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小刀的避而不見,小白的離開計劃至今也沒付諸實施。
又四五日過去。“次大王”的說法就像一陣風颳過,再也沒有人提及。阿婉還繼續熬着糖漿,但卻少有魔怪再來,反倒是那些棕黃衣袍曾得意洋洋的提走過幾桶糖漿。
毒念央再也不跟在阿婉身後噓寒問暖了,但整個人也像突然去了半條命,每日都蔫蔫的。就連經常狀況外的胡賽花都覺的夥伴們個個怪怪的,可是仔細琢磨起來又『摸』不到半點兒痕跡。
這一日,小白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就不在阿婉和小刀門前轉悠了;一個人出了天井直直朝着彭惜霜的廚房而去。
前幾日,最後一次查驗屍體時,他和胡賽花都看見了彭惜霜頭皮上的傷口。他猜測:彭惜霜的血『液』就是從那裡流乾而導致死亡的。因爲手法乾淨,又沒血『液』溢出,所以他才一直覺得是阿婉用魅刀殺掉的彭惜霜。
後來,冷靜下來之後,彭惜霜的死狀便和魔怪們中醴蟲的畫面頻繁在他眼前閃現。他解釋不了爲什麼,只想憑着直覺再去到那間廚房看一看。
時隔這麼久,廚房裡怒放的花早已枯萎。整間房裡到處都是花瓣發黴的味道,還有怪異刺鼻的甜香味兒。
小白循着味道走到那個水缸跟前,壓扁的花瓣已經變得萎黃,但那刺鼻的甜香味兒卻愈發濃郁。
缸裡邊難道還有蜜糖?他俯身想撥開花瓣,臨觸碰到,他的手又收了回去。
他屏息不動,一隻耳朵側對着水缸。
沙沙——沙沙——好像有小小的蠶在咀嚼桑葉,又像是細若霧氣的雨輕盈落下。
缸裡邊有東西!他斂起衣袍一角,而後撤身一步猛踹缸口。
嗡——缸傾倒一邊,淺黃『色』的水慢慢流淌一地。仔細朝水汪處看去,每一個小坑裡都有無數的紅『色』點點在上下浮動。
這是醴蟲?他點一點蜜糖到那水裡,紅『色』的點點瞬間聚集而來。
一剎那,所有的片段連在了一起,一股狂喜涌上心頭。在疑霧叢生的空難塹徘徊多日,他第一次『摸』到嗡金設計的隱線。
阿婉是被冤枉的,是被人故意設計冤枉的。ta『摸』準了他們彼此間都有所客套保留和驕傲,儘量最大程度的造成彼此間的隔閡。
他先入爲主的認定魅刀的無血乾淨,卻忘記了更多的可以造成失血的可能。什麼次大王、什麼交好和擁護,不過都是挖好的水槽,只爲不動聲『色』的引領着他一步步走向偏頗和懷疑,懷疑他的同伴,割裂彼此的聯繫,叫他們都孤軍奮戰、最後一敗塗地……
阿婉是這樣,那小刀又是不是這樣?
答案應該顯而易見。因爲,他現在還清楚的記得小刀第二次尋找夢晶回來時,看向他們的眼神。那種疏離、懷疑、厭惡都是見所未見的。
嗡金真是好手段!不費一兵一卒,居然就掌握了角逐的主動。小白回想着前幾日她還派人送化醴『露』的事,不由『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枉她處心積慮、機關算盡,盡然蠢到一種醴蟲用兩次,還不知善後抹除痕跡!功敗垂成了吧?!
他搖一搖頭,飛快走出了廚房。他要給阿婉和小刀他們講講今天的見聞,叫他們都提高警惕、引以爲鑑。
慢着,等一等!
他的一隻腳跨過門檻,思路也突然開朗起來。
這兩個案子,分明就是出自兩人之手,所以高下、嚴謹的程度放在一起看才如此違和。
意識到這點之後,小白心裡的各種疑『惑』通通迎刃而解,簡直是一通百通!
彭惜霜的死亡一定是一位高手設計的,至於對阿婉的打壓和示好纔是嗡金這種上位者慣常的手段。
抓到那個高手,也就意味着抓住了嗡金手裡那顆一直藏在暗處的棋子。除掉ta纔算是真正意義上斷了她的左膀右臂,爲離開空難塹做好萬全的準備。
他一路琢磨者那個隱藏於暗處的敵人,慢慢對ta的形象有了大致的勾畫。
你不是善於離間別人嗎?你不是善於蠱『惑』人心嗎?我就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叫你也嚐嚐各中滋味!
回到小天井時,他的計劃也已成形。他收起嘴角勾起的弧度,裝作無所事事的模樣施施然上了樓梯。
走廊裡,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那是阿婉在咿咿呀呀唱着不成調的曲兒。雖然那音『色』很難叫人恭維,但卻可以聽出她的心情異乎尋常的好。
啪!沉寂了好幾日的小刀終於受不了這種煎熬,猛然推開了窗:“不要再唱了!你心情好可以去平天廳裡唱,這兒沒人受得了你聒噪!”
咻!阿婉從牀上蹦到窗邊,笑『吟』『吟』的望着小刀,“幹嘛叫我去平天廳?我就要在這兒唱,礙着你什麼啦?別人怎麼都沒說話呢?所以,你不想聽,還是你離開的好!”
她擰着身子,眼梢帶着別樣的神采,叫一旁觀望的小白不由得心頭一震。
這樣的阿婉他從未見過,那模樣就像一直出鞘的劍帶着森森寒意和所向披靡的氣概。
小刀可能也是這種感觸,他望着發光般的阿婉愣一下神,而後才怒氣衝衝的摔門而出。“不就是平天廳嗎?小爺去給你看!小爺叫你看看,到底是你還是小爺更得那女人垂青!”
原來,他對阿婉的“背叛”還耿耿於懷。
小白看着他,就像看着當初的自己,不覺有些好笑。
眼看着小刀就要從他身邊晃『蕩』而過,他連忙拽住小刀的衣袖。
小刀看都不看他一眼,直解甩袖而去。
“年少氣盛啊!少年!”他說着復又勾一勾脣,見阿婉正詫異的看着他,他又朝她擠一擠眼睛。
他這是發哪門子瘋?阿婉在心裡吐一下舌頭,正準備重新躺回牀上,突然腦中一道白光閃過。
“年輕氣盛啊,少年!”他這句話之前也曾說過,不過,那次他說的不是陶昕而是她。那是他得知她憑一塊玉佩混入紫府仙洲時的評價。那他這次這麼說小刀是什麼意思?他朝她擠眼睛又是什麼意思?
錯了扣的齒輪在他擠眼的剎那突然走上了正軌,她彷彿聽見那糾正運轉的咔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