣陷抄襲的真相。海棠的父親生平不得志,又不希望女兒失望,這才胡亂找了藉口欺瞞女兒,卻不曾想一個無意的謊言耽誤了女兒半生。

邵庭將一切都做的準備充足,這算是替顧伯平澄清一切了。可是父親回來,愈加加深了顧安寧對邵勁的想念。

這個男人在後面替她做了這麼多,可是卻從未開口說過,不知道他是不善表達自己,還是真的不願將自己封閉的內心輕易展示在人前。

從父親口中知道這些後,顧安寧更加堅定要將邵勁救出來的念頭。

他以前已經那麼苦了,以後……一定要幸福纔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還有一更,積分回來再送,霸王票也晚上一起感謝。下章會有反轉,安寧其實一旦愛上就很勇敢,乃們看完下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