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八章 勢穩驚耗(2)

敏銳的人們能夠偶然察覺, 伴隨着冬日的降臨,有些變化開始不同尋常。

一切照舊,平凡的人們按部就班的過着每一天, 裹緊身上的棉衣, 抵禦寒風的侵蝕。然而, 客棧, 酒肆, 茶館等等地方,卻處處洋溢着活力與激情,彷彿那寒冬的溫度無法穿透他們年輕的肆意與囂張。

朝廷着禮部開了恩科, 這個佈告以流星的速度傳遍天下。爲了春闈,慣例在冬日前便到帝都的士子們, 無不欣喜雀躍。他們三五成羣的聚集着, 暢談朝政, 批駁吏治,張揚着自己的主張和希望。

一處茶館, 同樣熱鬧非凡。放下簾子坐在二樓悄悄關注大堂裡爭執的人,淺淺的飲一口茶,淡然平靜。

“先生,下面正在爭吵的三人中,白衣的是楚州方平, 棕衣的是他的好友臨安鄧季塵, 而那錦衣男子是江陵張厚德, 是前禮部尚書張敏之的孫子。”爲之介紹的男子站在對方身旁輕聲陳述, 好似不願打攪坐在那兒沉思的玄衣男子。

坐着的玄衣男子俯視大堂場景, 聽着他們對朝政的見解,不置可否的道, “這張厚德與他爺爺關係如何?”

“張厚德是張敏之第三個兒子的孩子,其父一直不能中舉,張敏之將其趕回江陵,他便一直隨父親生活在江陵,數年纔會來帝都一趟,與張敏之並不熟絡。不過此人在江陵有些名氣,小時候被譽爲神童,十四歲考得秀才,今年纔剛滿二十。”

玄衣男子放下茶盞笑道,“的確有些見地,和他爺爺的思想完全不同。不過他十四歲就已是秀才,怎二十還未中舉?”

“據說是張敏之不允他在未及弱冠來參加春闈,張敏之是禮部尚書,他不準,便沒人敢讓他錄取,所以,今年是他第一次參加春闈。”男子語氣有些黯然。

玄衣男子有所察覺,卻不打算解釋,只靜靜的聽着下面年輕人的對話。

……

“方兄此言差矣。朝政豈能遵循守舊,時代變遷,相應的,朝政也應該與時俱進,契合治理。在下認爲,應大刀闊斧的改,雷厲風行的改,法爲主,德爲輔,弊除頑疾,才能如涅槃重生,走向繁盛!”錦衣的男子自信道來,張揚而收斂,沒有年輕人的浮躁之心。這也是張敏之的先見之明吧!

“話雖如此,但是你得如何改,如何確信你的改革能帶來富庶,爲此犧牲了利益的人們,如何補償,他們一樣是朝廷的子民!”那鄧繼塵反駁道,語聲中肯。

“但求公平!”張厚德堅定的說道,“不管貧富貴賤,一視同仁,又何來利益損及?”

“可是貴族之所以爲貴族,是因爲他們有功於朝廷,他們有權力在付出後得到更多的回報!如果都一視同仁,又有誰願意爲了國家奮鬥!”方平質問道。

張厚德啞然,一時竟找不到反駁之詞。

突然,二樓有個聲音道,“有功於朝廷,自然有對等的回報。但是,他們依然是朝廷的子民,基數是相同的。不能因爲他們是貴族,就連根本都另作文章。譬如你們先前說的土地測量,公正體現在測量上,而並非每一個人所享有的土地是相同的。稅收也是如此,在制度合理的前提下,符合制度便是公正……”

那隔着簾子傳出的聲音有些沙啞,穩重而鎮定,好似一個睿智的老人提點後輩,讓人無法反駁。

“敢問……”張厚德率先拱手試探道,“前輩是何高人,我等可有幸一見!”

簾子後沒有動靜,底下的學子都紛紛注意到了二樓,卻無人敢莽然開口。帝都能人倍出,而樓上這位,又怎知不是什麼特殊的人物呢!

許久的讓人誤以爲簾後的聲音已經離開時,簾子動了動,翩然走出兩位男子,卻都年輕非常。

爲首的男子只一件白色氅衣便蓋住了他身上所有的穿着,清秀的臉龐看似年輕,但那雙淡定穩重的眼睛卻體現着他的成熟和權威。而他身後的男子深色衣着,掩在陰影之後,看不清面龐。

張厚德剛想出聲詢問,便聽那氅衣打扮的男子開口,那聲音沙啞異常,卻並不難聽,反而因爲聲線平穩而帶着古韻,讓人難以忘記,“各位都堅定自己的主張,這很好!明日便是開考之日,望諸位都能交出非凡的答卷,走出邁向朝堂的第一步!在下告辭。”

還未等衆人反應過來,那翩然而去的背影,只剩記憶。恍惚間,那人轉身的剎那,帶起衣襬的波動,竟掩蓋着異樣的玄色,卻不知究竟是陰影的投射還是那本身的色彩,讓人迷惑,如同此人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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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囂的鬧市,馬車帶着特有的顛簸徐徐走着,車內兩人低聲說話,輕得連駕車的車伕都不能耳聞。

“日風,告訴薛安,變革提出後的三天內,讓他放出傳言,就說軍符在我手上,而騎兵部隊正整裝待發。”披着氅衣的男子小聲叮囑道。

“是!”乾脆應聲的日風稍顯遲疑,想了想才說道,“南方最新消息已傳遞到您府上,關於騎兵部隊,可需要命令?”

“南方有薛平在,應該還無大礙,不過威懾還是需要,你聯繫騎兵部隊時,負責人是誰,態度如何?”男子謹慎問道。

“負責人是趙振林,禁衛軍統領,年約花甲,軍功卓越。做事軍人作風,只要有虎符,能差得動他!”日風分析着說道。

“好!你再去趟,讓他們在五日後整隊出發,回帝都接替戍守的南方軍隊,不過先別知會兵部,發個消息告訴大殿下即可!”男子想了想還是將大殿下也牽扯進來。

“是!”日風恭謹的接下任務,待路過一個隱蔽的小巷時越窗而出,悄聲離去。

而馬車仍然噠噠的走着,緩慢而輕晃着,好似沒有因爲缺少一個分量而有所改變。而馬車裡披着氅衣的男子不經意露出的半邊衣袍,竟真是玄如濃墨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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