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經是開春了,木子來這裡也已經三個月了。還真是在絕心山莊當個小廝。自從進了絕心山莊後,就很少看見冷清寒了。
是自己做錯了什麼麼?木子常這麼想着,只是怎麼都思索不出一個答案。還是問一問他好了。
“冷大哥。”木子忙叫住從自己眼前走過的冷清寒,想着要說什麼。
“什麼事。”冷清寒毫無起伏的語氣硬是把一個問句說成了陳述句。
“那個,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惹你生氣了?”木子小心的問着。他其實覺得冷清寒真的是個好人,雖然有時候很冷漠(其實不是有時候,是所有時候~)。但是他對自己真的很好。
冷清寒看着木子,精緻的小臉上寫滿憂慮。“沒有。”
“但是,爲什麼……”木子正還要問,卻被一個叫聲打斷了。
“落!”
木子尚未回過神,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環抱。木子錯愕的退開,眼前是一個穿着玄色衣服的漂亮少年,滿眼掩飾不住的興奮。
“你是誰?”
簡單的幾個字,如晴天霹靂,風無痕愣在那裡。“落,我是風無痕啊。”
“我不是落,我是李木子。”
“不,你不是李木子,你是落玉,落玉啊。”
木子大腦一片混亂了。爲什麼有人說他是冷天翎,有人說他是落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憑什麼擅闖絕心山莊。”冷清寒盡是陰霾的語氣傳來。
風無痕並不回答冷清寒的話,雙手握住木子的手臂說:“我找了你好久,爲什麼不回來找我?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我真的不是你找的人。”木子慌道。
風無痕睜大眼睛。眼前這個人和落玉長得一模一樣,雖然那個眼神,還有周圍流動的氣息顯然與落玉有很大的差別。但是風無痕可以肯定,這個人一定就是落玉。他記得落玉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就像是一片樹林裡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兩片葉子。即使神情氣質與落玉完全不同,他也可以肯定,眼前的這個人就是落玉。
風無痕彎了嘴角輕輕一笑,落玉和自己在一起生活了十二年,每一天都在一起,就算冷清寒會認錯,他也不會認錯。
“冷莊主,貿然闖入絕心山莊是我不對,還請莊主不要介意。”
冷清寒轉過身去,算是不追究了。
“那麼我可不可以把木子帶走。”風無痕拉着木子的手問道。
冷清寒背對着他們,讓木子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看到他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心裡叫聲不好,想要說些什麼,卻聽冷清寒說:“隨便。”
冷清寒說完那句話就走了,他不想再看見木子和風無痕站在一起。其實他不是沒有懷疑李木子就是冷天翎,但是有時候沒有勇氣去追究真相。他或許是失憶了,然而如果有一天,他的記憶恢復了,一定會離開。所以不如讓他永遠當李木子,至少這樣自己還可以知道他就在自己身邊。再或許,他真的不是冷天翎,那麼把他留在身邊,就讓自己把他當作是冷天翎就好了。這次,他會跟着風無痕走了吧。算了,反正他也不是真的冷天翎。但是,在想到他會跟風無痕走的那一刻,爲什麼自己的心會痛?就像十二年前,冷天翎跟着黑衣人走的時候一樣,不,比那個時候,更痛。
冷清寒,這樣的你不是冷清寒。冷清寒在心裡對自己道。
“公子,我真的不是你說的落玉。”木子不停的跟風無痕解釋。
“我絕對不允許,你忘記任何人都好,就是不能忘記我。”風無痕強勢地說到。
“我……”木子看着風無痕堅決裡透着傷心的眼神,卻說不出話。
“那好,我問你,你是在什麼地方長大的,和誰在一起的。”
“我是在山谷里長大的,從小到大就和我父親在一起生活。”
“你父親?”風無痕說着,抓住木子的手腕,而後說:“那你是怎麼生活的?”
“就是我每天打柴,父親會到山上打獵,然後帶回來給母親做飯。”李木子極力想要避開這樣的話題,可是被風無痕那樣看着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閉口不答。
“那你母親呢?”
“在幾年前去世了。”
“你可還記得你母親是什麼樣子?”
母親是什麼樣子?似乎從未想過,母親會是什麼樣子的呢?應該也很老了,和父親一樣老。不,母親很年輕很漂亮,長長的睫毛,還有一頭微黃的捲髮。不,不是,沒有母親,我從小就沒有母親。木子混亂的想着,越想覺得頭越疼。
“不,不要問了,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木子抱着頭似在逃避着什麼,說出的話已經有一點哭腔。
風無痕嘆了口氣,他的疑問已經有了答案,不需要再問了。
“我知道了,我不會問了。”風無痕溫柔地拿開木子抱着頭的手,漂亮的眼睛已經蒙上一層霧。從前的落玉,不會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他的脆弱,即使是跟他一起生活了十二年的自己也不曾看過他如此脆弱的表情,他只是會在偶爾無人的時候,在平靜的眼底出現一閃而過的滄桑。
風無痕輕輕碰捧着木子的臉,問道:“你願意跟我走嗎?”
木子聽着這句話,良久才反應過來。“不,我要留在這裡。”
“是嗎?”風無痕真的想把他帶走,也許有一天,他會想起來,無論如何都想要回從前的那個他。
從前的落玉,不會在別人面前提起母親這個詞,現在也依然不會。風無痕看着木子,思緒回到了那一天。他記得落玉說過,他不喜歡被束縛,雖然他自己不喜歡到處跑,但是也絕對不要受到束縛。那天,他是自己要離開的,風無痕知道,他要離開自己,不願意受自己的束縛。
風無痕的心緊了一下,他是真的要離開自己。真的不能再把他鎖在自己的身邊了啊。可是要自己如何放棄?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早就已經成爲了習慣。只是如果此刻強行把他帶回去,他會不會怨恨自己?絕對不能讓好不容易得到的信任失去了,絕對不能讓他恨自己。風無痕心裡五味陳雜。
風無痕放開木子,拿出一柄劍遞給木子。“這把劍給你,防身用吧。”
木子接過劍,感覺從劍柄上傳來了熟悉的感覺,就好像是久別重逢的朋友一般。
“這麼貴重的禮物,我不能要。”木子再怎麼不懂也知道這把劍的名貴,這是把很有靈氣的劍。
“一把劍的價值在於它的主人,他早就已經認定了你是他的主人了,所以拿去吧。”風無痕說完轉身走了。“我決定了,放你自由,也讓我自由。”風無痕在心中對自己說,刻意忽視掉那股心痛的感覺。那時候,你也許就是想這麼說的吧,讓我放開你,所以你把卻邪給了我,然後讓他們抓住你。傻瓜,這樣做很危險的,知不知道?而且現在的卻邪,怎麼捨得離開你?
木子抱着劍呆呆的站着,他沒有忽略掉,風無痕轉身走的時候,眼中的落寞。那張臉應該是適合笑的,即使是在殺人的時候,也可以笑着。看見他的表情,心裡沒來由的抽了一下,卻在之後再無跡可尋。
木子看了看懷中的劍,果然是好劍。拔劍出鞘,劍身閃着白色的寒光,所到之處,連空氣都產生了異樣,竟是削鐵如泥。
冷清寒走着,竟不覺到了冷天翎的院落,現在是木子住着。
冷清寒轉身要走,卻又轉了回去。他現在也許已經跟風無痕走了吧。他冷笑着,想不到被人稱爲玉面閻羅的冷清寒也有這麼一天,像被什麼人搶了寶貝一般,竟然還不敢去搶回來。原來你冷清寒也不過是個如此懦弱的人,什麼父子倫常,也值得你放棄那唯一值得回頭一看的人,真是好笑。
冷清寒進到木子的臥室,裡面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牀頭的櫃子上放着木子來時帶着的包袱。冷清寒感覺到包袱裡有一股寒氣竄出來,打開一看,是一塊白色寒玉,玉的一角露在外面,冷清寒看了感覺好面熟。
冷清寒拿出那塊玉,是上好的寒玉,玉體晶瑩如雪,觸指冰涼。這好象是當初冷天翔生日的時候自己送給冷天翔的,在玉的右下角,刻了一個很小的“冷”字。他記得那時冷天翔把這玉轉送給了冷天翎。
冷清寒用力握着寒玉,骨節因用力而發白。冷清寒不是不知道,冷天翎在絕心山莊沒有一天是真正開心的。但是即使如此還是想要留住他。可是留住他以後呢?繼續讓他當一個小廝,或者違背天理倫常,這是多麼可笑,倘若有一天他的記憶回來了,是不是會恨得要殺了自己?
“冷大哥,你怎麼在這裡。”
冷清寒驚訝地望過去,只見木子抱着一把劍疑惑地站在門口。
“你不是隨風無痕走了嗎?”冷清寒冷冰冰的說,估計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姓冷了。
“冷大哥希望我和他走嗎?”木子看着冷清寒,眼裡閃爍着什麼東西。
冷清寒急忙伸出手想拉住他,卻又馬上收回來。
木子這纔看到冷清寒手上拿着他爹留給他的寒玉。
“這寒玉是你爹給你的?”冷清寒看着木子問。
“恩,是我爹給我的。”
“你確定是你爹給你的?”
“我,我確定……”不,似乎不是,這似乎是自己一直帶在身上的,是後來覺得麻煩才取下來的。那麼到底是誰給的呢?
頭好痛,要炸開了一樣。爲什麼會想不起來是誰給的呢?爲什麼感覺有好多好多的記憶都不見了呢?
“不知道,我不知道。”木子抱着頭,痛苦地說到。
“不要想了,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冷清寒抱着木子,像害怕他消失一樣緊緊抱着。什麼父子倫常?他冷清寒從來都不是在乎世俗眼光的人,只要面前這個人過得好,這個世界上什麼都不再重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