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並不是無邊無際,玉紫走到中午時,她的視野中,終於出現了一條足有近七米寬的黃塵土道。
這道路上,車輪印到處都有,從這些痕跡上看來,它還是一條來往人流衆多的主幹道。
玉紫的心終於踏實了些。
黃塵土道又寬又長,一眼望不到邊。不過,玉紫光是看着路上的那些車印,馬蹄印,心裡便大感安慰,腳下也有力氣多了。
頭上的太陽,白晃晃的,頗有點熱度,走不了一會,玉紫已是汗流浹背,氣喘吁吁。
玉紫四下張望着,暗暗想道:這些樹木野草都是鬱鬱蔥蔥的,也不知是春夏秋哪個季節?
想着想着,玉紫低着頭,無奈地忖道:這個鬼地方,又有齊國,又有魯國的,莫不成,她來到了春秋戰國時代?
她只是睡了一覺啊,怎麼一覺醒來,卻成了這個鬼模樣?
玉紫的這個身體,顯然還是不錯的,剛剛從死裡轉了一圈,卻還能讓她支撐這麼久。
不過,在這個漫無邊際的黃塵古道上走走停停一個小時後,玉紫已是手腳發軟,整個人綿軟無力,恨不得就此躺在地上,再也不起來了。
玉紫頻頻回頭張望,每一次張望,看到的都是一片漫無邊際的綠色,哪有半個人影出現?
這般走走停停,當太陽掛上中天時,道路的兩側,已由密密麻麻的樹林代替了荒原。
一棵棵高大的,四五人才可環抱的樹木直聳雲霄,一走進去,一股清風習習而來,衝散了玉紫滿身的燥熱和疲憊。
玉紫伸手拭了拭汗,輕籲一口氣,開始尋找着一處可以稍事休息的地方。
找了半個小時後,她的眼前,終於出現了一根高大的榕樹,榕樹粗大的根系旁,有一小片空禿的地面,這地面還挺乾淨的,坐在上面,可以不怕被蛇咬了。
玉紫軟軟地癱倒在地面上。
當她舒展四肢,結結實實地貼上冰冷的泥土時,玉紫舒服的呻吟一聲。
陽光從濃密的樹葉叢透過來,斑斑駁駁,星星點點,眯着眼睛望着樹頂發了一陣呆後,睡意已是綿綿而來。
不知不覺中,玉紫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睡夢中,她的嘴角揚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高,不一會,好夢正酐的她砸了砸嘴,嘟囔出聲,“跟你說啊,我剛纔夢到自己穿越了。”
說完,她還嘿嘿笑了兩聲,笑聲極其清脆歡悅。
就在此時,樹震林動,腥風大起!
“吼——”
一聲長長的虎嘯近在耳側!
玉紫一驚而醒!
她堪堪睜開,眼神便轉爲失望,原來,她還是穿越了。
緊接着,玉紫嗖地一聲站了起來。
她警惕地四下張望着。
正當她張望之時,“吼——”
樹林深處,又是一聲嘯叫沉沉傳來,撞入她的耳膜。
這吼叫聲中,帶着一種森然,一種俯視生靈的殺意,瞬時,玉紫的臉色變得蒼白如紙:這,這是虎嘯聲!而且這聲音離她好近!
她迅速地貼着樹幹,把自己身影完全遮擋住。
玉紫擡頭望了望,這大樹高達十來米,最近的一根枝丫離她也有五米開外,她根本不可能爬得上。
左右的樹木都是這樣,沒有一棵樹的樹杈,離地只有二三米高的。
玉紫只是張望了一眼,便已脣色如土。
而這時,“吼——”第三聲虎嘯已沉沉傳來。
這三聲虎嘯,一聲近過一聲,分明是向玉紫所在的方向走來!
怎麼辦?
玉紫臉色發白的四下張望着,向迴路離開,是根本來不及,也沒有用的。她一雙人腳,難道還能跑過老虎?
爬樹又爬不上。
最好的辦法,是不引起老虎的注意,或祈求老天相助,這隻老虎只是過路打醬油的。
玉紫雙脣抿得死緊,一動不動地縮成一團,把自己緊緊地向樹幹上貼,看她那架式,直恨不得擠入樹幹中,或者,眼前這些大樹,能突然出現一個樹洞容她鑽進去。
就在她屏着呼吸,苦苦祈求時,一個斑黃色的身影從樹後草叢中漸漸現出身形,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這是一隻體形如牛一樣龐大的老虎。
玉紫只是看了一眼,便迅速地收回視線。她害怕自己的注目,會引起這獸中之王的警覺。
閉着雙眼的玉紫,要不是可以清楚地聞到那越來越近的腥風,幾乎要以爲,那老虎已經離去了,它落地時,幾乎沒有任何的腳步聲。
“吼——”
虎嘯聲更近了。
它離她只有百步之遠了。
玉紫的脣抿得死緊,她雙手捂着自己的嘴和鼻子,生怕一不小心,自己便驚叫出聲,也害怕自己的呼吸聲太過急促,驚動了老虎。
腥風越來越濃,越來越濃。
漸漸的,那老虎離玉紫的所在,只有七八十步不到了。
只要拐過四棵大樹,一人一虎便會正面相遇了。
耳聽着那老虎越來越靠近,它簡直是沒有半點猶豫的直向她走來啊。難不成,這老虎發現她的存在了?
想到這裡,玉紫幾乎有點絕望了。
可是,饒是慌亂絕望,她也沒有出現任何驚亂。一直以來,玉紫便是一個很冷靜的人。
“吼——”
這一聲虎嘯帶出來的腥風,已經撲得玉紫腳側的草葉索索搖晃。
一人一虎,已相距不足五十步了。
它,它確實是沒有半點猶豫地直向玉紫走來,看來,今天是在劫難逃了。哎,也罷,穿越到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世界,也不知自己能活多久,遲死還不如早死。
絕望中的玉紫,閉着眼睛胡思亂想起來。
就在這時,風吹樹動,一一個清亮的男子聲音從左側突然傳來,“咄!好一隻大蟲。且逮了來食!”
呼——
玉紫叭地一聲癱倒在地!
而那隻老虎,已呼地一聲轉過頭去,微微下蹲,瞪大一雙虎目冷冷地盯着從樹叢中閃出的這個青年。
這是一個長相端正,身材魁梧結實的青年,他的頭上戴着一頂四方四正的帽子,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上襦下裳連在一起的衣裳。
青年的手中,挽着一柄搭了箭的弓,腰間佩着一柄劍。
那老虎一轉頭,青年便是低嘯一聲,手腕一擡,弓上之箭嗖地射出!
這青年出箭是如此迅速,老虎剛剛蹲下,那箭便已閃電般的射來。老虎頭一昂,沉吼一聲。
吼聲堪堪出口,那箭已卟地一聲,重重地射入了老虎的眼睛中!
這一下,吃痛的老虎怒了。它仰天厲吼,急衝而起,玉紫只看到一道黃色的虎影一衝而出,便嚇得閉上了雙眼。
風聲,虎嘯聲,急喝聲,長劍破空聲中,玉紫只得一個清冷而舒緩的聲音傳來,“囚,助絆一力!”
“不用,主,不用!”
“。。。。。。囚上前,侯絆身側,若有不妥,出手相助。”
“諾!”
響亮的應諾聲中,玉紫迅速的,歡喜地睜大了雙眼。
她走出樹後,朝着左側林間道中看去。
叢樹之後,若隱若現中,出現了一輛馬車,發號施令的,是那個站在馬車上,手按長劍的少年。
這少年身形頎長,眉目如畫,五官毫無瑕疵。不過,他那姣好得勝過世間女子的臉上,生着一副方正剛硬的下巴,和一雙濃黑的劍眉。
就在玉紫向他看去時,那少年也轉過頭來,瞟了玉紫一眼。
他的眼神,冷漠中隱藏着淡淡的憂傷。
這少年看來只有十五六歲,他的脣抿得很緊。
這真是一個俊得可以讓天下任何女人都心慌尖叫的美少年啊。
在少年的身側,圍着八個手持長劍的大漢。
就在玉紫朝着他們打量之際,她的身後,傳來了那老虎的一聲慘嚎!
老虎死了?
玉紫連忙回頭看去。
她一回頭,便看到那個最先出現的青年,把血淋淋的長劍橫舉在頭頂,他似乎沒有注意到,那劍上的鮮血,滴滴噠噠的順着劍鋒流下,沁入他汗跡淋淋的頭髮上,溢入他血跡斑斑的衣襟間。
那青年這般橫舉着長劍,朝着馬車上的少年高聲叫道:“主,絆今日以一人之力,殺得大蟲。願改名爲虎!”
那俊美少年聞言,點了點頭,沉聲回道:“可,從今往後,你的名字便是虎!”
少年的聲音一落,虎已歡喜地跳了起來。
玉紫見虎和絆彎下腰,準備擡起老虎動身,連忙提步,向那少年走去。
在玉紫現身時,那美少年身邊的衆劍客,都已肅然而立,朝她虎視眈眈地看來。
玉紫走到離那少年只有三十步的地方,便站定了。她咬了咬脣,求道:“諸位,請帶我回城。”
這少年用那雙明澈無情的丹鳳眼,毫無感情地打量着玉紫。
這時,一個青年走出一步,他盯了玉紫一眼,朝那美少年說道:“此婦人很是怪異,見到主,不知行禮,不知問侯。”
那美少年點了點頭,他聲音冷冷地問道:“你一弱質女流,怎地孤身現於荒野?”
玉紫一怔,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
難不成,她告訴他,自己是被人拋屍荒野的?如果不說實話,她一時之間,還真是想不出完美的說辭來。
那少年瞟了她一眼,縱身跳回馬車裡,車簾晃動間,他冷漠的聲音傳出,“回城!”
衆人應諾,同時轉身。
玉紫見到這些人理也不理自己,便要離開,不由大驚,她急急追出幾步,帶着哭腔說道:“求諸位相助。”
回答她的,是揚塵而起的馬蹄,隱隱中,一個聲音飄了過來,“這個婦人甚是可疑。速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