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修淵不想表現的太過明顯,可他的嘴角還是止不住上揚了起來。
讓墨白把他的面具拿過來,遮在了臉上,墨白推來了輪椅,墨修淵自己撐着想要坐到輪椅上,只是試了幾次,卻沒成功。墨白想出手,可他知道王爺一向好強,平日裡,都是自己出手。
蘇岑在一旁靜靜看着,可這一幕到底是讓她心裡起了漣漪,像是一塊巨石壓在心口,喘不過氣來。
等她回過神時,已經開口,道:“我幫你。”
墨修淵動作一僵,想拒絕,可最終斂了眉眼,點了頭,蘇岑反應過來時已經後悔了,卻沒想到他竟然同意了。話已出口,蘇岑不得不站過去,讓墨修淵扶着她,借力使力。
墨修淵的手掌不經意落在了她的手腕上,肌膚相貼,蘇岑能清楚的感覺到一股電流從兩人相觸的地方傳過來。
蘇岑反射性地想甩開墨修淵,後者握得很緊,蘇岑歪過頭去,就看到墨修淵薄脣緊抿,額頭上因爲用力而滑下冷汗,不是不疼,只是因爲他臉上從沒有什麼情緒,她以爲傷口其實並不像她以爲的那麼嚴重。
可看到這,蘇岑突然明白,不是不疼,只是他不說。
那麼猙獰的傷口,怎麼就不疼呢?
蘇岑這次是真的心軟了,她想,他們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呢?明明,他們其實有一個很好的開始的。
蘇岑主動握住了墨修淵的手臂,讓墨白扶住了輪椅,看着墨修淵順利坐在了上面,才鬆了一口氣。
墨修淵每次來見她,是不是都要經歷這麼一回?
她想了想,忍不住脫口而出,“以後你不用再來攬月閣了……”
墨修淵臉瞬間白了下來,“爲、爲什麼?”
蘇岑不想說不忍看到他這幅模樣,可如果解釋了,她先前所有的冷漠又算什麼?不過,她側過的臉還是露出了一抹尷尬,緊抿的脣線讓墨修淵原本黯淡的眸光微微一晃,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上一刻還跌落到谷底的心情,瞬間高漲了起來。
他仔細想着措辭,“我沒事,這些小痛我還能忍,更何況,多出去走走,對恢復也有好處。”頓了頓,加了一句,“你別擔心,我真的沒事。”
蘇岑身體一僵,“誰擔心你了?”
墨修淵嘴角噙着一抹笑,道:“好,不擔心。”
蘇岑餘光不經意落在他的臉上,掃見那一抹溫潤,眉頭擰了擰,快速走到他身後,推着他往外走,想了想,冷漠道:“隨你。”
明明依然是沒有感情起伏的聲音,可墨修淵彷彿能從她的冷漠裡聽出一絲擔憂,這已經足夠了,至少,她的心境在改變,她至少從想要殺他,變得能開始擔心他,這已經是進步了。
兩人就像是鬧彆扭的小孩,墨白看着漸漸遠去的兩人,眸光微怔,他其實不太明白,爲什麼昭華郡主能讓王爺這麼特殊對待。
夜無雙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身後,直到瞧不見兩人的身影,才慢慢輕嘆一聲,“……果然,只有她,才能把他打入地獄,或者,救出深淵。”
他現在已經不知道,到底他們,誰纔是誰的劫難了。
蘇岑推着墨修淵出了主院,墨修淵坐在輪椅上這形象與先前簡直天壤之別,加上天黑,並未有人懷疑,這府裡戴了面具的貴客,正是他們的王爺。
兩人誰也沒說話,雲落不遠不近地跟着,垂着眼,血紅的眸仁裡倒是瞧不出什麼情緒。
只是就在蘇岑推着墨修淵行走到一半的時候,前方不遠處,走來了兩個人,蘇岑擡頭去看,可看清楚了,眼睛虛虛眯了起來。
對面的嵐月與“墨修淵”自然也瞧見了兩人,嵐月似乎在與“墨修淵”說着什麼,不時嬌笑一聲,“墨修淵”繃緊着臉,倒是與墨修淵像極了。
蘇岑看着假的“墨修淵”那張臉,卻依然產生了微妙的感覺。
她想起來當初墨修淵以爲嵐月是她時,對她所做的事情。
眼神裡有冷意攢攢而動。
墨修淵離蘇岑這麼近,自然覺察到了她情緒的變化,剛想讓蘇岑轉身,換一條路走,“墨修淵”已經走了過來,嵐月看到蘇岑本來想刺兩句的,可看到她身後不遠處跟着的雲落,立刻像耗子見了貓似的,縮了。
“墨修淵”雖然如今扮演的身份是墨修淵,可到底是知道實情的,看到墨修淵,哪裡敢放肆,走過去,雖然沒太表現的突兀,卻也是恭恭敬敬的,“淵公子,這幾日身體可還好?”
墨修淵知道蘇岑不喜,只是垂着眼,遮住了眼底的情緒,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壓低着聲音,回道:“好很多了,多謝王爺關心。”
“墨修淵”也怕泄露了身份,不便多相處,就擡步告辭,回身,看嵐月還在發呆,眉眼一橫,倒是把墨修淵的神態學了個十足十。
蘇岑眉峰一緊,嵐月心神不寧地走了過去,也不敢攬住“墨修淵”的手臂了。
等兩人踉踉蹌蹌走遠了,蘇岑才面無表情的繼續推着走。
墨修淵仰起頭,看着她抿緊的紅脣,解釋道:“因着怕府裡有探子,所以,不便表現的太過明顯,所以,才讓那個替身與嵐月多接觸。”
蘇岑漫不經心地應了聲,“你與我解釋這些做什麼。”
墨修淵怔了下,“我以爲……”
“以爲什麼?以爲我會覺得心裡不舒服?墨修淵,我早就說過,我們之間,早就沒可能了。”所以,她也不會把感情浪費在這些地方。
蘇岑忽視掉自己心底深處的不舒服,腦海裡浮現的,是當初爲了逼自己給嵐月行禮時,他敲在她膝蓋上的石子,血流出來時,到底是什麼感覺……她斂下眉眼,冷得發寒。
蘇岑與墨修淵不歡而散,這讓墨修淵本來雀躍的心情,再次蔫了下來。
夜無雙本來以爲回來會看到眉開眼笑的墨修淵,可等人回來,卻還不如不出去呢。他繞着墨修淵的輪椅轉了幾圈,忍不住道:“這什麼情況?又崩了?”
墨修淵“嗯”了聲,“遇到了嵐月與那個替身……”
夜無雙瞪圓了眼,“不得不說,你可真是……點背。”本來好好的,他看蘇岑那心思也有些軟了,可這,得,估計又被刺激了,他們這情路怎麼就能這麼坎坷呢?
夜無雙眼珠子轉了轉,最後總結道:“所以,你還是趕緊讓自己的腿好了,否則,這些糟心事不處理完,你什麼時候能追到媳婦兒?”
現在是那小鬼沒回來,他們的情況還能溫馨溫馨,等那小鬼回來了,嘖嘖……
想到蘇岑那護短的模樣,他只能爲墨修淵點根蠟。
夜無雙在兩日後,終於得到了一些眉目,他去找蘇岑,本來是不怎麼樂意把消息告訴蘇岑的,畢竟,蘇岑知道了消息,那就等同於,那小鬼也快回來了。可他卻又很清楚,如果那小鬼真的出了事,恐怕最後受到折磨的,還是墨修淵。
蘇岑聽了夜無雙的話,眉頭擰了起來:“你說,有人曾經見過一個很奇怪的術士,出現在城外的一座山裡?”
夜無雙神色凝重的頜首:“對,據聞是一個很奇怪的人,全身都裹得烏漆墨黑的,時常揹着一個揹簍,裡面裝了很奇怪的東西,時常夜晚出沒,有一次白日出現的時候,有個人好奇,就躲了一瓶,就看到那術士手裡拿着一道符紙,不知道做了什麼,那人就跟瘋了似的,後來差點沒命。”
蘇岑聽到“符紙”兩個字,眼睛一亮:“是什麼山頭?”看來應該是錯不了了,不管對不對,至少她要去看一看,如果是的話還好,不是的話……蘇岑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寒意。
夜無雙想了想,那個名字有些忘了:“七行山,就在城外十幾裡的地方,很快就到了。”夜無雙頓了頓,“需要幫忙嗎?”
蘇岑搖頭,“不必了。”人太多的話,反而會引起注意,不如她與雲落兩個人前往,倒是省事。那人如果有法術在身的話,去的人再多,恐怕也不過是犧牲罷了。她只能算是一半的人,勝算更大一些。
夜無雙挺想幫忙的,可她說不用,他也不強求,不過這件事如果告訴了修淵,他肯定會跟着一起去的。只是他那腿現在不便,夜無雙想了想,只能暫時先隱瞞下來。
他從懷裡掏出兩個煙花彈:“你拿着這個,我帶兩隊人守在山下不遠處,如果有事,你就把這兩個煙花彈放了,那人就算會些法術,可也止不住我們人多啊,能壯壯聲勢。你別拒絕啊,我這是擔心修淵,他知道你去危險的地方,肯定會跟着去的,我不想讓他擔心。”
蘇岑低頭,看着遞到面前的東西,想了想,還是接了過來,斂着眉眼,夜無雙瞧不到她眼底的情緒。不過,看到她接了過來,還是鬆了一口氣。
如果她真的不接的話,他也沒辦法。
這女人太過固執,她認爲的事情,就算是一百匹馬也拉不回來,不過她接了,自己就有理由不告訴修淵了,等真的問起來的時候,他就說自己去保護了。想通了,夜無雙終於鬆了一口氣。
看書罔小說首發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