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阿狸從自家師父的房中出來之後,幾乎是落荒而逃地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她一頭栽倒在牀上,只覺得天地都在旋轉。
她這到底是怎麼了?
只不過是,看到了自家師父白皙的裸背而已……
還記得自己小的時候,也會偶爾撞到師父沐浴。甚至,還有過一兩次和師父一起共浴的經歷……可是那個時候,自己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
只是如今,爲何,心會跳得這般厲害。甚至,連臉上都是火辣辣的……
阿狸想到這裡,起身去到盆子邊用冷水猛洗了幾把臉,然後才又重新躺回牀上。
“一定是今日太累了……”
阿狸自言自語着,將被子蒙在頭上。
夜風吹着那窗外枝繁葉茂的梧桐,婆娑搖曳間,藉着月光,便有片片清影落在那雪白的窗紙上。
當然,同梧桐一起不停搖晃的,還有某狸的牀~~
在輾轉反側了不知多久之後,阿狸掀開被子坐起身,鬱悶地看着窗外正濃的夜色。
這天,到底還有多久纔會亮啊??
阿狸瞪大了眼,看着漆黑的屋子。
她並非全無睡意,只是一閉上眼,腦子裡便會自動回放出氤氳霧氣中,自己在自家師父房中看到的那一幕。每一寸白皙溼潤的肌膚,直刺得她眼睛生生地痛。好不容易強定心神睡了一會兒,那些畫面,竟然又鑽進了她的夢裡。
夢裡的師父依舊明媚溫軟,然而又有什麼和平日裡不大一樣。那一雙美麗的丹鳳眼眸裡似是淌入了水波,粼粼波光只讓人無法移開視線。她睜大眼睛想着,任憑時間如流水般緩緩流淌。那個總是笑得眉眼彎彎神情溫軟的人兒,搖搖晃晃地從黑暗中走出來,伸手輕輕揉着她的頭髮。那樣溫柔的,柔軟的,甚至……多情的……
阿狸嘆氣地扶着額,爲她不着邊際的幻想發着愁。雖說她也隱隱聽人提起過,女孩子到了這個年紀,偶爾做些春夢也是正常的。可是,爲何那個人,會是自家師父呢……
阿狸心慌氣短,阿狸心煩意亂,阿狸驚慌失措!
於是她一下子從牀上彈了起來,推門出去。
夜色已深,別院中更是幽靜,唯有低低的夜蟲的鳴叫聲起起伏伏。寒筱住處的門外,阿狸坐在一塊巨石上,望着那靜靜的深色木門發着呆。
屋內一片黑暗,師父早已經睡下了。
阿狸發覺自己只是這樣靜靜地坐在這裡,心中想着自家師父就在裡面靜靜地睡着,心中便會覺得莫名地安心。
有的時候,安心的感覺也會釀成癮。於是乎阿狸在幾番躊躇之後,還是鬼使神差地,摸進了自家師父的房間~~~
屋子裡靜悄悄的,唯有師父綿軟的呼吸聲起起伏伏。阿狸走到窗前,靜靜地看着自家師父甜美的睡顏。月兔淡淡的清輝灑在牀上那個大半個身子都縮在被子裡,只留出半張臉在外面的人兒。阿狸呆呆地站了許久,心中的一個地方,被慢慢地填滿。
慢慢的將手伸出去,於是那月光便也落在手上。然後她看着自己的手指離着師父的臉頰越來越近,直到發覺自己即將碰到那凝脂般如玉的白皙面頰的時候,才如夢初醒地頓住。
她到底想要做什麼呢?
腦海中瞬間掠過許多理由,離開自己臥房前的種種思緒又一下子涌了回來。
潛意識之中,她竟是想要將她家師父……
這讓阿狸不由覺得一陣心驚膽戰。
於是她只能摒除雜念收回手,暗暗心驚於自己不由自主險些釀成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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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回到自己房間之後,阿狸將自己關在屋子裡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鑄劍山莊的消息還沒有到,爲了躲避逍遙掌門終日殷勤的目光,阿狸只好去找慕容念解悶。然而到了慕容唸的住所,才得知阿念那個傢伙竟然不經自己的允許,擅自去拜訪她家師父了!!
阿狸聽及此處,只覺得腦中警鈴一震,便頭也不回地向着自家師父的房舍走去。
還未及走到近前,便聽到屋子裡傳來低低的笑聲。
阿狸一頓,臉色立即黑了下來。
話說寒筱今日一早,便看到一個笑眯眯的少女前來拜訪。而當少女自曝是阿狸在去到璧寒村之前的玩伴的時候,寒筱自然是要將這姑娘讓進屋裡來做客的。
誰成想,這個名叫“慕容念”的姑娘倒是十分健談,說起話來有聲有色。兩個人說得投機,不知不覺,便忘記了時辰。直到房門再一次被推開,而後,自家徒弟幽幽走了進來……
不知怎的,寒筱忽然覺得自家徒弟今日似乎有些不同。那頭頂上濃濃的怨念……莫非是自己看錯了?
阿狸因爲昨夜失眠的緣故,此時的臉上還頂着兩個黑幽幽的眼圈。她幽怨地掃過坐在桌邊的兩個人,以及桌上那精緻的點心和清甜的茶水,只覺得心中鬱悶極了。
師父一個未出閣的男子,怎能如此毫無戒心地開門招待一個陌生的女子進來呢?好吧,她承認這名女子正是她的好友。可是,即便是好友,對於自家單純的師父來說,還是十分危險的……
阿狸心中默默地糾結着,她纔不願承認其實是自己見到師父和其他女子相談甚歡而吃醋呢!
阿狸的這些心思自然是默默憋在心裡,於是乎心思單純的師父根本沒有發覺。甚至,還主動要求阿狸留下,三個人一起把茶言歡~~
既然房中有慕容念那隻色狼在,阿狸自然不會讓自家寶貝師父單獨和她在一起。然而阿狸平日裡並不十分健談,加之昨夜一夜未眠,心情難免越發煩躁。於是她拼命壓着心中的怒火,一面一杯杯地喝着清茶,一面聽着面前的兩個人越聊越起勁,完全將她忽視在外。
終於,阿狸“啪”地一聲將茶杯頓在桌上,而後冷冷地開了口。
“阿念,時辰不早,師父要午睡了。”
“咦,可是……我明明還沒有吃午飯……”
終於注意到自家徒弟黑黑的臉色,寒筱無辜地說着。白皙的兩腮鼓鼓的,樣子有些無辜而委屈。
而阿狸身邊的慕容念,自然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於是乎阿狸十分懷疑,慕容念那個傢伙,是否是近幾日閒得無聊故意來這裡挑釁她的?
見到自家師父可憐兮兮的樣子,阿狸沒骨氣地立即心軟。於是她放軟了聲音道:
“師父想吃什麼,我一會兒吩咐下人給師父送來就是了。”
“那……我可不可以留下阿念姑娘一起吃?”
“……”
阿狸無語。
慕容念見狀不由得一口茶笑噴出來,而後,被阿狸那冷冷的眼風硬逼了回去。
“阿念她還有要事在身,不便繼續留在這裡了,是不是?”
阿狸轉過頭,冷冷看着面前的少女。
慕容念不自覺嚥了口口水。
老實說,她從未覺得阿狸的那一雙灩漣的血眸如此可怕過……倘若今日她一意孤行非要留在這裡的話,慕容念相信,阿狸那傢伙一定會立即拔出無憂劍向她砍過來的……
於是乎慕容念順水推舟地點了點頭。
“今日確是有要事在身,不便奉陪了。”
言罷,便一溜煙遁逃得無影無蹤。
寒筱眼看着難得一個解悶的人就這樣走了,眼中難掩失落。於是伏在桌面上,像一隻孤獨寂寞的白兔。
阿狸將自家師父的神情看在眼裡,心中便越發泛酸。
“如今師父喜歡阿念已經超過阿狸了麼?”
阿狸繃着臉酸溜溜地說着。
寒筱看着自家徒弟稚氣未脫的臉上還帶着幾分委屈不甘,真是可愛極了。雖然如今的阿狸在江湖上已經小有名氣,然而在寒筱眼中,自家徒弟,依然是十年之前那個刻板沉默又可愛的小別扭。
“我家阿狸,這是在爭寵麼?”
寒筱說着,笑得眉眼彎彎。心中的某一個地方,已然化作一池春水。
阿狸聞言立即漲紅了臉,彆扭地別過頭。
“纔沒有……”
“那……”
“只是師父平日裡也太不小心些,如今逍遙派中來了不少武林人士,難免魚龍混雜。所以爲保安全,師父今後獨自在的時候,還是將門窗鎖好爲好。免得有什麼心懷不軌之徒,若是偷偷潛入,你叫我怎能放心?”
阿狸理直氣壯地說着,心中默默將自己從她口中那些半夜潛入的不軌之徒的行列中撇除乾淨……
寒筱看着自家徒弟如此細心關懷,心中自然暖融融的。
“好了,就依阿狸便是了。”
寒筱說到此處,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了自家徒弟臉上那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於是眉毛微微蹙了起來。
“阿狸這是怎麼了?臉色不好,可是生病了?”
寒筱說着,已習慣性地探身向前,將手伸到了阿狸的額頭上。
阿狸本還爲昨晚之事有些心虛,不期然便有淡淡的清香忽而充盈在鼻端。於是她只覺得全身一顫,所有的神經都集中在了額上那隻微涼的手上。
心池搖曳間,心跳加快,像是要飛了起來。
阿狸怔怔看着盡在咫尺的自家師父美麗溫柔的面龐,感覺自己的臉正在一寸寸燒紅。
“果然是不舒服吧?臉都燒紅了……”
寒筱關心地說着。倘若他知曉了此時自家徒弟臉紅的原因,會不會被嚇一跳呢?
師,師父……
你離我太近了……
阿狸覺得此時的自己,正有某種幸福的感覺順着師父纖細的手指慢慢流入自己的心田。然而正在此時,耳邊卻不期然聽到師父慢悠悠的聲音:
“說來奇怪,我昨夜,似乎夢到阿狸夜裡來這裡看望師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