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修淵的話一落,蘇岑覺得自己的腦袋大了一圈,默默扭過頭重新看着那個杯子:“你的?”
墨修淵斜睨了她一眼:“怎麼?原來愛妃你不知道啊。”
那話裡的意思彷彿是她多想和他共用一個杯子似的,蘇岑覺得自己很不舒服,直接端起桌子上的酒壺,倒進了嘴裡,咕嚕咕嚕簌了漱口,再歪過頭直接吐了。這才重新坐好,自然也沒看到墨修淵剛回暖的臉色再次難看下來。
墨修淵的拳頭握得咯吱咯吱作響,這三年來還是第一次有人能把他的情緒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起來,墨白拿着新杯子回來的時候就聽到這麼一聲,小心臟差點從口裡跳出來,默默把杯子放下,就往後退了至少有三步遠。他怎麼覺得王爺和側妃娘娘待在一起,就像是火和炮仗,見面就要噼裡啪啦。
“南詔國使臣到——”
一聲報唱打破了宴會的沉寂,隨着太后擺擺手,一行幾人從宴會的尾端開始走進來,踩着紅地毯大步走來,爲首的男子一身月牙白的錦袍,寬肩窄腰襯得器宇軒昂,冷酷的眉眼帶着一股子硬挺肅殺之氣,卻因爲收斂了幾分,所以更加惹人眼球,身後跟着數人,都是南詔國服侍裝扮。男子到了宴會正中央停了下來,右手擡起放在了左胸前:“南詔國大將軍齊逸風見過東璃國君,東璃國太后,東璃國攝政王。”
太后坐直了身體,端莊地笑笑:“將軍有禮了,賜座!”
齊逸風頜首:“逸謝過太后。”說完,就隨着宮婢走到了主位左下方的位置,撩起長袍的下襬坐了下來,一身風姿,引得不遠處的幾位朝臣家眷頻頻相顧,羞紅了臉頰。
從齊逸風出現開始,蘇岑就低着頭,可饒是如此,等齊逸風坐下時,正好對着他們這張桌子,蘇岑裝傻,可還是能感覺到對方灼熱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讓她覺得頭更加疼了,卻也愈發無奈。
墨修淵也覺察到了齊逸風的視線,擡起頭,對上齊逸風墨黑的鷹眸,頓時感覺空氣中彷彿有電流霹靂閃過,劍拔弩張的感覺森冷而又可怖。
不過也只是一瞬間,齊逸風收回了視線,可墨修淵的臉色也徹底沉了下來。
太后沒有看到兩人之間肅殺的氛圍,視線轉向齊逸風:“不知齊將軍這次來東璃國,是要?”
齊逸風轉過頭,硬挺的側臉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聽聞東璃國盛產美人,齊某半生征戰沙場還沒有夫人,所以這次來東璃國,想要在此尋找一位能夠共度一生的佳人帶回南詔國。”
他的話一落,所有人都詫異地看向他,未出閣的官家小姐連瞬間就紅了。
太后壓根就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可是……就因爲要找一個夫人,所以就不遠千里來到東璃國?這理由,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合情理啊?可偏偏齊逸風眼底太過認真,太后只要硬着頭皮道:“那不知道齊將軍想要找一個什麼樣的?”
齊逸風目光深深看了一眼對面:“九王爺側妃,就很入本將軍的眼。”他話裡有話,卻又彷彿沒有。
似乎在說九王爺側妃就是他要找的,或者,意思就是像九王爺側妃這樣的。
宴會上再次陷入了片刻的沉寂,太后勉強笑了笑,自然就理解成了後者:“齊將軍可真有趣,九王爺側妃本是貴國的昭華郡主,不過既然齊將軍提出來了,哀家一定會留意的。”
齊逸風眸色深了幾分:“那就多謝太后成全了。”
說完,近乎於挑釁地看向墨修淵,後者一雙暗色的眸仁虛眯起來,眼底有寒宵的冷光一晃而過,又很快隱於望不見底的瞳仁裡。
蘇岑在心裡無聲嘆了口氣,彷彿早就預料到了事情會是這樣,終究是忍不住擡起頭看向齊逸風,後者彷彿能預料到一般,也擡起頭,目光和她的交織在一起,炙熱得讓蘇岑再次垂下了眼,揉了揉眉心,覺得這人真是冥頑不靈。
可偏偏她欠了他的,又不能真的撕破了臉,且不能告訴他自己的真實身份,否則,恐怕更會引起這人的執拗。
墨修淵面無表情地擡起手腕,飲盡了杯中的清酒,冰冷的眸子裡有寒光一掠而過,目光落在兩人身上,眸色又深了幾分。蘇岑覺察到他周身的氣息又冷了幾分,不以爲意,反正她在他眼中現在也不過是一個替身而已,只要藉着這張臉給他添堵,她樂此不疲。
因爲齊逸風明確提出了自己要找夫人,太后不得已就和墨修淵商量了一下,決定讓今晚在場的官家小姐都表演一個小節目,算是在齊逸風面前開了面,如果齊逸風真看上了,也算是成全了一對。
一向不管這些的墨修淵難得點了頭,這讓太后更加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對的。
而那些官家小姐也躍躍欲試,雖然遠嫁南詔國可能不妥,可誰讓齊逸風在三國之內的名聲實在是太好了,半生戎馬,戰功赫赫,府裡甚至連個侍妾都沒有,可謂是難得的佳婿,更何況,他長得又這麼出色,早就有些官家小姐聽過他的戰績,心中怦然心動。
不少小姐就開始下去精心的準備了。
而這個時候,音調起,一羣舞姬在臺閣上翩然起舞,原本這也沒什麼,只是衆人不經意擡眼看去,卻立刻被正中央領舞的女子給吸引了。女子跳得是一曲迴旋舞,一身異族裝扮,豔紅色的服侍襯得她膚色凝白如玉,露出的一截腰肢勾魂攝魄,臉上戴了面紗瞧不出面容,可那一雙描繪的極爲精緻的眉眼彷彿能勾人一般,直勾勾地看過來,彷彿能讓人的心魂散去幾分。
她的眉心用金色描摹了一朵極爲特別的枝蔓,從眉心的正中央,一直蔓延開,隱入鬢髮間,讓她整個人都變得明豔鮮活。
蘇岑不經意看過去,一張臉突然白了下來。
她突然就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一幕,那時候,她還在顏府,還未嫁入九王府,那時候顏家還沒有被滅,她在府裡一向隨性而至,最喜歡就是畫這些小東西,尤其是喜歡在臉上嘗試,然後好看的都保存下來。
積攢了滿滿的一小盒。
後來這些東西隨着她一起陪嫁進了九王府,而這些東西現在應該也在九王府的流雲閣裡,她死了之後,墨修淵就把流雲閣整個封了起來,她也相信墨修淵肯定是見過這的。而這枝蔓在這世間也是獨一無二的,可這舞姬爲何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