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荏苒揹着書包,早早地站在李承每天早上出現的地方,果然他出現了。
“你在等我嗎?真有點不可思議。”李承無害的笑着。
荏苒不說話,靜靜地看着他,那種眼神是從來沒有過的,像是在研究一個外來生物一般,又不像是,那種安靜的表情,看的李承內心不安極了。
“你這怎麼了?”他一改方纔的嘻皮笑臉,嚴肅正經地問。
良久。“完顏靚死了。”荏苒看着他,終於開口說道。
“啊?噢。”李承先是一愣後又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我說完顏靚死了!你沒聽到嗎?”李承那事不關己的表情刺痛了荏苒,她就莫名的激動起來。
“跟我有什麼關係?”李承口氣冷淡地反問她。
怎麼可以如此冷漠。
“如果不是你母親,她不會變成啞巴,如果你們能善待她一點,或許她不會死的。她才十二歲,她有錯嗎?”荏苒不能自已地流着眼淚哭訴着,“爲什麼這個世上會有人如此冷漠?那是個鮮活的生命啊,是個孩子啊。”
“你也說了,她是因爲我母親才死的,我有錯嗎?”
“哈哈哈……從小到大,就沒有人說過,這是李梅的錯,這跟李承沒有關係,李承有什麼錯?!”
“她有錯,所以我也有錯,她有罪,所以我也不可饒恕。對嗎?荏苒?”李承看着荏苒,眼裡的落寞卻讓荏苒心裡一陣刺痛。
突然間,荏苒像泄了氣的氣球般, “爲什麼老天對她們不能寬容一點,她已經夠苦的了,她只是個孩子,爲什麼不能饒了她?爲什麼呀?你知道嗎?還有20天完顏萍就滿18歲了,她們、或許可以離開這裡,開始新的生活、可是等不到了,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如果活着沒了希望,讓她怎麼辦?”荏苒看着李承,淚水止不住的淌。
“你?在怪我嗎?”李承看着荏苒傷心的樣子,他內心裡充滿着憐惜和心痛,可眼底卻有着淡淡地冷漠。
“我以爲你和他們不一樣!”李承說完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荏苒茫然的蹲在原地,任淚水婆娑,其實她心裡是明白的,這跟李承沒有關係,或許,只是想找一個發泄口而已。
顯然 ,所有的事情比原來更糟。
從那天早上起,荏苒再也沒看到李承。她站在小路上,看着他曾出現的地方,空空如也,這一次她真的錯怪了他。
周忱安對荏苒說,有些痛,說不出來,只能自己承受着,直到時間夠久慢慢淡忘。你看人來人往的,他們都很忙、累、苦,但有人學會了堅強,有人沉默不語,有人沒心沒肺,有人無所顧忌的笑着。
高三教室裡座無虛席,大家都埋着頭複習解題,黑板上醒目的在字:“倒計時16天”,15天、14天……時間不再用秒分時計算,而是一天天的減少着。班主任老師站在前面,時刻的提醒着大家:朋友,這是最後一哆嗦了,戰鬥完就真的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
荏苒的心裡,卻始終有件事擱置不下。
猶豫再三,她還是去了李承的住處。第一天敲門無人應,第二天又來還是無人應,第三天下午她提前下自習課又來了,依然是沒人。
35度的高溫,沒有絲毫的風,悶熱的人很煩燥,荏苒坐在李承家門口,安靜的看着書。狹長的巷子裡空無一人,是啊這麼熱的天誰不在家裡吹風扇?
路口,李承站在那裡,這丫頭天天來找他,看來不見到他人,是不會罷休的。
天漸漸的黑了,荏苒使勁的睜大眼睛,也看不清書本上的字了,她合上手裡的書,望着天空星星點點。
一直以來,她認爲,人活着都是有目標的,置身於希望的。孩子爲了長大,父母爲了孩子,學生爲了高考,爲了知識能改變命運,爲了穿上皮鞋……可是手裡這本《活着》,卻讓她看到了,一個人一生只單純的爲了活着,竟然可以歷盡世間萬般滄桑和磨難,就連生命裡難得的溫情都被一次次接踵而來的死亡,撕得粉碎。
人對苦難的承受能力有界限嗎?
“幹嘛?還沒罵夠,追到這裡來罵,還是又發生了什麼事情,要我認罪?”李承走近荏苒,瞟了她一眼,嘲諷的說。
荏苒連忙站起來,“那個、我來找你、我……”他果然是記仇的。荏苒語無倫次一時不知道從哪裡說起。
“你那天挺能說的嘛,跟個小野貓似的,怎麼?今天野貓變小白兔了??”李承又瞟了她一眼,繞過去走進院子裡,然後對身後的荏苒說:“沒事就回去吧。”
你纔是毒蛇呢!!
荏苒他被陰陽怪氣的態度,給氣的漲紅了臉,她在內心告訴自己,管她野貓還是毒蛇的,她今天就當一回小白兔了。
“李承,沒想到你果然是記仇的。可我今天是來道歉的,我知道這跟你沒關係。我……那天、心情不好,是我、沒控制好情緒,所以纔會衝你吼,對你說那些話,不管你諒解與否,我都要跟你說聲:對不起。”她一口氣說完肚子裡憋了好久的話,沒有底氣極了。
這麼鄭重其事地對一個人道歉,真是人生第一次。
看着李承的背影,不知道他是什麼表情,但她要說的都說了。“說完了,我走了。”荏苒忐忑地看着李承,他依然背對着她沒有說話。
李承內心,在這一刻翻江倒海般地洶涌起來。
他突然如夢初醒般轉過身來,看着荏苒消失在院子裡,快速地追了出去。看着巷子裡纖瘦的背影,他想追上去,緊緊的抱着她。可最終,他沒有那麼做,看着她,就這麼走遠,消失在眼角。
她終是要離去。
後來,他又懊惱不己。李承啊李承,你真他媽的是個笑話!追上去會怎樣抱着她又如何,你不就是貪戀這一點點溫柔嗎?
倘若那天追上她,結局是不是會美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