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下午,回到村長家的時候雞早就燒好了,於小山把採的那堆金貴的芽兒攤在院子裡竹布上,等着含水量小一點的時候再殺青揉捻和解塊。
村長哼着山歌把雞端上來,咕嘟咕嘟還冒着熱泡泡的雞肉配上土豆芳香四溢,又倒了三杯自家釀的桑葚酒。
孟串兒口渴先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村長一回頭髮現酒杯空了,嘴巴張成O形望着於小山。
後者無奈地聳聳肩:“李叔你甭管她,有酒膽,沒多大量,喝多了會胡鬧,要酒喝的時候也攔不住,愛咋咋吧。”
轉頭又衝她:“你悠着點,這酒後勁大。”
“那正好!喝多了我們可以打鬥地主啊。”孟串兒搓搓雙手,狡黠地做出建議。
村長不明就裡聽到這個提議十分感興趣:“好啊,我很久都沒摸牌了,原來偶爾也是喜歡打幾把的。”
於小山嚇得趕緊使眼色,想攔沒攔住,一個勁衝村長搖頭,村長還以爲惦記着怕他麻煩,笑道:“沒事,家裡有撲克。”
家裡有撲克?這不是家裡有沒有撲克的問題,這是小姑奶奶會不會手下留情的問題,於小山曾經特別不服氣孟串兒的鬥地主技術,懷疑這丫頭是不是閒的沒事吹牛B。
連着打了一週,最後不僅錢輸光了,還被逼着寫下字條:“於小山承認孟串兒是世界上鬥地主最牛B的人。”老李頭肯定是瘋了纔會響應這種提議。
孟串兒抓了個雞腿正在啃,聽到這話,伸出油膩膩的手爪子拍了兩下:“好呀好呀,吃飽喝足就打。”
於小山一百萬個無奈地嘆了口氣。
飯後村長興致勃勃地拿來了撲克,孟串兒還頗爲體貼地定了小賭怡情,一元錢一局,可憐的李叔在輸了一百多之後就找了個藉口不玩了。
“李叔咋走了,我還沒玩夠呢。”
於小山戳了一下她的額頭:“老頭一個月才賺多少錢?你就不能放點水?”
她一拍腦袋:“啊!我給忘了,我明天還給他就是,那你陪我玩。”
於小山內心的是拒絕的,但是又不好在這個時候掃了她的興。
直到把於小山微信零錢裡的錢全贏光尤嫌不足,兩個人開始玩扇嘴巴子的。
孟串兒偶爾輸幾次,他都捨不得扇,隻手掌心稍微貼點臉就放下,這個丫頭的性格是做什麼都認真,賭博也賭得極其認真,特別珍惜每一次贏的機會。
“哈哈哈!悶抓春天加兩炸,16個嘴巴子!”
“啪!啪!啪!……”扇了三個之後於小山有點急眼了:“孟串兒你心裡能不能有點逼數,我扇你啥力度你不知道啊?你這扇冤家呢?”
“有本事你自己贏,趕緊的還有13個!”
村長在屋子外面經過的時候偷瞄了一眼,就看到這一幕,連連搖頭:“這年輕人的癖好,真是不懂啊。”
終於折騰到了半夜,萬籟俱寂,幾聲狗吠更對比着山村的夜晚寧靜祥和。酒也多了,人也醉了。
兩個人相擁在一張木雕很是精緻的雙人大牀上,她在他胸口的位置,聽着他的心跳,禁不住滿足地喟嘆:“上次你說賺夠了錢就隱居,我們就找這樣一個依山傍水的小村子,
養些小雞小豬小鴨子,種茶採茶過一輩子,若是想出去體驗花花世界再隨時出去,好不好?”
“嗯。”半生顛沛流離,一顆心在紅塵中晃悠來晃悠去,懷裡擁着的這個野丫頭就是歸途,其實她說的就是他最想要的生活。
可是山村裡的孟串兒跟那個花花世界中的孟串兒不是一個人,每次她化好妝踩着小高跟奔赴一個個項目現場和應酬酒局的時候,總覺得很陌生。
她是一個對存在感和被認可的感覺要求極高的人,她可能都看不到自己的內心,如果不是經歷千辛萬苦徹底轉了性子,未必能過得慣日復一日無波無瀾的生活。
一開始他就看透她骨子裡的倔強,不服輸,這些都是需要驚心動魄去匹配的,所以她纔會義無反顧地去阿富han,纔是那個在同事犧牲之後不顧生死履行職業記者職責的孟串兒。
這跟十年前的自己多麼像,那時候是勸不聽,罵不移,打不散的。
而現在的自己,一句閱盡千帆就可以概括全部了,他太想把她留在身邊了,想得心都疼,可是現實殘忍,柴米油鹽醬醋茶是基石,很多事他不能裝作看不見。
包括這次把茶園抵了,是因爲於小山知道即使是淘淘姥姥那500萬,也是要還的,人若是失了信譽就很難在社會上立足了,這些壓力他不能讓孟串兒一個人扛着。
孟串兒還在嘟嘟囔囔自說自話,逐漸聲音越來越小,開始熟睡。
他擁緊她,最近左眼皮總是狂跳,有種冥冥之中要發生點什麼的暴風雨前寧靜的預感,他搖了搖頭強迫自己不再去想。
睡夢中的她蜷縮在他的懷裡,雙手抵着他的胸膛,偶然無意識地動一動,似乎是在尋找最舒服的位置,都已經這樣久了,其實早就應該恢復到老夫老妻的狀態。
但是他們的每一天都像熊熊烈火在燃燒,曾經以爲總有一天會燒乾,燒乾就拉瘠薄倒,沒想過這火是人間沒有過的無量天火,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
而他早就心甘情願地接受所有結局,包括灰飛煙滅。想着想着,也就困了,這樣安靜的難得的夜晚,真好。
在雲南的茶園裡住了一週,直到於暢和曾婷婷兩個小鬼,已經開啓了連環奪命催的模式,兩個人才戀戀不捨地帶着那餅製作成型的生普茶餅回到C城。
回家後於小山把茶餅放在了小餐桌那副梵高的星空畫旁的茶盒子上:“這個茶得三年後才能喝,咱家溫度剛剛好,你不要好奇把它拆了那就沒意思了。”
孟串兒正在收拾自己打算出去,聽到這話畫眉的手略頓了一下笑道:“誰稀罕你那個最高境界的生普,這餅茶對於我的意義就是你親自帶我採的做的,三年三十年的就那麼回事,擱着吧,留作紀念。”
地升控股辦公室,李林正在盤串兒,一整串綠鬆,近幾年連這玩意都被炒得特別貴,這一串兒是老坑綠鬆,形狀不規矩,用料極品,顏色天藍,光澤質感都像瓷器,屬瓷鬆的上品。
任軍在旁邊翹着二郎腿品茶:“老闆英明,還有個事兒得跟您彙報一下,本輪咱們做那個併購基金,銀行現在收口特別緊,1:3的錢拿不出來,估計只肯配1:2的。”
(備註:從上次李林的公司證監會例行調查到收取定金,到最終過會付給孟串兒錢,對於地升控股來說才萬里長征邁出第一步。真正拿到批文得幾個月,開始組建併購基金還得很久,所以本文所說還是那個併購。)
董事長撇了他一眼:“這點屁事你問我?託人找關係,咱們是上市公司,錢送到了沒有辦不成的事。”
任軍搓搓衣角,爲難道:“老闆,現在可不是前幾年,反腐反得特別嚴,抓進去一批又一批,現在沒有敢收錢的。我看風向要轉,咱是不是悠着點……”
董事長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我TM的用你指導!趕緊去辦!”
“收到!”
“還有,關鵬到底同意了沒?你找的心理醫生確定這樣說?”
任軍哈巴狗一樣連連點頭:“關鵬肯定是同意的,又有錢又可以解了他心裡的私人恩怨。
心理醫生我至少找了四個,都是一樣的說辭,那個小名兒肯定是沒戲,堅決不肯透露客戶資料。
但是八成中毒抑鬱症沒跑,指不定還有別的伴隨症狀,這個不可能短期內完全恢復,而且特別害怕受刺激,只要我們……”
任軍在李林耳邊奸笑着耳語着,李林滿意地緩緩點頭以示讚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