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世子爺最終只是瞅了瞅她,又看了看落在原地的獨一人許令辰,神色莫測地走了。
好容易走了三尊神,蘇念語這纔有了喘口氣的機會,將將伸了手想擦擦額頭上不知不覺就冒出來的細汗,冷不防想起原地還有個人在等着她的解釋,不由得擦汗的動作頓了頓。
她側了側臉,正好見到抿脣看她的許令辰。
許令辰身姿挺拔,俊雅正氣,穿着朝服往那一站,無形中又添了幾分的雅態;這番姿色讓二庶妹惦記上了,也屬正常。
只是此刻,這般的俊男子卻是目光驚怒地瞅她,就好似她犯下了什麼不可原諒的錯事一般。
兩兩相望,竟無言以對。
半晌後,蘇念語才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卻是這一句話,讓一直悲憤交加的許令辰面色又青了青,他袖子一甩,袖擺劃出了一道含着怒氣的弧度:“你竟然問我這般的問題!”
許令辰雙目微眯,胸口一起一伏的,着實是被氣得狠了。
看着女子美到極致的眉眉眼眼及那雙清澈的眸子,心底的那股臊動竟奇蹟般被壓下去了許多。
又想起自己方纔被蘇府二姑娘所糾纏,險些脫不了身,不由又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充滿陽剛之氣的面龐撇向別處,不想看她。
卻說不上自己到底是在氣什麼。
蘇念語本是想解釋,可看許令辰那模樣。好似是生了極大的氣,如今倒是連看她一眼都不肯了。
話若是說回來,她倒也可以理解。
許令辰會出現在這裡。雖是二庶妹做下的主意,可當時定是以她的名義去請的許令辰,否則,他面對着自己之時,也不會平白無故的給她臉色看。
更何況,二庶妹本身就是不安分的,她雖沒親自在場。可從方纔在場的幾人神色及對話上便能推測出,二庶妹定是癡纏過他的;而他又是個中規中矩的謙謙君子,發生的那些醜事。對他來說,無疑是十分恥辱的。
如今還在氣頭上,她就算在他跟前道明瞭實情,保不準他會以爲她不過是在推卸責任。
若是如此。還不如先別說。
蘇念語如此想着。便打消了念頭,擡眼見他站得筆直,背對着自己,倒生出了幾分尷尬來。
想了想,眼前的人怎麼說也是在蘇府受了不小的驚嚇和震怒,覺得自己還是得說上些軟話比較穩妥:“……潘家姑娘確實是身子不大舒服,如今已經有大夫瞧過,也吃了藥。目前倒沒什麼大礙了。正因着如此,我纔會遣了人上潘府通報一聲。卻不知爲何會去請了你。不管怎麼說,今日是我照顧不周,使得你受了驚,當真是我的錯,我便跟你賠個不是;若是你還覺得心中氣憤遠不能舒緩,也可提提如何解決纔好,我定當盡力配合。”
許令辰是懂理講理的,他心中雖是氣憤,可到底還是把她軟濡濡的話語都聽了進去。
發生了這般的醜事,想來誰都不想看到;再者,蘇府二姑娘做下的事對他來說雖是不可原諒,可人家到底也是有婚約的,又是個姑娘家,這傳出去了自是極爲不好;再者,會做出這樣的事,難保不是她一時糊塗,他理應一筆帶過,不要再糾結在這上面纔對。
可是許令辰這一轉身,瞧見那美貌少女一雙清亮的眸子正瞅着自己,沒來由的,從心底又騰起了一絲怒意,本打算不作計較的他,忽地道:“……那好,你來說說,你要如何補償我纔好?”
“……”
蘇念語眨了眨眼,一時沒想到他會如此反問她。
若是她知道,她還讓他提出解決的辦法做什麼?他想要如何,總得他自己先說明了,她才能想一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到。
而衝動之下說出了這般帶着些許曖.昧言語的許令辰,則是先被自己嚇了一跳,愣了半晌,終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二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和尷尬之中。
倒是後頭傳來的幾隻腳步聲打破他們之間的奇怪氣氛,許令辰擡了擡眼,望向了她的身後,神色即刻又變得嚴謹;蘇念語也轉了身,看到的卻是去而復返的凌世子爺及他的小廝涼竹。
凌舒白本是跟着榮燁一同走了的,走到半路,碰巧看到自己的貼身小廝從青石大道的另一頭氣喘吁吁地朝他跑來。
他即刻腳下一頓,和榮燁榮安兄妹二人說了自己有事,讓他們自個兒先逛逛。榮安自然不允,依她的性子,最是喜歡黏在凌舒白的身邊,好在身側還有個榮燁在,榮安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被自家哥哥拉走了。
涼竹好容易跑到了自家爺的跟前,氣喘得厲害,本欲要開口說話,卻因喘得急,不得不緩一緩。
凌舒白瞅了他一眼,道:“我讓你回去拿的東西呢?”
涼竹一邊喘一邊道:“在,在這裡……”把手摸進了自己的袖口,拿出了一個乳白色的小瓶子,“這便是以前聖上賜給你的,對燙傷頗有療效,保管一抹上去,連疤痕都看不到了……”
涼竹還沒說完,凌世子爺已經把東西接過,轉身就往後走。
待主僕二人入了院子,還沒看到人便先聽到男子略帶激動的聲音:“那好,你來說說,你要如何補償我纔好?”
走在前頭的凌世子爺步子一頓,跟在後面的涼竹也頗有默契地一頓,還頗有興致地擡頭,想看看是哪對冤家在打情罵俏,這一看,雙眼睜了個渾圓:“喏,竟然是蘇大姑娘!”
又眯眼看了看站在蘇大姑娘對面的男子,吃驚道:“呀。那不是許左都御史家的公子嗎?”又瞅了瞅面對面站着的兩人,忽地領悟道:“哎喲,他竟說這麼有歧義的話。定是對蘇大姑娘有其他的意思!爺,您可得想想法子……”
涼竹說得義憤填膺,急忙轉身想讓自家爺快些採取行動以分開二人,這眼風一掃,身側只有一片衣角飄過;再朝前一看,自家爺已經走出去了兩三步遠,他忙歡欣鼓舞地跟了上去。
蘇念語和許令辰並沒想到凌世子爺竟又出現了。方纔還微僵的二人趕忙行了禮。
凌舒白立在二人跟前,瞅了許令辰一眼,復一眼。這才把目光落在了美貌少女的身上:“你之前被燙到的地方可有處理了?”
蘇念語這纔想起因着太忙而被她忽略掉的燙傷,不自覺就擡了擡之前被燙到的手,笑着道:“多謝世子爺關心,其實並沒怎麼燙到。如今也不覺得疼了。”
凌舒白卻是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目光也隨之落在了她半掩在衣袖之下一雙小手,卻是看不出什麼來。
想了想,又覺得這般站着說話着實費勁,便開口道:“不如都到裡頭坐着說話吧。”
說完之後,又拿眼淡淡地看了許令辰一眼,卻發現他正望着女子露在外頭細白的手,想來也是想看看她被燙得如何了。
凌舒白的眸光蕩了蕩,一回頭便喚過了涼竹:“……還不快些帶許家公子進屋去。”
涼竹自聽到了許令辰的那句話之後。便一心認定他是要跟自家爺搶人,十分的有危機感;雖礙於他的小廝身份。不能直接上前呸他一聲,可他立在自家爺身後,一直堅持在心裡扎他小人。
怎麼看他都不順眼,覺得他膽子倒是肥,竟還敢和堂堂世子爺搶意中人。
如今,一聽自家爺叫上了自己,不禁興奮難抑,爺這一出手就是高,讓他把許家公子帶進屋裡去,不就是看他礙眼,想把他遣開嗎?他身爲爺身邊的最得力助手,一定不能辜負了他的希望。
這麼一想,涼竹深感自己肩上的責任重大。他高調地應了聲,一蹦上了前,正好擋住了許令辰的視線;見他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來,涼竹笑得很是燦爛地招呼道:“許家公子請進屋吧。”
許令辰只得先一步進了屋,身後跟着的便是世子爺。
蘇念語緩緩走在最後,卻是忍不住盯着前方那個尊貴的後腦勺看,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卻又一時想不起到底是怪在哪裡。
等在屋子裡頭坐定,有丫鬟上前貼在她的耳邊詢問要上哪種茶之時,她才恍然大悟。對了,這裡是蘇府,說起來她纔是正經的蘇府主子;而方纔世子爺來了那麼一遭,活脫脫的好似他纔是這裡的主人,在盡地主之誼一般。
再看如今這一本正經坐在她身側的金光閃閃世子爺,看那樣子是打算繼續當個主人家的,她思量了半晌,還是覺得不要提醒他是客這一說爲好。
她默了默,想着世子爺突然又回到這裡的可能性,還沒待她想到些什麼,卻見一個乳白色的小瓶子被一隻手推到自己的手邊。
“這是燙傷藥,你現在就好好抹一抹。”
蘇念語的心裡又是一愣,她擡了擡眼,見脣紅齒白的凌世子爺正靜靜看着她,她這才確定凌世子爺遞過來的藥瓶是要給她的。
涼竹見她沒回應,忙清了清嗓子,笑眯眯解釋道:“蘇大姑娘,這瓶燙傷藥是我家爺特地讓小的回府中拿的,功效自是十分好。小的若是沒記錯,這藥還是聖上親自賞下來的,說是出自避世的神醫之手,想要多拿都不行……”
一番話下來,被涼竹說得抑揚頓挫,還不時得意地拿眼偷偷窺着坐在一側默默無語的許令辰。
又心滿意足地看了看身側風華絕代的爺,怎麼看都覺得,勝出的那人非自家爺莫屬了。
蘇念語卻是沒注意到眼風四處亂晃的涼竹,完全就被那乳白小瓶給吸引了注意力,想着那竟是世子爺特意差了身側的小廝回府拿來給她的,不免心裡頭一震。
這一震,便忍不住擡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男子。
恍惚之間才意識到,自己似乎頭一次如此正經地瞧他,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坐得近的緣故,竟覺得今日的世子爺,看起來越發的俊俏逼人。
他不過是淡淡望她,她卻看出了幾分驚豔來。
不免又是一呆。
男子見她不言語,神色似呆愣住了一般,這才穩聲道:“我有那麼好看嗎?你竟然看呆了。”
蘇念語聞言,眨了眨眼,還是沒能反應過來;隔了兩三個位置坐着的許令辰,卻是冷不防把口中未來得及嚥下去的茶水給噴了出來。
凌舒白、蘇念語及涼竹一致看向了他,他這會兒正被茶水噎得一張俊臉漲了個通紅,接了丫鬟遞過來的布巾輕拭了幾下,才閃躲着眼神不自然道:“……我只是茶水喝得急了些,並不礙事的。”
這話說完了,三人卻還是盯着他看。
許令辰自是越發尷尬,心中只想着要移了他們的注意力纔好,想起方纔世子爺說的話,便覺得自己也應該表示一下關懷。他看了蘇念語一眼,和氣道:“你既然之前燙傷了,不如先……”
許令辰話還沒說完,忽地聽到耳邊響起了一道沉穩的聲音:“涼竹,許監察御史的茶盞裡沒水了,快些幫着添上,想必他很是口渴。”
一旁的涼竹笑得十分欣慰,應了一聲,趕忙招了丫鬟上前來。
許令辰半張着嘴,卻是說不出話來,眼中印着的是丫鬟添水的身影,腦子裡想的卻是凌世子爺的話。
其實他一點都不口渴……可是,世子卻說他口渴了,這話中的意思莫非是,讓他喝他的茶,別多說話?
難不成世子爺和蘇府大姑娘……
許令辰這麼一想,一雙眼睛即刻就在二人之間穿梭,蘇大姑娘神色倒是正常,一言一行也稱得上止乎於理;再看凌世子爺……許令辰還來不及對凌世子爺有所分析,便先和他平靜無波的眼神給對了上,當場被抓了個正着。
他一時驚詫,只得假裝咳了咳,順手撈過剛剛被添了八分滿的茶盞,稀裡糊塗地灌了一口,卻又不小心地把自己給噎到了。
“咳咳咳……咳咳咳……”
許令辰很抑鬱,蘇念語卻是看得頗爲驚奇,一個人在短短的時間裡被茶水噎到兩次並不是沒有;可這人換成許令辰,便顯得怪異了些。
作爲一個主人家,她理應問一聲:“你可好了些?”
卻不想,聽到她的輕聲軟語,許令辰卻是邊掩着口鼻儘量止咳,邊拿眼瞅了瞅坐着不動的世子爺,就見面色淡淡的世子爺正一眨不眨將他望着。
PS:??鞠躬感謝雪糖果子和了了輕煙各自投的2張粉紅票,
實在是太受寵若驚了!
本來是想着要不要加更的,無奈半個月沒碼字,已經沒存稿了,
待俺存一些,這個月之內再加更個一兩章~~
再次鞠躬感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