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着至道的雷火,那在古界之中支撐着天宇乾坤的古樹,這一刻在己身的靈韻主動奉獻的過程之中,於至道的雷火之中自行消融而去。
取而代之的的最爲明晰的變化,則是在這一過程之中,那綿延囊括了極其廣博天穹的碩大樹冠,在真正意義上的不斷縮水,幾乎每一個頃刻間,都有着複數量級的古老而遒勁的枝丫在其上斷裂開來。
化作飛灰,化作齏粉,進而,以那舊有之相化作灰燼與塵埃,暈散在那古界之中,與古之先賢化道之後所呈現的沙海渾成一體,帶着那曾經滿是遺憾的願景,徹徹底底的不分彼此,葬在往昔舊有的光陰之中。
而連帶着,那些傷害未曾自行斷裂開來的繁浩枝丫上面,原本蒼白如玉石也似的枝丫,此時間也滿是焦痕,不時間能夠在雷火的繚繞之中聽得絲縷的霹靂聲音,那是沾染着焦痕的枝丫上有着細密的皸裂紋路在誕生。
古老而沉澱的靈韻在伴隨着裂縫的誕生而外溢,若狂涌一般,頭也不回,毫無留戀的衝入了太上八卦爐中去,衝入那真正實現了古老圖景的三界之中去。
而同樣的,就像是墨痕在清澈的一泓水光之中暈散開來一般,幾乎只是極短暫的時間,那瀰漫着的焦痕,便旋即從那如今尚還能夠艱難的支撐其乾坤天穹的樹冠上,朝着那真正貫連了天地的,同樣蒼白如玉柱也似的樹幹上蔓延而去。
這意味着,整株乾坤古樹盡都在這一過程之中,納入了至道雷火的煅燒與熔鍊之中。
而也正是在這樣的過程裡,同樣的裂痕呈現在了樹幹上,不同於樹枝上細微的皸裂,那是真正意義上貫穿了始終的巨大裂痕。
幾乎頃刻間,把純粹的玉光清輝也似的靈韻從裂痕之中蔓延而出,而且,在其顯照的頃刻間,隨着雷火的熔鍊,隨着自行依循着氣息的牽引而進行的拆分,漸漸地,或是列分着明暗,或是列分着虛實的斑斕萬象華光,從那海量的靈韻洪流之中顯照出來。
一時間,連那綿延在整株果樹之上的焦痕,連那囊括着一切的至道雷火,都鹹皆在這樣的斑斕靈韻洪流的面前黯然失色。
這意味着,真正意義上的這乾坤古樹的最爲真髓的靈韻根基在這一刻已經闡發,已經在朝着道場三界灌涌而去。
這也意味着,駐足在開天法的第八境,這一刻,楚維陽要做的,不是苗頭,不是框架,也不是脈絡,而是真正意義上,從真髓本質再到一切細微有相,完完整整的將此間諸法萬象的廣博無垠真正塑造出來,並且完整的掌握在手中!
這纔是真正意義上的古之地仙的境界。
當那神通果樹的靈形在這一刻貫穿與支撐起道場乾坤天宇的時候,楚維陽忽地意識到,這纔是真正意義上古之地仙的境界!
不是尋常的修士在神境九度的枯榮輪轉走過之後,生生以不是進益的進益,來使得己身神通在不熔鍊玉果,不再掌神通的情況下,以一種畸變的姿態生生闖入第十度枯榮輪轉之中,並且以卡在半道而中途的方式,強行用這樣的方式駐足在某種繁盛之際絕巔。
古之地仙不該是這樣的。
或許其那恆久絕巔與繁盛的戰力,與真正意義上的古之地仙類似。
但這注定是歧途,甚至對於掌握有圓融道法,掌握有形神本源死生攻伐方式的人而言,這等再明晰不過的道法層面的不諧,幾乎是楚維陽撬動其形神與道法的把柄所在。
而直至此刻,直至如今楚維陽甚至是被動看着那神通果樹的靈性支撐起道場天地乾坤來的這一刻,楚維陽方纔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所謂真正莽荒時代,古之地仙的圖景該是如何的玄妙。
或許古之仙真在證就超脫的路上行差就錯。
但是想想罷,想想九天十地那個真正鼎盛遼闊的時代,那或許意味着,層出不窮的天驕,早已經將超脫之前的每一步路盡都夯實,盡都在穩穩牢牢之中錨定了所有的邊界與極限。
甚至楚維陽懷疑,古昔年時,那艘百界雲舫之上,正是有着明晰古之地仙修法部分本質關隘存在的古之先賢,正是依循着那最是抵近超脫概念的無上玄妙,才使得最初時的圖景,以及乾坤古樹的根由由此確定。
再到今日,這一株鼎立了萬古光陰素月的神通古樹真正自行潰滅着,融化在了至道雷火之中,澆灌着真正三株鼎立乾坤的果樹,進而推動着楚維陽駐足在了古之地仙層階中。
一飲一啄之間,實則是這其中一脈相承的真髓義理的傳續。
甚至,楚維陽自忖,哪怕他是誤打誤撞進入的古之地仙的層階,但是對於楚維陽而言,他在意識到駐足的頃刻間,便有着信心,哪怕橫貫歲月光陰,在那蒼茫時代的一衆古之地仙之中,不拘是哪一時代,不拘是何等妖孽的存在,楚維陽都註定要貫穿古史,成爲其中的冠絕!
蓋因爲,楚維陽不是依循着甚麼成法,也不是在這一境界之中刻意的追求着某種外象,追求着靈形的變化,追求着那真正廣博無垠的意象。
從很早以前,楚維陽便已經沒再有插手過神通經篇的修持。
從昔年時經篇義理的一脈相承,再到而今,楚維陽完完全全沉浸在純粹的道法萬象的演繹之中,從很早以前開始,甚至連神通經篇的遴選,都已經成爲了交織與共鳴之中,自然演繹的事情。
楚維陽從來不是爲得證道地仙而證就的古之地仙層階,楚維陽不過是在每一步上躍出了真正正確的路,不過是在每一步的參道悟法之中,都竭力汲取着一切的菁華與資糧,而將萬象諸法演繹的到了極致而已。
於是,當一切的道法本源與形神本質在進益的時候,楚維陽便自然而然的駐足在了此間。甚至,楚維陽可以想象,縱然是古之地仙,也不會有着如楚維陽一般獨掌的道場三界,真正的乾坤寰宇;不會在這一境時便已經有着對於超脫層階形與質的本質認知,以先天道器鎮壓本源;更不會有着後天返先天的無上造化,進而以一株乾坤古樹爲薪柴資糧。
楚維陽在古已有之的層階之中,做到了往昔時的無算真正古之地仙所未曾做到過的事情。
甚至作爲真正意義上的開道者,楚維陽所做到的成就,或許往後的無窮歲月之中,都很難有修士能夠再復刻。
當然,楚維陽也能夠審慎的意識到,自己有這樣的成就纔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不能流於平庸與尋常。
近些時日以來,修道愈是深入,楚維陽便愈是有着這樣的感慨與體悟。
道人想要做的是萬古以來渾無一人叩開的門扉,要做的是歷代天驕妖孽都不曾做成的事情,倘若他每一步都走在前人的陰影之中,僅僅只是涉足着前人全部曾經探索過的舊路,那麼即便未曾有着那最終時的終極一躍,事實上,其結果便早已經十分明晰。
這蒼茫的古史上每一位天驕妖孽的淒厲晚景,便已經爲楚維陽註明了結局。
不容許有着哪怕是分毫的平庸,平庸便意味着失敗,便意味着身爲真正意義上的開道者,無法叩開那道門扉。
唯有像是如今這樣,萬古光陰之中無人曾經能夠做到的事情,楚維陽將之證就,哪怕是古已有之的至道圖景,在楚維陽的手中也能夠掌握有真正的邊界與極致。
唯有在每一步路上,都走到真正的非同尋常,唯有冠絕古史之中的歷代妖孽,纔有着真正叩開那道門扉的可能。
而這一刻,楚維陽則更進一步的認識到,這最後幾步路的緊要與關隘所在。
開天法的第八境,便已然是古之地仙的層階,甚至這一刻,伴隨着乾坤古樹的熔鍊,緊隨在這靈韻與道法之中,同樣是繁浩若星海的無算真靈在走入三界輪迴之中。
而同樣的,隨着乾坤古樹的根髓的動盪,在雷火的消融之中,這古界的乾坤在發出某種支離破碎也似的哀鳴,甚至正在那乾坤古樹的冠頂中心處,已然有着細密的須彌裂紋洞開,並且順着靈韻的引動,那古界純粹的須彌之力,也在朝着楚維陽洞開的道場三界灌涌而來。
同樣的,隨着真髓的靈韻以無垠的概念涌入神通果樹之中,三株神通果樹在這一刻,真正開始以靈形撐開乾坤寰宇。
某種須彌之力的欠缺,正在此刻化作某種貫穿了三界的“飢渴”感覺,正與那灌涌而來的須彌之力“不謀而合”。
而同樣的,伴隨着那乾坤古樹的根髓的震動,某種更爲廣博的力量,在這一刻也從古界似是直直的朝着那艘百界雲舫的古舟傳遞而去。
很顯然,乾坤古樹的鼎立,其根髓的一部分,已然蔓延出了古界,而貫連在了法舟那或許凋敝的百界之中。
也正因此,這剎那間,那諸般靈形的顯照過程之中,同樣有着縹緲的雲海顯照,霧海深處,有着孤舟高懸,而那朦朧的雲路映照向古樹根鬚所在之處,正在接引着那同源的百界雲舫的力量。
這是故清虛空明天界以己身所化成的最後的薪柴與資糧。
而將這一切鹹皆鯨吞之後,楚維陽也已然能夠意識到己身於真形法之中可能會有的一番蛻變與昇華。
彼時,二道途鹹皆八境,在真正意義上的並駕齊驅的過程之中,道人這初涉的古之地仙的層階,也將駐足在其極致層面上。
由超越古往今來無算天驕妖孽,再到一步躍出超越己身。
可是,彼時可以預料得見的自己,在第八境的時候,便已然是古之地仙的層階,那麼,第九境呢?
“築基時,道基圓融而自入丹胎;丹胎時,九煉圓滿而自證金丹;金丹時,九竅周全而自入神境。”
“神境時……”
“自然而然,自然而然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