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人靠衣裳馬靠鞍,徐子楨穿上一身簇新的衙門公服之後更顯得威風凜凜儀表不凡,府裡的捕快們已經全都知道了他孤身入賊巢救出十幾名被拐女子的事情,這幫粗豪漢子對這個新同事十分敬佩,很快的徐子楨就和他們混了個熟。
溫知府對他很不錯,知道他沒地方住特地在府裡分了個廂房給他安身,地方不大,不過好歹也算有個窩了。
就在他收拾着房間的時候,門外忽然有人叫他名字,徐子楨開門一看,是剛認識的一個捕快,笑眉笑眼挺招人喜歡的一個小年輕,名叫金羽希。
金羽希沒進屋,站在門口壞笑道:“徐大哥,門外有個大姑娘找你。”說到這裡他擠了擠眼睛, “哎,是你相好的吧?徐大哥果然厲害,這纔剛到蘇州沒幾天就找到個這麼漂亮的……”
徐子楨心中一動,趕緊打斷他話頭:“行行行,回頭教你幾手讓你也滿世界禍害人家閨女去。”說完不容金羽希再說,拉着他就出了門,沒多久來到府衙大門口,就見門外的路邊俏生生站着一個女孩子,正是莫梨兒。
“梨兒?你怎麼又回來了?”徐子楨趕緊快步走出去,臉上一本正經,其實心裡樂開了花,剛還在琢磨以後怎麼找這丫頭呢,現在人家自動送上門來了。
莫梨兒一擡頭看見徐子楨這身打扮,頓覺眼前一亮,這身制服就象是爲他量身訂做的一般,將他健壯的身軀和頎長的身形完全襯托了出來,高大威武且帥氣,小丫頭的一顆芳心不自覺地撲騰亂跳了起來。
“梨兒想着徐大哥還沒住處……”
金羽希笑着插嘴道:“所以嫂子打算讓徐大哥住你那兒去?”
莫梨兒的小臉頓時就紅了個透,徐子楨虛踢一腳,笑罵道:“少跟這兒搗亂啊,梨兒臉皮薄,別拿她開涮。”
金羽希嘻嘻一笑躲避開來,還是朝莫梨兒說道:“嫂子這是打算找徐大哥去廟會麼?今天可是最後一天了。”
“廟會?什麼玩意兒?”徐子楨不知道這廟會是什麼,有點茫然。
金羽希道:“你管他是什麼,反正這幾天就那兒最熱鬧,你帶嫂子去就是了。”說着偷偷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來塞到徐子楨的手裡,壓低聲音道,“徐大哥,我知道你手頭不便,不過這位姑娘真挺不錯,趕緊的。”
徐子楨一陣感動,小金可真夠意思,人又機靈,自己還沒說什麼他就知道了自己的苦處,他也不再客氣,收起銀子壓低聲音回道:“謝了兄弟。”
金羽希笑嘻嘻地轉回門口去當值,徐子楨轉回莫梨兒面前,撓了撓頭道:“小金說有什麼廟會是吧?我這輩子也沒見過和尚尼姑扎堆開會的,你能帶我去見識見識麼?”
莫梨兒愕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徐大哥,廟會是蘇州府的傳統民間活動,一年分春秋兩次,春爲踏春,秋爲賞菊,與和尚尼姑卻是無關的。”
徐子楨老臉一紅,媽的,又丟人了!
……
廟會的地點在蘇州府西北角的虎丘山上,說是山,其實也就是個小土墩,山頂有座虎丘塔,乃當年吳王闔閭埋骨之處,此處是吳中第一名勝,當年大宋文豪蘇軾曾雲--到蘇州不遊虎丘,乃憾事也!
初到虎丘,徐子楨就被眼前的熱鬧給驚呆了,好傢伙,人山人海啊!他到這裡之後在路上壓根就沒見過太多人,在剛醒來那陣更是一個鬼影子都沒見着過,原來這人都跑虎丘來了?
虎丘山下一片平坦之處擺着許許多多的攤位,都是當地百姓挑着擔子來的,有手工藝品,有絲綢製品,還有不少蘇州民間小吃,糖粥、赤豆圓子、海棠糕、梅花糕等等,林林總總數不勝數,看得徐子楨眼睛都有點發暈。
現在時已近午,餓了十幾個時辰的徐子楨哪還按捺得住,拉着莫梨兒從攤點的這一頭吃到了那一頭,他本來就愛吃甜食,現在更簡直象是耗子掉油缸裡似的,沒一會工夫就吃得嘴邊花花綠綠的,淨是些豆沙芝麻糖花一類的。
莫梨兒始終紅着小臉跟在徐子楨身邊,對於旁人的指指點點只能當作看不見,沒辦法,徐子楨太能吃了,這一路過來幾十個小攤差不多都被他光顧過了,不過她倒不覺得丟人,反覺得心裡甜絲絲的,一轉臉發現了徐子楨臉上的異狀,忍不住抿嘴輕笑,取出塊手帕給徐子楨擦了擦嘴角。
徐子楨心中一甜,剛要趁機拉上她的小手,卻忽然被人從身後一撞,他一個不提防,身子一衝險些撲到莫梨兒身上,可就是這樣他還是不小心踩到了莫梨兒的小小金蓮,把小丫頭疼得小臉一陣發白。
他站穩身子回頭一看,卻見身後是幾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要說撞了人說句對不起也就得了,可那幾個書生偏偏沒把這當回事,就象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從徐子楨身邊走過,其中一個胖子還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徐子楨頓時就不樂意了,他本來就不是個吃了虧往肚裡咽的主,更何況梨兒都被踩疼了,當下臉一黑就要上去給那幾個書生一點教訓。
莫梨兒眼看不對勁,趕緊一把拉住他的衣襟,輕聲道:“徐大哥算了,這裡人多,也難免會碰着挨着的。”
徐子楨只得按捺住火氣,恨恨地瞪了那幾個書生一眼,說實話他也不想在莫梨兒面前揍人,有損自己形象,只是那胖子的眼神太可氣了,明擺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
莫梨兒知道他這氣沒消,趕緊拉着他就走:“徐大哥,今天是廟會最後一日,千人石旁有菊花會,莫要錯過了。”
千人石?老子只聽過千人斬,象蒼老師還有誰誰誰的……
虎丘山上有個小池塘,叫作劍池,而在劍池旁不遠就是那千人石,相傳以前吳王闔閭在墓修好之後爲防泄密,就在這個地方把千名工匠給殺了,於是留下了這麼一個名字,每年秋天在這裡辦菊花會,一來是這地方寬敞,二來則是以菊花祭奠那些死去的工匠,倒也成了蘇州的傳統。
徐子楨來到菊花會的地點後只覺一陣眼暈,這裡滿眼都是菊花,鋪天蓋地,紅的黃的紫的綠的,那花瓣也有舌形的寬形的爪形的線形的,看得徐子楨乍舌不已。
莫梨兒輕笑道:“徐大哥,這花會你覺得如何?”
徐子楨真心讚道:“除了上回去大理,我還真沒一下子見過這麼多花。”
前兩年他們幾個大學同學一起約了去雲南,曾經去過一趟大理,正趕上大理沐王府舊址辦了一屆茶花展,當時也是滿園子的茶花,萬紫千紅的把他看了個目瞪口呆。
忽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咦?這位兄臺莫非去過大理?”
徐子楨回頭一看,卻見是一個和他相仿年紀的書生,俊俏儒雅彬彬有禮,身邊跟着一個看着小几歲的少年,也是書生打扮,眉眼間和先前那書生極爲相似,一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看着一副精靈古怪的模樣,煞是討人喜歡。
“去過,就前兩年吧。”徐子楨不會那種酸溜溜的語調,就這麼大大咧咧地答道,“洱海,蝴蝶泉,崇聖寺三塔都去過,那可也是個好地方。”
說完他看了一眼這兩個書生,身材不高,皮膚都並不白皙,帶着些亞麻色。
徐子楨心中一動,笑道:“二位是大理人吧?”
那年紀稍大的書生作了個揖:“兄臺好眼力,小生段琛,這是我家幼弟段煙。”
徐子楨趕緊回禮:“我……在下徐子楨。”說到這裡他就卡住了,和讀書人實在不知道怎麼溝通,只怪當年讀書的時候文言文沒學好,想酸幾句也酸不起來。
小書生段煙也笑嘻嘻地行了個禮,忽然對一旁默不作聲的莫梨兒道:“這位姐姐好漂亮,跟畫裡的人兒似的。”
莫梨兒小臉紅了一下,福了一福算是回了個禮,羞澀地躲到徐子楨身後,徐子楨心裡好笑,也不介意段煙的嘴甜,反正就是個小孩子,難不成能當自己的情敵?
段煙眼珠一轉,忽然蹦到莫梨兒身邊,嘻嘻笑道:“姐姐,我與哥哥初來蘇州,能煩勞姐姐領我們遊玩一番麼?”
這小子有點沒羞沒臊啊!徐子楨哭笑不得,剛要說話,卻聽身邊忽然傳來一個肆無忌憚的笑聲:“美色當前,不如我三人來個聯句成詩且作一樂,不知二位年兄意下如何?”
徐子楨扭頭一看,嘿,真是冤家路窄,又碰上這仨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