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是睡慣了柔軟舒適的龍榻,身下的牀鋪顯得格外的硬和冰冷,散發着黴氣。我睡得極不安穩,模糊中,有微涼的觸感放在我左手的脈搏上,指尖忍不住輕顫了下。
“怎麼樣?是不是腦子壞了?”有特意壓低了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好熟悉……
我抽回手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望去,藉着窗外明晃晃的月光,分明有兩人站在我牀前,我沒好氣的抽出脖子下面的枕頭朝其中一人砸去,“雲無邪!大半夜的,你跑我房間幹什麼?!”
無邪手忙腳亂的接住枕頭,“雲、雲熹,你醒了?”
我一揮手,燭火燃上,我眯着眼睛望去,果然是雲無邪,另一人——轉身欲走,我驚訝,顧不得在場的無邪,一把抓住他的手,“涼念你怎麼也在這兒?”
“什——”無邪眉頭一顫,攥緊了枕頭,愕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沉默不語的涼念,視線漸漸移到我和涼念交握的手上,最終合上了嘴巴。
涼念沉默了半晌,轉身望向我,雙眸漆黑無波,我有些納悶他爲何會有這種表情,心疑他在生氣,我忙指着無邪信誓旦旦道:“我不是自願回白山的,都是他乾的!”我一隻手緊緊拉着涼念,一隻手狠狠的拍了一下無邪,“臭無邪!不吭聲就把我偷回來,快跟你姐夫道歉!”
“姐——夫——”他此刻的表情彷彿是吃了屎一般猙獰,字字咬舌,望向涼唸的目光似有畏忌,卻又竭力壓抑着笑意。
涼念垂了眼簾,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微微用力欲抽出手,我納悶的看他,用力把他拉到我跟前,小聲道:“你在生我氣?我都說了我不是自願回來的,明天我就讓無邪送我們回去,好不好?別生氣了……”
他終於擡眸望向我,漆黑深深的眸,讓我心底一顫,就在無措的時候,他卻又極快別開了臉,抽出手,望向無邪,無邪亦望着他,兩人就這麼‘含情脈脈’的對視,完全無視了我。
就在我以爲兩人真的有了姦情的時候,涼念微微錯開視線,無邪也扭頭看我,“雲熹,你好好休息,我和——”他極快的擡眸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涼念,繼續道:“我和涼念出去有事要商量。”
我一把拽過涼念,跪坐在牀上瞪着無邪,“有什麼事要大半夜的商量?滾回去睡覺!”
被我拽的跌坐在牀上的涼念一言不發的起身準備跟着無邪一起滾,我一個凝眸瞪過去,“坐下!”他對上我的目光,一怔,薄脣微抿,還是安安分分的坐下了。
無邪神情詫異而無措的站在原地看着我倆,我不耐煩道:“雲無邪,你是找不到門嗎?還是說今晚準備跟我們一起睡?”
無邪深深的看了一眼涼念,對我搖頭不止,“不不不……我還是一個人睡吧。”他轉身一步三回首的朝門口挪去。
多餘的人終於走了,我扭頭望向涼念,笑道:“你怎麼也來了?是無邪把你帶來的嗎?”
他眼簾微垂,淡淡應了一聲,起身坐到桌前。
我皺眉看他,“你不睡覺坐那裡幹什麼?”
他側臉取下一本書,隨手拍去上面的灰塵,淡淡道:“你睡吧,我看會兒書。”
我跳下牀,走到他跟前,沒好氣的奪走他手中的書卷,丟在桌子上,“你今天晚上怎麼回事啊?大半夜的看什麼書?上牀睡覺!”我拉着他起來往牀鋪走去,他卻掙開了我的手,眉心微蹙,“你自己睡吧,我睡不着。”
我惱火而無解的看着他,有病啊還是沒吃藥啊?我掃了一眼牀鋪,心想,涼念可能住不慣這黴氣冷硬的牀鋪,便輕嘆了口氣,轉身打開櫃子,取出被子鋪到牀上,鋪了一層又有一層,直到我感覺牀鋪柔和了方停了下來。
我指着乾淨舒適的牀,斜眼看他,“這下行了吧?皇帝陛下?”
可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又轉身要坐凳子上,我不耐的拉住他,去解他的腰帶,“你今晚發什麼瘋?知不知道老孃很困?”
我剛拉住他的腰帶,便被他伸手推開,“雲熹!”他聲音冷了下來。
而我卻不防備他會如此大力的推開我,腳下不穩,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頭撞到了牀沿,頓時眼前一黑,我痛呼了一聲捂住了腦袋,我半晌沒反應過來,他推我?涼念居然會推我?
疼得我眼淚都要掉出來了,他終於靠近了過來,蹲在我身側,欲伸手碰我,卻又收了回去,“撞到哪裡了?讓我看一下。”他依舊是不鹹不淡的語氣,我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推開他,“滾!”咬牙捂着腦袋爬到牀上。
心裡委屈,後腦勺疼的發燙,兩眼淚花的矇頭不理他,死涼念,愛睡不睡!不睡拉倒!神經病!大半夜看書!有本事這輩子都別上老孃的牀!
可他今晚還是有骨氣,惹惱了老孃也不道歉,居然還冷落我,一晚上沒上牀,蠟燭也燃了一夜。後腦勺疼的我只能側睡,我一邊罵着他一邊耐不住睏意睡去。
醒來,天已大亮,我習慣性的向旁邊靠了靠,沒碰到他,我再次往外面靠了靠,然後就身子一空,撲通一聲摔倒了地上,我哀嚎了半天,也沒人理我,我只好自己爬起來,四周沒有人,涼念不知道哪兒去了。
我摸了摸後腦勺,不疼了,肚子有些餓,剛走出門,便見青衣女弟子端着一份飯菜遠遠的走來,“五師叔,您的早飯。”
“你見到涼唸了嗎?”我問那女弟子,她一臉茫然,“弟子愚笨,不知五師叔所說的這個人是誰?”
我嘆了口氣,又問她,“雲無邪呢?”
這個絕對認識,方圓百里的小姑娘們都知道,白山有個叫雲無邪的,生的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那女弟子果然眼睛一亮,說話都柔軟了許多,“六師叔一個時辰前就下山歷練了,說是要好長時間都回不來,讓我們給您說一聲,待他回來了在商量您的事。”
我頓時氣結,雲無邪——你好大的膽子!你這是故意推卸責任!我扭頭疾步往外走,還未出院子,便一頭撞到一個透明結界上,我一怔,伸手拍了拍,好結實……
“怎麼回事?誰幹的?”我扭頭皺眉質問那女弟子,她嚇了一跳,忙乖乖回答:“六師叔。此結界只能進不能出,而且,只針對五師叔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