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文曜整個人都彷彿炸開了一般,難以置信:“怎麼會?”不是說九王爺武功高強,整個東璃國都鮮少有對手?怎麼會這麼嚴重?
定國公嘆息一聲:“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如今整個九王府都是夜莊主在主持,爹我是怕……這朝堂恐怕是要起變化了啊。”畢竟皇帝年幼,雖然太后蕭氏平日裡看不出什麼,可那畢竟是因爲九王爺太強,可如今,一旦九王爺出事,對於九王爺來說,他那麼驕傲尊貴,一旦變成了一個廢物,他可能會就此一蹶不振。那麼到時候,恐怕就是太后蕭氏徹底回擊的時候了……
那纔是真正的觸一發而動全身。
蘇岑落在書卷上的手因爲那四個字,驀地一攥,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手裡的書卷被捏的幾乎成了一團。她斂下眉眼,許久,才把書放下,躺在牀榻上,靜靜躺着頭看着頭頂垂下的流蘇:就算是這樣,與她何干呢?
本來,他們之間已經塵歸塵土歸土,什麼關係都沒有了。
可爲什麼,還是覺得心裡有一股抑鬱之氣,堵在其中,想吐又吐不出來。
聶文曜面對定國公的擔憂,雖然也理解,卻不能感同身受,對於他來說,不打仗纔是最好的,安居樂業已經是難得的了,可九王爺是郡主的夫君,那麼郡主聽到這個消息,會不會……他忍不住看向隔壁的方向,一張臉上都是憂慮。
定國公也沒想着聶文曜能幫他解決什麼問題,他就是過來說一說而已,如果不找個人訴說一下,他怕自己會憋出問題來,等說清楚了,他心裡頓時就舒坦了。只是等定國公擡起頭,就看到自家兒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擡起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文曜,你想什麼呢?”
“啊?”聶文曜回神,搖搖頭:“爹,孩兒有些累了,不知道……”
“你這孩子!”定國公瞧他是真的沒事,這才站起身,拍了拍他雖然瘦弱但是結實了不少的肩膀,感慨道:“身體好了就好,等徹底沒事了,爹就教你練練武,就算不能自保,好歹能夠強身健體。”
聶文曜一一應了下來,等送走了定國公,就直奔到了蘇岑的房間外,敲了敲門:“郡主,你歇息了嗎?”
蘇岑轉過頭,從聶文曜的聲音裡聽出了擔心,長睫半斂,遮住了眼底的情緒:“進來吧。”
聶文曜這才走進去,關上門,來到蘇岑面前。
仔細瞧了瞧,並未在蘇岑面容上發現什麼不對,才鬆了一口氣,可依然擔心,猶豫了一下,才問道:“郡主,我方纔與我爹的談話,你可是聽到了?”
蘇岑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嗯,聽到了。”
聶文曜心裡咯噔一下,張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的好。
“那……”
“你是想我擔心與否?”蘇岑直接說出了他心裡想說的話,聶文曜的俊臉上染上一層薄紅:“我只是……”
蘇岑臉上依然沒什麼情緒的起伏,只是黑漆漆的眸仁怔怔落在頭頂,平靜道:“明晚取完最後一滴血,我就會離開京都,墨修淵的事情……再與我無關,所以,你不必擔心我會傷心會難過。他是他,我是我,以後本就橋歸橋路歸路。”
聶文曜一怔:“郡主你要回南詔國?”
蘇岑沒有回答,選擇閉上了眼,只是明明說過根本不在意的,可眼前這幾日卻總是會出現石塊落下來的最後一句,墨修淵的眼神……
讓她覺得想要逃離,逃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
聶文曜看蘇岑不想再多談,也沒有在說什麼,讓蘇岑早點休息之後,就退了出來,只是剛關上門,轉身,就看到身後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一道身影。來人正是雲落,他眯着一雙血瞳垂着眼直勾勾地盯着聶文曜,讓他覺得胸腔裡似乎有什麼在震動。
“雲、雲公子……”聶文曜勉強說出聲,怕蘇岑聽到,又壓低了聲音道:“怎麼了?”
雲落提着聶文曜直接飛上了院子裡最遠的房頂上,才沉聲警告道:“以後不要在主子面前替墨修淵,知道了嗎?”
聶文曜不解:“爲、爲什麼?”
“這是你不應該問的,如果不想讓我家主子再傷心,最後與墨修淵有關的人或事,都不要再提!”雲落囑咐完,再次提起驚魂未定的聶文曜飛了下去,把他送到了他的房門前,再身形一閃,再次不見了蹤影。
聶文曜怔怔望着外面寂寥的夜空,腦海裡亂糟糟的,可想到蘇岑漠然的態度,再想到雲落的話,心裡咯噔一下:九王爺如此,該不會是……郡主所爲吧?
蘇岑在當晚子睡着時,再次走進了迷離幻境,自從上一次自己被擒住讓離淵離開之後,每次進入迷離幻境都未再看到離淵。
不過這次,蘇岑卻是在打開宮殿的宮門時,看到了側臥在軟榻上的離淵。
他身後的蛇尾從外袍下滑落出來,金色的瞳仁淡淡地落在她的身上,沒有說話,可蘇岑總覺得他在等着她開口。蘇岑走了過去,站在離淵的面前:“明晚拿到十滴血,我們就能離開京都了。”
離淵一張鐵面遮住了面容,應了聲:“好。”
這次他沒有再詢問什麼,或者,就算是再有什麼意外發生,他也不怕了。離淵金色的蛇眸裡有微光一掠而過,極亮,蘇岑還未見過如此的離淵,愣了下:“可是有好事發生?”
離淵薄脣揚起:“明晚上,你就知道了。”
蘇岑一知半解,卻也沒問什麼,只是轉過身,往溫泉而去,望着那碧綠的池水,綠光一晃,再次倒映出一張臉,蘇岑眉心一跳,猛地伸出手,打散了水面上的面容,漣漪微蕩,一顆心卻再也平復不下來。
第二日蘇岑醒來時,窗櫺外日光大盛,蘇岑擡起手遮了一下日光。
起身,坐了一會兒,讓自己清醒了些,才揉了揉發痛的眉心,起身穿衣。雲落彷彿掐着時間一般,出現在門外:“主子,你醒了嗎?”
蘇岑應了聲,雲落端着清水進來,蘇岑洗漱過後,雲落再次消失,蘇岑擡起手腕,望着纏繞其上的小金蛇,從昨晚上開始,它的蛇身越來越透明,她不知道這代表着什麼,可離淵分明並不覺得害怕,反而是高興。蘇岑的指腹不經意撫在小金蛇的蛇眸上,原本一直恍若雕塑的小金蛇,突然揚起了尖腦袋。
蘇岑愣了下,默默收回手,把寬袖又放了下來。
她總覺得剛纔離淵看她那一眼,莫名有些奇怪,讓她覺得心裡微微有些毛毛的,就跟當初她睜開眼,就發現離淵在偷偷吻她一樣,那種驚愕的微妙感,至今難以消除掉。蘇岑並未當一回事,她不確定墨修淵如果出了事之後,夜無雙還會不會安然讓她離開。
畢竟知道她是誰一回事,可墨修淵是墨修淵,夜無雙是夜無雙。
他們本就是不同的。
很快,天就黑了下來,聶文曜今天似乎很忙,一大早就被定國公喊去了,直到天黑,才風塵僕僕匆匆趕了回來,他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直接來到了蘇岑的房間外,敲門進去之後,才道歉道:“郡主,我回來了。”
蘇岑這才起身放下書:“可是出事了?”
聶文曜退着外袍的手一頓,想到雲落的話,猶豫了,可蘇岑已經問出了聲,他今天出去的確是與墨修淵有關,他想了想,還是撿了重點回答:“九王爺今天上了早朝,父親爲我請了一個官職,所以,我也必須要到場,因此耽擱了不少事日。”
蘇岑神色一怔:“不是說重傷嗎?”怎麼這麼快就能下牀了?
聶文曜搖搖頭:“我也不清楚,今個兒見到九王爺的時候並未有什麼不妥,氣色也很好,除了臉色蒼白一些,其他都很正常,甚至連雙腿……似乎也沒什麼問題。”
蘇岑眉眼底的疑惑更濃了:“哦?”
腦海裡卻是飛快地轉着,不過很快就想通了,應該是夜無雙爲了防止朝堂上起了變化,所以,找了一個人假冒墨修淵吧,否則,以墨修淵當時傷重的程度,不可能還起得了身。
蘇岑這才從懷裡拿出匕首:“開始吧。”取完了血,她就立刻離開京都。
不管以後墨修淵如何,都與她無關了。
聶文曜應了聲,沒再多問,脫下外袍,裡衣,露出白皙的胸膛,與往日一般閉上了眼。蘇岑拿着匕首上前,刀尖抵到聶文曜心口,剛刺了進去,外面突然傳來定國公的聲音:“文曜呢?快讓世子爺出來,九王爺要見他,哈哈哈,看樣子這是要重用的意思啊。”
定國公似乎心情很好,身後還跟着王府裡來的侍衛統領,只是打開房門,卻並未看到聶文曜,甚至整個院子裡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定國公怒了:“人呢?”
很快就有下人匆匆跑進來,看到定國公,跪在了地上:“老、老爺!”
定國公吹鬍子瞪眼:“世子爺呢?”
下人掃了一眼蘇岑的房間,猶豫了一下,指了指:“世子爺在……在這裡。”
定國公大步往另一邊走,只是還沒靠近,突然面前出現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小山一般擋住了定國公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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