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虞姑娘準備罷工,一早起來就坐在電腦面前寫自己的論文,一杯牛奶一個三明治,不做女奴的日子真愜意。
自從王爺愛上了晨運之後,便掌握了運動短褲的正確穿法,屁股後面的兜是決計不會出現在前面了,但套頭T恤對他來說還是太過複雜,穿上了身了也未必整齊,所以乾脆赤膊算了。
九點,叮叮噹噹的金屬鏈子發出了清脆的聲音,王爺回來了。
一個五點就起牀的人,居然晨運到九點纔回來,四個小時不嫌誇張麼?難道他穿回清朝上朝去了?
想想他平時七點多就回來了,今天白白多出來兩個小時,怕是和昨晚的事脫不了干係!
小倩對着屏幕翻了個白眼,在心裡啐道:哼,你也會羞於面對?去死吧!
她倒把王爺想得挺純情,但王爺到底是羞於面對,還是想要引人關注,目前還是個未知數。
且聽“砰”的一聲巨響,多鐸甩上房門走了進來,不知是吃錯了什麼藥,舉手投足間這麼大動靜。
大部分人在回家的時候喜歡把鑰匙丟在玄關,但王爺卻喜歡直接將鑰匙塞回兜裡,看起來蠻緊張他那鑰匙的樣子,或是虞姑娘的危言聳聽起了作用,令他時時記得別丟了鑰匙,以免招惹賊來光臨。
小倩專心對着屏幕,手指在鍵盤上飛快的彈動,哪怕王爺在她身後製造各種噪音,她也未曾給過一瞬半瞬的關注。
多鐸好像跟那沙發有仇似的,一會兒大起大落、一會兒猛地躺倒,繼而感到沙發的聲音太沉悶,便又跟茶几上的東西卯上了了,不是將書本翻得嘩嘩作響,就是將檯曆撕得嘶嘶嚓嚓。
可是,不管他怎麼折騰,虞姑娘始終不曾回頭看一看他。
最後,那爺們兒攜着忍無可忍之勢,倏地站起身來,氣沖沖的朝着大門走去。
虞姑娘這才下意識扭頭看了一眼,在他拉開防盜門的一瞬間,厲聲喊道:“你去哪兒?”
那廂驟然一頓,點了穴道似的,卻也不肯轉身,就這麼僵着身子,背對着她說:“你管得着麼!”
聽這口氣,敢情他還挺窩火?或者不止這樣,合着他還挺委屈?
虞姑娘的火氣也上來了,起身衝着那背影喝道:“我管不着?你吃喝拉撒睡都歸我管,我有什麼管不着的?你給我回來!”
多鐸怔了一怔,調回頭來說道:“我可不是小嘎子(孩子),別拿吃喝拉撒睡當說辭,記得麼,你照顧我生活,我保護你周全,那是等量交換,誰也不欠誰的,況且我亦支俸給你,別的不說,你情我願總沒錯吧?”
虞姑娘眉心突突一跳,哎呀,王爺又開始發揮辯才的長項了,不行,昨晚的事情錯在他,不能讓他辯贏了去!
“我懂了。”她輕擡下頜揚了揚眉毛,“由於我們是等量交換,所以我伺候你是理所應當的事,它就是一冰冷的協議,做得再多再好也無法令人產生好感和謝意,是不是這樣?”
說罷,根本不給插口餘地,立即又說:“再則,由於你支俸給我,於是這種協議就更冰冷了,總之我就是一傭人,做死做活都是應當的,同時還理應替你解決生理需求,如果不從,就是情理不容,是不是這樣?”
虞姑娘平日話挺少,生氣了也只會哭不會吵,這麼個口拙的姑娘,居然說出如此犀利的話來,倒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多鐸的臉色變了又變,似乎恨她故意自我作踐,又似乎窘於心思被揭穿,總之是既憤怒又矛盾、既心痛又混沌,呆愣數秒後,突地怒吼道:“放屁!”
虞姑娘愣了一愣,大爲失望的說:“我好容易說了這麼多話,你能不能多給點臺詞?”
王爺憋悶的瞪着她,眼睛裡似要冒出火來,山河爲震的咆哮道:“我不能!”
虞姑娘望着他琢磨了一陣,忽然靈犀一動,怔怔說道:“你別告訴我說,你認爲昨晚的事從頭至尾都是我的錯?我一不該睡得那麼死,二不該用拖鞋底扇你!今天我更不該對你不聞不問,總而言之,是我錯了,我大錯特錯?”
王爺僵着脖子看了她一眼,好像氣消了一些,說:“你倒還知曉……”
“……”虞小倩五官移位的呆愣了良久,突地吼道:“你到底還要不要臉了?”
那廂見她勢頭拔高,立馬喝道:“我如何不要臉了?是你說‘我要我要’,我才繼續的……”
“你還敢胡說!”虞姑娘被巨型魚雷擊中,滿頭都是彈片和瓦礫,順手拿起電腦桌上的紙巾筒,猛地朝王爺飛去,“你去死好了!”
那廂穩穩接住,往玄關櫃上一丟,口無遮攔的罵道:“戶籍卡上說你整二十了,難怪你這般年紀還嫁不掉!你這虛僞的妖女,端的是狹促又粗魯!再過二十年也未必嫁得掉!”
虞小倩七竅生煙的瞪着他,揮舞粉拳駁斥道:“我虛僞?我狹促?搞了半天還是我錯了?你這是什麼強盜邏輯?我就不相信清代的姑娘可以隨便讓你睡!”
王爺臉色一凜,說道:“把那個字兒給我收回去!”
小倩下頜一擡,說道:“我不!只許你做,不許我說?我偏說,睡、睡、睡!”
那廂憤憤的咬了咬牙,作勢要揍人一般緊了緊拳頭,“我是男人我爲何不能做?你生是女兒家便要謹遵婦德!”
虞姑娘帶着豁出去的架勢,瞪着姣好的眸子回敬道:“是麼?我生是女兒家必須謹守婦德,但我有義務讓你爬上牀來亂摸,是吧?”
王爺如同受到天大的刺激一般,帕金森綜合症一樣晃了晃腦袋,一舉衝到了她的面前,兩手扣上香肩,死命搖動着說:“你給我閉嘴!!!”
虞姑娘猶如一片勁風中的樹葉,隨着王爺的手勢晃來蕩去,在腦幹被攪成一鍋粥之前,聽得一席無恥的話語渾厚的登場。
——“別把爺說得跟登徒子似的,我要了你必定娶你,你這麼計較幹嘛!!”
——整個畫面華麗的定格了——
待到定格鬆動的時候,虞姑娘兩眼畫圈兒說道:“清朝人太無敵了,收拾不了了就推給娶嫁來善終?”
嗚呼,王爺沒有戀愛這種概念,娶老婆就和不慎損壞了公共財物一樣,買走得了。
不管怎麼說,他從無示愛的表現,昨夜也只能解釋爲生理慾念,如今突然就言及娶嫁了,這是個什麼道理呢?
他不至於愛在心口難開吧?他不至於默默守護心儀對象吧?他怎麼也和言情劇裡的好男人挨不上邊兒,唯一能假設的只能是——他習慣把慾念和愛戀混爲一談!想到這裡虞姑娘更無語了。
多鐸換上一副凝重的表情,吞吞吐吐說道:“我並不是想仗勢欺人壞你名聲,你也知道我如今沒什麼勢可仗,再說了,這種事兒總得你情我願纔有味兒,我……我只是……想要弄明白幾件事……”
虞姑娘訝然的望着他,好似一位山裡來的姑娘在觀瞻埃菲爾鐵塔,“你這是什麼爛藉口,想要弄明白什麼事,應該直接來問我,而不是摸上我的牀!”
“話是這麼說,但平白白的你能說實話麼?”那爺們兒不以爲然的說道:“倘若你不守婦道被丈夫休過,你會告訴我麼?倘若你是石女無法侍寢,你會告訴我麼?這些個事若無親密關係做支撐,哪個姑娘家會對一個男人說!”
虞姑娘莫名其妙的張着嘴,接着猛閉了閉眼,忙不迭說道:“等等等等……你在說些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懂?”
那廂長吁了一口氣,扭捏一番,艱難的說:“你年紀這麼大了,品性相貌又挺好,怎麼也該嫁過一回吧,可你一直獨居,叫人好奇你的過去,我只是想要個明白罷了。”
說罷,又急切的補充道:“滿人沒漢人那麼迂腐,即便你不是處子我也不會介意,但我總得求個明白吧!”
虞姑娘茫然的看了看他,閉上眼來捏了捏鼻樑,吶吶自語道:“厲害厲害,他羞於說,不羞於做;他想和我結婚,我感覺八竿子打不着;他以爲只要他不介意就皆大歡喜,我竟然像一頭牛一樣等着被挑牙口……”
“你嘟嘟囔囔的說些什麼?”王爺猝然蹲下身來,直愣愣的將她打量。
虞姑娘表情混沌的看了他一眼,悲從中來的說道:“王爺,你打哪兒來的打哪兒去吧,我們倆不是一個級別組的,你勝之不武有什麼意思?”
“這話從何說起?”君不禁滿面迷離。
虞姑娘竭力重組着自身系統,有氣無力的說道:“你不需要知道從何說起。你只需要知道兩點。第一、這不是古代,我剛到可以結婚的法定年齡,還不至於剋死誰、或者被誰休;第二、歷史上你是要狎-妓的,你好色我一點也不奇怪,但你必須知道,我可不是妓女!”
王爺本是一副“且聽嬌-娘把言暢”的神情,末梢那兩字兒一蹦出來,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了,眼瞳閃爍着危險的光,一把端起虞姑娘的下巴,惡狠狠的說:“你今日數次逾矩,鐵了心不要婦德了?”
虞姑娘重重拍開他的手,毫無怯意的說道:“經過昨天晚上那件事之後,我發現跟流氓相處就必須把自己也變成流氓!我這還是在摸索階段,你就等着好好享受吧!”
“哎呀!水漲船高了不是?”王爺哇哇叫囂着。
“那是!”虞姑娘從容自如的擡了擡秀眉。
“我流氓?”君陡地起身,悲情的嚎道:“從前有多少人替我張羅這事兒,僅送到我手裡的冊子就有八寸高!什麼生辰八字、體況病史、祖宗八代、家族興衰,要有多全有多全,過門之前還有嬤嬤給察驗!可如今吶?誰替我張羅去?”
“這麼說起來,你對以前那種方式很滿意嘛。”小倩白了他一眼。
“那倒不是,我知曉這些姑娘阿瑪的阿瑪立過什麼功加過什麼爵又有何用?揭開蓋頭嚇一跳,心裡只想一件事——趕緊歸軍!是你你樂意麼?”
他那口吻跟二人轉似的,情緒又跟滾開水似的,小倩不禁失笑的牽了脣角。
那廂還在自顧自的說着,“可現下這情況吧,又未免太過了點,人我是自個兒瞧順眼了,但其他的莫不一片空白,若就這麼談婚論嫁,豈不草率?”說着,擡手抹了抹腦袋。
“喂!你在準備娶一個女人之前難道不該先愛上她嗎?你以爲買牛啊?看上了就牽走。”小倩單手支頭,揶揄道,絲毫不覺自己正淺嘗心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