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串兒在看到這張紙條和這個電話的時候非常憤怒,如一團無量天火從胸腔爆裂開來,一簇一簇的小火苗在身體的每個細小角落燃燒,爆破,炸開,連成一片。
這踏馬的算什麼?這茶餅製作的時候還沒有關鵬那檔子事,封好了之後絕對不可能有機會拆開,所以無論當天他是不是誤會,如何誤會,他都早已經做好要走的決定。
也就是說那個人的出走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沒人強迫,也並非完全意義上的衝動,只不過時機剛剛好。
而她卻傻乎乎地一直遺憾,遺憾那些連說都來不及說的解釋顯得那麼蒼白和無意義,再想到曾經他們對出軌有過一次放鬆的談話,那時候他的心理狀況纔剛剛好一點。
她問他如果有一天跟別人睡了讓他知道了還真會送束花嗎?——好像全天下的女人都會問一些毫無意義並不會發生的問題。
有時候會因爲設想出的情景而爭吵得面紅耳赤,其實有些狀況一輩子都不會發生,而女人這種生物就是會揪着永遠不會發生的事實假象然後根據回答選擇性生氣。
那個人的回答非常認真,他說他會非常難過,估計會頭也不回地走掉。她問他那如果我讓你滾回來呢?猶記他當時無奈地大叫:“你都跟人睡了還不讓我走,你太霸道了!”
“你那意思你的承諾是有前提的,你開始的時候怎麼不設前提呢?”
“我會一直愛你,直到我死的那天我仍然愛你,但是我可能會選擇出去安靜兩三年。平復好情緒再回來找你。”
……想到這些孟串兒一股邪火竄上來氣得渾身發抖,她抓起手機撥打了這個號碼,在還沒接通的時候又掛了。
艹,好糾結!畢竟也有將近三年沒有聽過這個人的聲音,這第一句話要說什麼?總不能說,那啥,你還好不?好尼瑪個大爪子,現在最想幹的事情就是狂揍他一頓。
而且這個人到底當初爲什麼一定要走,是現在孟串兒心裡最無法平衡的矛盾和衝突,可是卻也無法開口問,時隔近三年,有些情緒被歲月的塵土埋得太深了,再次挖出來的時候,早已忘了是什麼時候埋的,有些生鏽或腐化了。
或者說,有什麼東西一直在她記憶的角落裡藏着,藏得如此完好,像是完全不存在一樣,並且永遠都無從得知,只有這些情緒忽然自己走出來,不知何時,突然間的一個現身,閃了孟串兒一下,然後又連續暴打她,無來由的被情緒毆打,讓她無比恍惚。
萬一他不用這個號了,萬一他交了新女朋友了甚至結婚了,萬一他語氣疏離如陌生人,萬一萬一萬一……她開始滿地轉圈,團團轉。
不要臉,大灑逼,害的我難過了這樣久,大騙子,還說什麼不走丟,一消失了全世界都找不到,二百五……她跟這把所有的詞兒全罵遍了,覺得還是應該把電話打過去,因爲這樣暗地裡罵着實在不解氣。
這會兒半夜了,要不明天打吧,也有可能靜音聽不到……他聽不到不要緊,要是聽到了沒接,明天會不會就停機了?這可是目前唯一的線索,再斷了就徹底找不到這人了。
找不到就找不到,憑什麼只有我一個人着急?我們不走丟,又不是我一個人不走丟,有人自己想丟,難道要我強留麼?這個電話啊,扔旁邊又拿回來,拿回來又扔旁邊,如此反覆思量反覆糾結。
可惜孟串兒的手比心實在,來回掂量的功夫號碼已經撥出去了,電話等待的聲音很奇怪,並不是“嘟……嘟……”,而是一個實心的“嘟……”後面跟着一個虛聲的“嘟”,做記者採訪過xiang港的經濟學家,在阿富han也呆了兩年多,經驗告訴她,號碼的主人在境外。
好哇,我在國內幾乎把天地都翻了一遍,你居然跑出國了!你這麼厲害怎麼不出銀河系呢,宇宙成是寬廣,你倒是去浪啊!
孟串兒都還沒來的及在腦海中轉第二個想法,電話忽然接通了,對方先開的口,聲音有一絲迫不及待的急切:“你終於把茶拆了。”
聽到聲音的那一瞬間,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那種熟悉又帶有一絲陌生的聲音帶着一股子宿命席捲而來,反覆斟酌確認都猶恐是夢中。眼淚蜿蜒爬在久違的臉上,接電話的右手在止不住地顫抖。
“你知道嗎?我等這一刻等了將近三年,這三年我無時無刻不在看着這部電話,生怕它什麼時候響了我沒有聽到。我就這樣一直等着,盼着,相信這一時刻一定會到來。孟串兒,我他媽的想死你了。”
“想你媽個X,你個大傻X!當年那是李林和任軍聯合吳鵬爲了算計我故意安排的局,給我下了乖乖水,就爲了讓你看到那一幕!
我踏馬的恢復意識的時候都早晨七點多了,你就這麼走了,一走就是三年了無音信,跟死了一樣,你是不是以爲你自己承擔可多委屈了?
我告訴你於小山,你別以爲我不知道,這張紙條明明是在事情發生之前你放進去的,全天下就踏馬的你最聰明,其他人全是智障!
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處心積慮地想要走??全天下最陰損,最狠毒,最無恥的人就是你!什麼吳鵬,什麼李林任軍,你比起他們那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還踏馬什麼我們不走丟,全尼瑪是騙鬼的話,什麼我讓你滾回來你就滾回來,你不是滾了嗎?你就再滾遠點!這輩子都別想滾回來了!”
“咣!!!”
電話斷了,於小山在電話這頭屢次想插嘴,都完全插不上。孟串兒說話原本就連珠炮一樣,這世界上只有她不想打斷的對話,沒有人可以打斷她說話。
那句“這輩子都別想滾回來了”一出口,於小山就知道她要掛電話,慌忙高聲攔住:“你聽我說!喂???喂??”
孟串兒那段話是一口氣說完的,說完手機就讓孟串兒摔牆上去了,砸了個稀碎不說都開始着火了,於小山再往回撥的時候已經撥不通了。
於小山嘆了一口氣,他跟這個丫頭糾纏了一定不止一輩子,孟串兒自己不知道,這個電話硬生生扭轉了於小山整個餘生的方向。
孟串兒猜得沒錯,他的確人在異國,女神國。在女神國這三年是另一段風刀霜劍嚴相逼的歲月,這通電話不來,於小山明天就要去做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孟串兒電話來之前,他正打開了塵封已久的微博,想在上面留遺言給孟串兒,然後去復仇,去用生命實現自己的尊嚴。
但是此刻,他不想了,他覺得尊嚴不重要,至少沒有這通電話重要。沒接電話的時候,他還沒意識到,尊嚴和孟串兒之間的差距如此懸殊。
他點上一支菸,把電腦關了,靜靜地回想了一遍離開孟串兒之後的這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