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最一開始親涉危局,不得不身臨死劫中,楚維陽都未曾有過如此刻這樣的慍怒。
這一刻道人的嗤笑聲音之中,蘊藏着太多太多發源自道與法層面的不滿,蘊藏着太多幾近乎於“氣急敗壞”的惡劣情緒。
道人的言語雖然輕蔑,可是這一刻,如是的宣泄與紓解,楚維陽所闡述的,卻齊皆是自己毫無保留的心音。
這樣拙劣的道與法。
汝到底是怎麼樣躋身古之地仙境界的?
萬龍奉聖對於純粹的皇華宗道法而言,本就已經被楚維陽判斷爲了一條偏斜道法初衷的路。
但那終究還無妨,大不了便是不再依循着先賢的前路而行,從根髓上改變先賢所傳續道法的初衷與義理,在自己的思路之中走出前路來,倒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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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龍奉聖,本也有着繁與簡之間,真正恢弘磅礴的浩大氣象,巍峨無匹的聲勢!
可是楚維陽卻未曾想到,那萬龍奉聖,竟已然是楚維陽所曾經洞見的青衣道人道法層面的絕巔與極致。
那昔年在這片同樣的海域對着遠空時的驚鴻一瞥,那真正其與耄耋老道人相互之間的攻伐映照出貫穿始終的神霞,竟然已經是其氣度真正渾一且至臻至妙的象徵。
偏生此刻,瞧着其人的氣息似是更上了層樓,但是在楚維陽的眼中,其道法之間的割裂感覺,其往昔曾經躍出所謂“先賢藩籬”的過程之中卻殘存的不諧,一切的一切,終是徹徹底底的使得其人的道法根源呈現出有缺而扭曲的狀態。
修爲誠然是更上了層樓,但是道與法的層面卻反而甚至還不如獨掌萬龍奉聖的時候!
而如是錯上加錯的成就,也能夠叩開古之地仙的門扉麼?
這一刻,對於楚維陽而言,真正磅礴的慍怒情緒之中,似是冥冥之中伴隨着那一聲嗤笑聲發出,有着甚麼同樣的支離破碎的聲音在同樣朝着楚維陽的心神回饋而來。
那似乎是楚維陽心緒之中的某種幻滅,對於古之地仙境界,對於真正至高戰力存在的道法底蘊與認知的幻滅。
原來,此境之中,亦有着存在,也……不過如此!
如是幾乎定鼎也似的洪鐘大呂的心音驟然間從楚維陽那愈演愈烈的慍怒情緒之中得以勃發的頃刻間,楚維陽這閃瞬間自磅礴心緒之中醞釀的慍怒,在這一刻終是糾纏着雷火也似的得以迸發!
伴隨着道人的身形閃瞬間自形而上的領域之中垂落於世,霎時間,楚維陽的洶洶氣焰沖霄而起。
如是景象,真真是道法之辱!是地仙之恥!
《胎化易形》支撐起《法相天地》,霎時間是《降龍伏虎》之力加身!
轟——!
玄黃寶兵裹挾着那內裡熔鑄到極致之後,仍舊通紅的棍身,霎時間,真正的雷霆與焰火的明光伴隨着玄黃二色風暴一同灑落,狂風攪動之中,歲月之力乘風而起。
光陰或是延展,或是驟然凝聚,如是的輕靈之風迴旋之中,是楚維陽將巫覡戰舞引動到了極致。
這是任何人所在光陰那混亂的獨特韻律之中,所無法應對的局面,道人以獨特的方式霎時間直直的迎着那萬道龍華的星辰玉光而去,身形衝殺的頃刻間,入目所見諸修,不拘氣息盛於何處,在歲月之風的輔助之下,楚維陽三道神通的相互配合,霎時間抵至了真正的極限!
於肉身道軀之上,於近身搏殺之中,世上已少有人掌握有這樣的神通手段!
甚至這一刻,《九息服氣》的獨特神韻貫穿內周天,磅礴的法力徜徉在周天經絡之中,滋養着四肢百骸之中的每一絲縷氣血。
血氣亦是“氣”中之一種。
如是輪轉之間,是以神通的輪轉支撐着楚維陽那磅礴的氣血蒸騰,始終處於絕巔狀態!
以如是之繁盛氣焰,道人身形緊緊地踏在那歲月之風中,入目所見時,盡皆是空門大漏!
於是,棍舞如風之間,伴隨着楚維陽真個從中衝殺而過,伴隨着血焰裹挾着玄雷轟落,伴隨着諸氣將漫天的殷紅洋洋灑灑的在昏黃濁世之中吹拂起,蒸騰出更多的殷紅霧靄。
霎時間。
真真僅只是諸修相繼腳踏着星辰玉光之陣,引動着須彌的力量橫渡虛空而顯照的時候,所直面的便是楚維陽真正宣泄着殺唸的出手!
這一次,是道術的力量被緊緊地約束在了楚維陽所施展的神通之上,是道術在輔助神通!
這一刻,所顯照的不再是以神通輔助道術所呈現的無上自然大局,其所呈現的,是道術輔佐神通之後,所映照的道法之間的無上偉力!
轟——轟——轟——
連綿不竭的震動聲音在這一剎那間真正的混同成了驚雷也似,在歲月之風外,以最爲短促的一剎那綻放與炸響!
轟隆聲音裡,是道人手持的寶兵之上,煅燒的灼熱本質幾乎要將一切的須彌乃至於糾纏而來的諸氣盡都點燃。
漫天的血腥塵埃得以彌散的頃刻間,那內裡真正的兇獸化的血肉菁華,並已經被填補成了巫覡祭火之中得以熔鍊的萬龍之資糧與薪柴。
霎時間,流光裹挾着神華兜轉之間,更有着接連的玉光在那猩紅霧靄之中,在某一剎那之間,接連有着數度玉光的明滅不定,最後齊皆黯滅了去。
唯有流光堪堪遁逃出那血霧的範疇之後,方纔在神通的輝光之中,見得些許兩界天修士的形神,略顯得狼狽的在玉光清輝裡得以重塑。只是除卻這些掌握有重塑形神之神通的修士之外,未曾涉足死生與涅槃的修士,便已經齊皆成爲了那血霧之中的一部分。
而饒是這些撿回了一條性命的修士,此時間也且驚且懼之中,倉皇的朝着那不斷瀰漫的血腥霧靄之外遁逃而去。
禪師給的是錯誤的消息!
不是說將將涉足到了神境的邊沿,縱然因爲無上功德有所成就,也僅只是僥倖駐足在初入神境的地步而已麼?
這是初入神境?
誠入彼娘之!這怎麼會是初入神境!
真正的死生輪轉之間的大恐怖貫穿了諸修的心神之後,這一刻,一切發源自楚維陽這裡的驚怖,齊皆變成了對於月華禪師的震怒,甚至是對於佈置下法陣接引的青衣道人的憤怒與嫉恨。
但不拘是甚麼樣的情緒在生髮,這頃刻間,驟然間朝着四面遁逃的諸修,相繼讓開了楚維陽裹挾着血腥霧靄,直至的通往那龍華星辰玉光大陣的通途!
進而,當楚維陽的身形從如是猩紅的濃霧之中蒸騰而起的頃刻間,道人冷冷地瞥向了遠空之際。
縱然如是的殺伐與屠戮,楚維陽對於這如是拙劣之道法的慍怒仍舊未曾有着分毫的消減。
他知道,青衣道人仍舊隔空觀照在這裡。
“好好看着!鬣狗也似的渣滓!一味狂吠着四處撕咬,若兇獸牲畜也似兇戾,卻偏生忘卻了人腦子的老狗!神境裡的敗類!地仙中的羞恥!給耶耶看清楚!”
“甚麼是——道!甚麼是——法!”
起初時,道人清朗的聲音仍舊顯得尋常,但是言說至於最後的時候,楚維陽那煌煌的音韻,霎時間,便幾如炸雷也似的轟隆震響在其間。
如是轟隆的雷音之中,是楚維陽一翻手之間,將山河劍丸捏在手中,劍氣糾纏的頃刻間,四時輪轉裡,漫天的星輝映照。
繁浩的星圖顯照,遠遠地看去時,其洋洋灑灑,太古星海的瑰麗與磅礴在那萬劍朝宗的無上意蘊之中分毫不亞於如是漫天的星辰玉光。
楚維陽似乎是要在一條謬誤的路上與青衣道人爭鋒。
但是下一瞬間,這漫天的星輝洋洋灑灑垂落的頃刻間,霎時,這星輝在懸空之中交織而成的圖錄,驟然間得以倒卷!
便恍如是謝氏老祖倒卷塵世水系而成陰冥水網一般。
這一刻,伴隨着漫天的星輝倒卷,罡煞翻轉的頃刻間,霎時,這漫天的昏黃濁氣之中的諸般濁煞被頃刻間引動。
霎時間,萬星煞氣沖霄而起!
像是塵世之間那最爲高絕的天宇在這一刻相繼殞墮入了塵世之中最爲深邃的大淵裡面。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天人合發,萬化定基。
於是,移星易宿的頃刻間,是龍蛇起陸!
楚維陽的身後,屬於道場的輝光徹徹底底的翻卷與倒轉,進而,也正是在太陰諸魔奉聖天的輝光映照入現世的頃刻間。
是萬道猙獰兼且癲狂的龍象,在這一刻,乘着倒卷的萬星煞氣蒸騰而起!
那是極盡斑斕的煞氣輝光之中,各不相同的殺念在相互碰撞與磋磨之中,所凝聚而成的真正無上殺伐大陣!
這一刻,濁煞即是星煞,星煞即是龍煞!
入目所見時,漫天的血腥煞氣也好,甚至昏黃濁氣,並非是以霧靄,而是以汪洋洪流的方式,霎時間便瘋狂的朝着楚維陽所懸照的無上殺伐大陣瘋狂的灌涌而去。
幾乎頃刻間,隨着昏黃汪洋的灌涌,這法陣的氣韻便已經陡然盛極!
而也正此時,迎着那星辰玉光的映照,楚維陽僅只是手捏着宗師印,緩緩地朝着面前,輕輕地一推,繼而輕輕地一叩。
霎時間,萬道龍相在道與法的層面上,與五色龍華玉篆前所未有的交織與共鳴着,而楚維陽法印刷落的頃刻間,是屬於須彌符陣的輝光得以映照,貫連在那牽繫之中的頃刻間,藉由着交織與共鳴的牽繫,萬道星辰玉光之中,須彌之力倒卷!
下一刻,龍煞之氣,裹挾着猩紅霧靄,裹挾着昏黃汪洋,朝着星辰玉華之中灌涌而去,藉由着那倒卷的須彌,震動向遠空。
四兩撥千斤也似,楚維陽如是一推一叩之間,是真正的以道與法的輪轉,若陰陽輪轉一般,借用着天地之力,撬動了其道法之間的不諧與嫌隙。
下一剎時,是天地反覆,萬化定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