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劉姨娘終於面色難看地被她趕了出去,蘇念語又彎了彎脣角。
一回頭,見自家爹爹又提了筷子給她佈菜,她才一會沒注意,碗碟裡又多出了幾樣菜,她差點沒笑出聲來。
蘇念語道:“爹爹,我吃不了那麼多。”
“那你就再吃幾口,”蘇然擡了擡眼,笑着道,“方纔劉姨娘在,我也不好總給你夾菜的,怕她會想多了。說到底,我對你的弟弟妹妹都是一樣疼的,不過是和他們沒和你親罷了。”
蘇念語嗯了一聲,脣邊的笑意更深。
她這個一向正直嚴謹的父親竟也有如此堂而皇之找藉口的時候,蘇府上下有誰不知曉,他的爹爹是偏疼她的。
偏偏他就覺得只是二人親近了些。
等給她布了小半碗的菜,蘇然終於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他放下筷子,道:“你方纔說有事要和我商量,到底是何事?”
蘇念語這才把握在手中的筷子一併擱在了桌上,笑道:“女兒這次前來,是想告訴爹爹,過些幾日,女兒想在府中舉行個小宴會,請些城中的大家閨秀過來聚一聚,說說話兒。到時,汪旋定會到來,女兒是想讓父親把要給汪旋的那幾尾錦鯉備好,我再一併交給她。”
蘇然一聽,即刻又笑了,“這個主意倒是不錯,在府中辦個小宴會,也能和其他姑娘家多多交流,語姐兒也較不會覺得成日裡待在府中給悶着了。”
拿手在桌面上敲了敲,看起來着實是替她歡喜,“好,這個好。語姐兒長這麼大,舉辦過的小宴會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頓了頓,又道:“至於那幾尾錦鯉,語姐兒放心好了,我先讓人把它們好好養在池裡,到時候你只管吩咐一聲,讓照看的人把魚撈出來便是了。”
蘇念語笑着應了聲好。
見父親滿面喜慶。便打趣道:“爹爹爲何如此高興。難不成是聽說了汪旋會上府裡來的消息?”
雖然沒預防自家女兒會有如此一說,登時就被一噎,反應過來之後。一張俊臉先是漲了個通紅,這才揉着額頭看她:“語姐兒,我總以爲你是個懂事的,這種話切勿再說了。汪旋那丫頭還小。故有些事不過是她一時腦熱做出來的……”
蘇然說到這裡,忽地想起汪旋這丫頭是小。他的語姐兒更比她小上兩三歲,若說汪旋年紀小可以腦熱做出了纏他諸如此類的事兒來,那他的語姐兒胡亂說些話也不算特別過分。
這不就像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麼?
便掩飾性地咳了咳,噓聲不再說下去。
蘇念語也知她的父親想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並沒有拿話激他;只是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索性就汪旋這事也探探他的口風。
“爹爹,女兒倒不認爲汪旋對您的感情只是一時腦熱。汪旋如今已經不小了,卻一直沒打算婚配……這其中的緣由。您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着不知?”
見自家女兒把話說得這麼直接,蘇然也不好再躲下去,他凝了凝眉,道:“……我怎會不知汪旋的情意?只是她現在有着大好的年華,我又比她長了十來歲,委實是不合適的。再者,她的父親是我多年的好友,我又怎麼可能打起他們的注意?這是不行的,不管從哪一方面說,都是不可能的。”
說完一番話,蘇然又側眸看她,“語姐兒,汪旋這丫頭我算是看着她長大的,性子倔的很,我也總不能一直躲着不見她。你身爲她的好友,不如花些時間多勸勸她,讓她別在我身上花心思,好好找個如意郎君嫁人了纔是正經事……”
蘇念語看着自家父親,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就如父親所說,汪旋一偏執起來,就算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她對父親的情意,是在與父親朝夕相處之中生出的,這樣的感情最是穩固。
她若真勸得動,此番也就不用還來探探父親的意思了。
私底下,她還是覺得有情人終成眷屬纔好,委實不想看到汪旋因爲父親而黯然神傷。
想了想,她還是忍不住爲汪旋問了問:“……爹爹,您對汪旋可是也有情意的?”
這一問,又讓蘇然不自然地咳了咳,“我怎會對她有情意?她在我眼中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罷了……”
卻不敢拿眼和蘇念語對視。
大抵是覺得自己說得不夠明白清楚,他又添了句,“就如你一般。”
回頭一想,又覺得父女之間談論這樣的話題有些怪異,忙正了正臉色道:“語姐兒,你還小,大人之間的事就別問得太多了,你只要把過幾日要舉辦的宴會辦好就行了。”
說完之後,便抿緊了脣,看樣子是不打算再繼續聊這事的。
蘇念語望了望自家父親,乖乖巧巧地答應了一聲,也知道汪旋和父親之間的這點事只能到此爲止。
父親如此嚴謹的一個人,卻願意和她說這些,已經是他的極限。
便笑着道:“……父親可別怪女兒多事,委實只是覺得汪旋這人不錯,我們又處得好,不捨得她嫁給別人罷了。總而言之,若換成是我,我也只會想着和心愛之人在一處。”
蘇然卻是被這話給逗笑了,“語姐兒雖小是小,可也十四歲了,若真有心上人,也差不多可以結親了。”想了想,忽地拍着腿笑出聲來,“這日子過得真快,當年的那個連路都走不穩的小丫頭片子,竟已經會當着我的面談這些男女之事了。”
蘇念語也跟着笑起來,卻忍不住也鬧了個大紅臉,“爹爹不知道的事還多着呢!”
蘇然笑道:“哦,還有什麼事?語姐兒說來聽聽。”
蘇念語卻只是抿脣笑。
若要說起劉姨娘暗中做過的那些事,只怕父親震驚之餘,還以爲是她在說胡話,她自不可能當着父親的面說出來。
眼下,她只要達成來尋父親的目的就夠了。
蘇念語調皮一笑,“女兒家家的事,父親怎能說想知道,我就說予你聽呢?”
蘇然自是又樂了,父女二人就坐在桌邊一同笑着。
二人又說了會話,蘇然望了望外面黑沉沉的夜,忽地道:“……也不知昭羣如今是不是還在書房裡用功?”
又半是欣慰半是嘆息道:“昭羣本就十分出色,還如此用心用功,以後定是個國家的棟樑之材,若傲哥兒能有他那般用功,以後參加科舉斷也能拿下好名次的。”
蘇念語心中一動,憶起前世她的這位庶弟蘇子傲。
除去她那已走失好幾年的嫡弟不說,蘇子傲便成了父親唯一的兒子,雖是個庶子身份,卻也得了萬般的照顧。
父親亦是在不遺餘力地培養他,讓他進有名的好書院,素日裡對他的功課也較爲嚴格,百忙之中都會抽出時間去檢查一番纔會放心。
他嘴上雖沒說,可明眼人都能看出,父親對他這個兒子是寄予厚望的。
而蘇子傲的學業雖沒達到父親的期望,可若是拿出去和別人比較,又會好上一些,故父親嘆息之餘,還是覺得他是個可造之才。
猶記得他們到玉蘭苑來逼死她的時候,她的庶弟已經進了大理寺任職,並如願和當時的大理寺少卿之女促成好事,就等着訂下的好日子一到,便把人給迎娶入門。
想起前世自己的慘狀,蘇念語的眸子冷了冷。
擡眼見父親面上有了些遺憾的神色,便輕聲道:“父親自不必急,弟弟一向聰慧,又有您的悉心指導,想來要在科舉中拿名次並不難。”
蘇然笑了笑,“但願如此。”
蘇念語看了外面的夜色一眼,不動聲色地把話題扯到了劉昭羣的身上,“……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想必劉家公子應該沒在書房裡頭了,回屋歇下倒是有可能的。”
蘇然嗯了聲,“今日雖回來得早,我卻覺得有些乏了,便沒直接去了書房;又想着昭羣才學淵博,我就算沒過去也不打緊,故才直接回了屋。”
蘇念語說了些注意身體之類的話,忽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父親也許不知,那劉家公子長得俊,到了府中之後着實受丫鬟婆子的歡迎,亦是讓祖母對他刮目相看的。”
蘇然聞言,卻是好奇,“怎麼,昭羣還去找你祖母說話麼?”
蘇念語點了點頭,狀似無意道:“我聽說他每日亦會去跟祖母請安,偶爾還會留下和祖母說笑呢,祖母對他更是稱讚有加,連我也覺得他是個謙謙君子。”
“哦,語姐兒真是如此覺得?”蘇然脣角帶了一絲笑意,“我也聽昭羣在我跟前說你不僅容貌出衆,亦是知書達理。”
“能得他一句讚揚,倒是女兒的榮幸了。不過,”蘇念語含笑應着,卻是話鋒一轉,“女兒不喜劉家公子那般的性子,看着總是笑眯眯,卻讓人怎麼都猜不透。爹爹可別聽女兒這麼一說他好話,便動了把我和他湊一塊的心思。”
蘇然確實看好劉昭羣,覺得他文采出衆,前程更是似錦,又是未婚娶的,倒是良人一個。
如今聽得自家女兒也對他印象不錯,還沒高興上,卻又被少女的後半段話給愕了愕。
“怎麼,語姐兒瞧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