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紫想了想,便把金分成了二份。
原本的七金。她是給藏在曾經住過的那木屋後滴水檐的。可公子出既然已經知道她藏了金,那地方便不能用了。
那她的金,拿出一份由父親保管外,另一份,能藏到哪裡去呢?
公子出的這個寢殿,用的木都是最好的,石頭打的基底,就更不用說了——根本挖不出洞來。
悄悄把殿門掩上了的玉紫,頭痛地圍着大殿團團轉。她轉着轉着,已是在每一個角落尋找老鼠洞了。。。。。。
望着虛掩的殿門,公子出眉頭皺了皺,他向一劍客問道:“殿中有人?”
“諾。玉姬正在殿中。”
是她啊?
公子出笑了笑,他溫聲問道:“她在忙甚?怎地關上了殿門?”
那劍客低着頭,叉手回道:“姬想藏金,正滿大殿尋洞。”
姬想藏金,正滿大殿尋洞!
這話一出,一陣低低的竊笑聲四面而起。公子出一回頭,那些人全部以袖掩嘴,不敢再笑。
前幾日玉姬晚上做夢,大喊公子出偷了她黃金的事,已在小範圍內有流傳。這些忍笑的人。全部是聽到那個故事的。想來,姬之所以要把金藏起,防的多半是她家夫主。
公子出微笑的雙眼,慢慢地眯了起來。他冷冷地盯着那殿門口,深吸了一口氣,頗有點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婦人!”
其實,玉紫也挺無辜的,她掩上殿門,悄悄尋洞,也不過一個時辰不到,她怎麼知道這麼快就傳到了公子出的耳中?
殿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
在殿中找不到洞的玉紫,已無奈地把金全部包好,準備另尋藏處。她左腳才跨出殿門,便赫然發現,公子出一行人,正站在臺階下,看着自己!
玉紫一怔,她連忙走出兩步,朝着公子出盈盈一福,脆聲道:“公子回來啦。”
她對上的,是長袖一甩,大步入殿,連看也不曾看她一眼的公子出。玉紫眨了眨眼,也沒有在意。
她朝着殿內福了福,提步便向外面走去。
她還要找個妥當的地方藏金呢。
望着她蹦跳離去的背影,公子出伸手撐着額頭,青筋直跳了好幾下。就在玉紫跳下臺階時。他擡頭看向她,優雅地叫道,“玉姬!”
玉紫一凜,她僵硬的,僵硬地轉過了身。
公子出微笑地看着她,聲音一提,清聲說道:“此番你立下了大功,從今後,你隨身劍客,添爲四人。劍客可騎馬!另有兩侍婢貼身服侍!”
嗖嗖嗖嗖。
隨着公子出的話一出口,玉紫迎上了四面八方投來的羨慕眼神。無論是食客,還是劍客,都崇敬地看着她,一臉嚮往。
隨身劍客有四人,劍客可騎馬,這已是上等食客的待遇了!
玉姬一個婦人,竟能蒙得公子以上等食客待她。公子當真重才啊!
一時之間,衆臣都是羣情激沸。剛纔玉姬還在殿中鬼鬼崇崇地藏金,顯然是防着公子。可公子卻絲毫不計較這個婦人的無禮,有功必賞!不以小錯而懲罰於她!連對一個婦人也能用其才,公子。真不負賢公子之名啊!
這個時代,對婦人行商,排斥並不大。婦人爲陰,商也是低賤之事,陰人行賤業,還是說得過去的。
一衆的唏噓感慨聲中,玉紫先是張着小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轉眼間,她便從衆人地議論中明白了!
她,再也不必擔心公子出會把她的金收回了!
因爲她的功勞有目共睹,公子出不想讓臣下寒心,不想讓世人說他賞罰不分明!
她的金,踏踏實實是她的了!
玉紫狂喜之極。
她朝着公子出盈盈一福,歡喜的朗聲說道:“謝公子賞。”
說完後,她感激涕零地朝公子出看了一眼,慢慢跪伏下,就在臺階上,向他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對上玉紫的大禮,公子出滿意地笑了笑,移開了視線。他沒有注意到,低着行禮的玉紫,正對着地面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呢。
不過,出於謹慎,玉紫還是把金藏起來了,宮,也把金處理妥當了。
聽着外面吹來的呼呼寒風,宮令店中的另一個僱工先行回去。而這時,玉紫已燒起了第二個炭爐——現在她有金了,可以奢侈一點了。
父女倆坐在兩炭爐前。臉上都是滿滿的喜悅。玉紫神往地看着外面的天空,喃喃說道:“父親,就算明日歸去,有了這些金,我們也可在曾城過上好日子。”
宮呵呵一笑。
這時,玉紫轉頭看向他,雙眸晶燦晶燦的,“父親,不若我們向公子出辭歸吧。”
“兒不可!”宮瞪着玉紫,連忙說道:“兒,你是婦人!況,公子出對兒甚厚,兒不報完他的恩義,怎可提歸?”
玉紫老實地低下了頭,其實,她也知道,這個時候離去,並不妥當。雖有了一些金,維持生活沒問題,她和父親,依然是強梁可以欺負,人販子可以強買的小人物。
兩父女聊了近一個時辰,玉紫才坐着馬車回到府中。
這一晚上。玉紫總覺得,公子出看她時,眉眼間有點冷意。當然,高興顛了的玉紫,根本沒有在意。
時間飛逝如電,冬日最寒冷的日子,已過去大半了,還有十幾天,便立春了。
春天來了,意味着要發生戰爭,要有死亡。公子出的府中。宴會舉行得越來越頻繁,似乎每一個權貴,都在放縱自己,都在享受着最後的快樂時光。
到了現在,終於有人發現美漿的奧秘,各種味道相似的漿,和豆渣飯,紛紛涌現。
因爲大豆是這個時代,庶民,牛馬的主食,早知道會有這一天的玉紫,根本無法把原料購買一清。她只是在一個月前,大量的收購了大豆,令得現在的臨淄城,豆價足足貴了一成。
同時,在發現秘密外泄後,玉紫做了一些調整動作。
她把豆渣飯,豆漿和美漿的價格都下調了。這樣一來,外面做出來的豆漿和豆渣飯,不可能比玉紫的店裡更便宜。於是,早就佔領了市場,令得衆人先入爲主的店面裡,生意雖然有所下降,卻下降得不多。雖然不再是暴利,那六百家店面,卻還在源源不斷地給公子出帶來收益。
北風呼呼地颳着,那風簡直是從四面八方吹來,颳得骨頭都生疼。
剛剛巡視完的玉紫,雙手捧着暖爐,從馬車上一跳而下。她轉過身,便尋向公子出。
她尋公子出,不是爲了別的,只是因爲有他在的地方,必定燃滿了炭爐,溫暖如春。
玉紫衝到林蔭道時,一隊食客迎面走來。
她連忙站定,侯在一側。
衆食客直過了好遠。還在向她打量着,隱隱中,幾個聲音傳來,“這便是玉姬?”
“然也。此姬頗有商才,深受公子看重。”“明眸善睞一佳人也,怎地喜歡行商之事?”
“咄!爾等謹記,此姬有才,公子重之。不可輕易冒犯。”
。。。。。。
亂七八糟地議論聲越去越遠。
齊國雖然重商,可很多人從骨子裡便是看不起商人的。因周王室時,曾明文規定,權貴官宦,不可從事行商這種賤業。
當然,話又說回來,對於一個亂世來說,準則只有一條,適者生存。就算是范蠡那樣的名臣,也大模大樣的行商。春秋初年,更有商人逼債逼得沒落的周天子築起高臺躲藏起來,給後世留下一個“債臺高築”的傳說。
行商雖是賤業,可時移世易,人心早已不古,更多的骯髒之事都有人做了,行商算什麼?
玉紫先來到議事殿,果然,她剛踏入拱門,便看到議事殿中人聲喧囂,衆食客扯着嗓子在叫嚷着什麼。
公子出肯定在裡面。
玉紫加快了腳步,蹦跳着來到了石階下。
當她踏入殿門時,馬上變得嚴肅了,她的腳步已經放輕,步伐也顯得曼妙起來。殿中果然溫暖之極,十數個青銅爐裡,正燃燒着紅通通的炭火。她一進入,一股熱流便一撲而上,令得她僵硬的手腳瞬時暖和起來。
殿中濟濟一堂,三十個食客分成兩排而坐,面對着主座上的公子出。而公子子正盤踞而坐,他頭上的冠已經取下,放在了一旁。在這個時代,如果主人或上位者,脫下冠蓋,便意味着你可以與他放開心懷,無所顧及地交談,再也沒有地位之別,沒有身份之差,彼此之間,完全平等。
衆人脫了冠後,說話有點肆無忌憚,那聲音,也就特別響亮。
玉紫腳步更輕盈了,她放慢腳步,順着牆角,低着頭,悄無聲息地向公子出走近。
玉紫來到公子出腿旁跪坐下。剛纔她在冷風中一吹,現在又被暖氣一薰,整張小臉,都是紅樸樸的,鼻尖還有一顆顆晶瑩的汗珠滲出來,配上她晶燦晶燦的雙眸,這時的玉紫,青春的張揚撲面而來。
公子出無意中一瞟,目光便滯了滯,他朝玉紫紅樸樸的小臉細細地瞅了瞅後,伸手在她的頭髮上撫了撫,擡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