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斯蘭商隊的這些人都是正統的皇家騎士,他們從小接受最傳統的騎士教育,無論是德智體美還是言行舉止,都謹遵騎士的戒律與教條,自然也繼承了身爲皇家騎士的榮耀感。而能被這樣的人尊敬的人,不是沒有,卻也不多。
烏魯一路行至隊伍前方,真切地感受到這些人對他的敬意,對此,他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疑惑。
因爲這三天來,他已經習慣。
隊伍的前方,奧莉薇婭罕見地走出了那輛馬車,可以看到馬車內,她的妹妹奧米希爾正探出半張臉好奇地看着,見到烏魯過來,奧米希爾朝他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隨後就將腦袋縮回了車內,不過不久又探了出來。
烏魯默默地下馬步行至蕾妮的身後,此時幾個狩獵團的領導人都只是站在旁邊聽着、看着,真正在交談的,只有奧莉薇婭和一個陌生的中年人。
中年人身上穿着的袍服與庫倫神殿老殿主的袍服樣式相差不多,應該是弗朗西神殿的殿主無疑了。
“貝西殿主,能告訴我弗朗西沙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片紅雲又是什麼?看你們狼狽逃竄的樣子,別告訴我你們捨棄了自己的神殿,捨棄了自己的沙城?!”奧莉薇婭指着弗朗西沙城的方向說道,她的語氣雖然平淡,但字裡行間卻極爲嚴厲,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了。
貝西雖然是七級神殿的殿主,但南荒大漠的神殿其實與最高神殿諸神殿之間的聯繫很是薄弱,也就是說他們與中州的神殿體系並不存在着太過緊密的關係,充其量不過是信仰神明的一方領主這種地步,因此貝西的身份地位其實要比奧莉薇婭略低一些。
貝西顯然有些理虧,交談之時不停地躲避着奧莉薇婭的視線:“弗朗西沙城已經被魔徒入侵,那片紅雲是以弒神武器爲媒介啓動的儀式魔法,能夠暫時切斷神之契約,使神明無法投影到神像之上。我們決定捨棄沙城也是無奈之舉,所來的魔徒中足足有三位魔使,而我們神殿卻只有狄麗莎祭司這一位神使,沒有了神明弗朗西的庇佑,我們就算留在沙城也沒有半點作用……”
“弒神武器?儀式魔法?三位魔使?你們神殿到底有些什麼東西?居然引得魔徒動用這麼大的陣仗?!”奧莉薇婭皺了皺眉,凝聲問道。
“這……”貝西殿主張了張嘴,半天沒有說出口來。
“是鎮魂石!”貝西身後,穿着純白執士袍的高貴婦人伸手推開了身爲神殿殿主的貝西,高聲說道,“我們弗朗西神殿之中隱藏着一顆鎮魂石!”
“伊莎!”貝西急聲叫道,似乎想要阻止婦人繼續說下去。
“貝西殿主,請稱呼我爲伊莎神使!”婦人眉目一瞪,厲聲喝道。
伊莎,弗朗西神殿唯一的主祭,也是唯一的神使,在弗朗西神殿之中,她的威壓還在貝西殿主之上!
“是的,伊莎神使。”貝西硬着頭皮叫了一聲,退到後方不再言語。
“好了嗎?那麼能繼續說下去了嗎?你們神殿既然有鎮魂石,那麼你們又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奧莉薇婭嘴角一鉤,帶着莫名的笑意問道。
“諸神殿頒佈的法典中有明述,凡神職人員遇到試圖破壞鎮魂石之人,都有義務、有責任前去阻止,哪怕實力相差懸殊,哪怕代價是犧牲一切,都不得以任何理由視而不見,遇而不管。否則等同於異端處置!”烏魯嘆息一聲,從蕾妮身後走出,他不知道奧莉薇婭是否預先就知道弗朗西神殿有鎮魂石所在,所以才叫他過來,不過現在卻是正好輪到他登場了。
畢竟這整支商隊中,也只有他算是半個神職人員了。
烏魯的話明顯戳中了弗朗西神殿衆人的要害,以貝西殿主爲首,他們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有懊悔、有羞慚、也有痛苦。
烏魯迎上從四周集聚而來的視線,低聲吟唱起讚譽神明,宣揚神信的歌謠:“神明在三十六層神境之上照拂着人類,崇高而知性。惡魔在十八層魔域之下窺視着人間,貪婪而嗜血。吾等順應神明的旨意,在這人世間行使那神明的諸般權能,以此剷除那惡魔的爪牙,以此守護那封鎖魔域的鎮魂石,以此維護這世間的公正與和平……”
正如歌謠所述,是鎮魂石封鎖了魔域,鎮壓了惡魔,人間之所以是現在的人間,全因爲有一百零八顆鎮魂石鎮壓在世界各地,將人界與魔域的通道完全封印,這件事又要追述到萬年前的人神魔之戰了。
“我在帝都之時就聽到過傳聞,最近幾年一直有魔徒在尋找鎮魂石埋藏之地並予以破壞吧?你們都是神職人員,應當比我這樣的人要更明白鎮魂石被破壞的後果吧?”奧莉薇婭玩味道,“還是你們覺得,反正有一百零八顆鎮魂石,就算是你們守護的鎮魂石被破壞了,不是還有其他的鎮魂石還保留着嗎?”
此話一說,連伊莎神使的臉色都變了。
貝西殿主更是滿臉通紅,急着爭辯道:“奧莉薇婭小姐,既然你也知道鎮魂石正在被破壞的消息,難道不知道鎮魂石一旦被破壞,方圓千里之遙都會有瘟疫、屍化、石化等致死詛咒降臨嗎?我們的實力已經不足以與侵入的魔徒抗爭,如果依然留在神殿之中,等待我們的就只有死亡,我們爲什麼要爲此而白白犧牲呢?”
“爲了神明啊!”烏魯嚥了口口水,將這句話吞回了肚子,如果是以前,他必然會毫不猶豫地呼喝對神明的信仰,然而如今……
“其實,你說的話我也明白,我疑惑的是,爲什麼你們只有自己逃出沙城,你們沙城中的居民呢?爲什麼沒有和你們一起跑出來?”奧莉薇婭問道。
貝西殿主頓時閉口不言,伊莎神使嘆息一聲,就想說話,然而衆人頭頂之上,卻有道聲音傳來:
“弗朗西沙城的居民都有好氣節,他們明知不敵,依舊在努力守護自己的家,守護那顆給他們帶來無妄之災的鎮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