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瀟？”樓梯口傳來的聲音有些迷惑和緊張, 暖閣是從未有過的人多，反倒尋不到那抹獨特的身影。
若瀟避開他人走向樓梯口，拍拍來人的肩道, “你先下去, 到下面再與你說。”
“拜見七王爺！”一羣人看見來人, 連忙行禮。
雲遐回禮, 轉頭看向若瀟, 得了個放心的眼神，便也不多說，只是帶着疑問去樓下等候。
若瀟回身一一掃視衆人, 皆都不敢正視，這才鎮靜開口, 強制而決絕, “諸位繼續討論, 不過別擾了陛下，一個時辰後務必將結果告知若某。”
衆人唯唯稱是。
若瀟不再觀察, 轉身下樓。
衆人鬆了口氣的同時都蹙起眉頭。這若侯果然如傳聞的雷厲風行，殺伐果斷毫不猶豫。可是，陛下的情況又怎可能強求，就是神醫也不敢保證陛下能立即好轉啊！
而樓下，水榭中, 那兩人正在交談。
“若瀟, 暖閣是怎麼回事？”雲遐只看到了站着的一羣人, 隱隱覺得事情嚴重, 卻又不知是哪裡的麻煩。
若瀟帶他去一避風的地方站定, 才沉靜而穩重的開口道，“雲遐, 記住，你已經是個大人了，不管我待會兒說什麼，都保持冷靜，知道嗎！”
雲遐見若瀟如此神色，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陛下誤食了毒藥，生命垂危，樓上的都是太醫，他們會盡到他們的職責，而你也必須盡到你的職責……”若瀟緩緩說道。
雲遐一愣，不可置信的反問道，“怎麼可能，怎麼會有毒藥，四哥他……”
若瀟以眼神阻止，緩緩道，“雲遐，現在不是質疑這些的時候，你是帝國的王爺，是陛下的胞弟，現在帝都中，有資格擔此重任的只有五殿下和你，而能讓陛下放心的只有你，明白嗎？”
雲遐看着若瀟篤定的眼神，雖滿腔疑惑，卻還是勉強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並接口道，“那我需要做什麼？”
若瀟堅定的說道，“穩住外朝的質疑，還有宗親的抨擊，爲陛下的甦醒爭取時間。”
“只需要外朝嗎？”雲遐擔心的問道。
若瀟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道，“內廷有皇后在，別擔心。”
“嫂子？你的胞妹？可是她不是有了身孕麼，太過操勞……”雲遐關切道，若是太過操勞，對身體不好吧！
若瀟眼神有些古怪，卻還是輕嘆了聲道，“這個你以後便知。”
“那若瀟你呢？會在朝堂上一起嗎？”雲遐似肯定的問道。
若瀟搖頭，扯了扯嘴角，眼神黯淡道，“我暫時不會上朝，算是避嫌吧！有你和皇后兩人在朝堂足夠，我若去，他們會心生警惕，如今軍權有一半也在我手上，稱病隱退幕後是最好的方式，刺激到那些士大夫，又會有一通麻煩了，如今我們要減少麻煩！”
雲遐有些明白的點點頭，說回關鍵道，“那四哥他現在……”
若瀟苦笑道，“他會好起來的，別擔心！做好自己的事，給他看看，你已經可以獨擋一面了！”
雲遐臉色微紅，道，“好，那我立刻回去準備。對了，嫂子那裡是不是需要通聲氣，啊！我記得她就在侯府，那不是……”那不是已經知道了，這對一位孕婦的打擊有多大，可想而知，雲遐忍下了後半句話。
“放心，這些我來做，等後日早朝，她也會垂簾施令，畢竟以她身份，必須在這時候出來主持大局。你放心吧！”若瀟說得有些無奈。
雲遐也不再多話，只輕嘆了聲，看了眼二樓，便告辭離開。
至於究竟什麼時候才告訴雲遐關於皇后和若侯的身份，若瀟難得的有些遲疑，不過一直瞞着他也不是辦法，畢竟時間久了蛛絲馬跡泄露，反倒不如直接明言，少了那份猜忌。
站在水榭佇足良久，若瀟對暖閣不自然的逃避，看着粉妍送藥上樓，再看着她拿着藥方急急離開，若瀟都沒有喚住她問個明白，是不願也是不敢。
直到許久後，衆多太醫終於派了代表，也就是馮凌下來彙報情況時，若瀟纔將神思聚攏，恢復精明。
“若侯！”馮凌先是極恭敬的稱呼了一句，才接下去道，“陛下現在仍在昏迷，藥下去後對毒素稍有控制，但是……毒素曼延過快，恐怕難以根治。”
若瀟聽見自己用冷得沒有溫度的聲音問道，“那麼你們的診斷結果呢？難道只是無法根治這幾個字就交代了？”
馮凌感覺身上微微冒冷汗，連忙接口道，“陛下的毒素已經曼延，雖然有所控制，但是短時間內想要陛下甦醒甚至是恢復如常實在是隻有神明才能做到。我等無能，只能保住陛下性命不失。”
沉默了會兒，若瀟纔出聲道，“我知道了，你們準備一下，從即日起，直到陛下恢復，都不得擅自離開。一個時辰後回皇宮，你們都待在陛下寢宮旁的側屋，隨時照顧。”
“……是。”馮凌低聲應道。
若瀟擡眼看天，卻是灰濛濛一片的慘淡，一如現在難以自制的心緒。
暗自嘆息，卻不得不掩飾自己的軟弱，兀然自嘲，若瀟喚道，“日風！”
“屬下在！”日風出現在堂前，低聲應道。
“告訴薛安，一個時辰後陛下回宮，還有皇后也一併回去，做好護衛工作。”
“是！”日風眼神一閃，低頭應道。
——————
白綢鳳袍，赤紅氅衣，不遠處準備搭坐後幾輛馬車的太醫們見到這位極少露面的皇后，都不自覺的打量着。
雖然她帶着帷帽，身子也被裹在氅衣下，但那份淡定的氣質卻是與她兄長如出一轍。即便帝王中毒昏迷，也難見皇后的一絲異樣慌張，穩穩的上車，坐進帝王躺着的馬車內，便再也看不見她的神情，是否也如人前這般堅強——畢竟若是陛下有個不測，這位年輕的皇后就將在禁宮內孤獨餘生，讓人可惜。
然而，坐在馬車內的若瀟，卻沒有其他心思。只有彼此二人的車內，席捲着涼意和寂靜。
若瀟伸出手撫上清逸的臉頰，感覺那冰冷的更甚自己手指的溫度，凝視那失去表情的臉龐，還有那雙緊緊閉上的丹鳳眼，失了神韻……不經意的眼淚悄然落下，融入那青錦的衣袍，混着血跡，難再尋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