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非常美麗的女孩兒,名字叫封二丫。情投意合的竹馬入京趕考一去不回,家中不慈的父母將她賣入花樓。至此之後,世上沒了封二丫,多了一個名叫凝霜的花娘。
幸而買下凝霜的花樓媽媽不喜歡賣肉那一套,樓裡的姑娘就只是唱唱小曲給客人們聽。在小地方,這麼開花樓可不行。花樓媽媽咬了咬牙,帶着樓裡的姑娘們去了京城。
凝霜那位竹馬高中狀元,迎娶了當朝宰相的女兒。外傳夫妻成婚兩年琴瑟和鳴,卻在新開的花樓中遇到了昔日兩小無猜的青梅。
如果是誤入花樓重遇故人,舊情難忘或許會是一段佳話。樓中媽媽卻從他人口中打聽到,那一位可是其他花樓的常客。
被情愛遮了眼,千金難買一笑的凝霜一頭栽進了那個男人僞裝出來的溫柔裡。以爲他飽受相府欺凌,自贖之後買了一個小院,就那麼沒名沒分的跟着那男人。
然而那個男人不過半年就有了新歡,把凝霜拋在腦後。他沒有再來小院,完全不知那個癡情的女子爲他懷胎十月生下一個兒子。
那個男人姓林,凝霜給兒子取名林風。卻不知自己這個兒子帶着前身記憶,知道這輩子的生母遇上負心薄倖的渣滓。他不承認那個名字,只認自己隨母姓。
生下封靈後,凝霜的身體就不大好。一場病接着一場病,不到兩年就將自己那點積蓄花空了。在華樓那位媽媽的幫助下,才勉強撐了五年。
安葬了凝霜,花樓媽媽看着纔剛滿七歲的孩子,“林風,你願意由我撫養你麼?”
小男孩兒繃直了脊背,“我不叫林風,我叫封靈。”
花樓媽媽眼裡透出讚賞,卻還是說了句:“你的生父一直沒有子嗣。你去找他,他一定會認你。”
封靈繃着一張臉回道:“此生,我只認生母。”
以花樓媽媽的財力,養一個孩子是很輕鬆的事情。但是她的身份十分不光彩,爲此這幾年來看凝霜母子都要改頭換面。
她之前已經仔細思量了一番。發覺封靈不像一般孩童那般什麼都不懂,便用詢問的語氣對他說道:“你隨我住在那花樓裡,最好也別讓人知道我們認識,不然對你今後的前途有礙。我已經找好一個人家,他們會待你如親子。你可願意?”
封靈回道:“我已經和白雲觀的子虛道長說好,安葬完母親便去白雲觀。不出家做道士,只是做個掛名弟子。”
看出來封靈是個非常有主意的,花樓媽媽沒有勸他。只說:“我在這裡京裡也算認識一些人。有什麼困難,你就讓人去花樓通知我。”
眼見太陽就要落山了,花樓媽媽讓自己的車伕將封靈送去白雲觀,自己一個人走回了花樓。才走到花樓門口,就看到已經是禮部侍郎的林懷賢穿着常服走過來。
宰相女兒成婚多年無所出,這位禮部侍郎這兩年不再偷偷摸摸來花樓,來時也不再做任何遮掩,被酒色掏空了身體,每日裡各種補品吃着,還是一副腳步虛浮、臉色帶青的樣子。
看到華樓媽媽,林懷賢腦中閃過一張溫柔嫺靜的美麗容顏。轉身和同行的人說了一聲抱歉,隨便找了個藉口離開了。
按照記憶找到凝霜當年買下的小院,沒走到門口便發現門楣上掛着白紙燈籠。林懷賢皺了下眉頭,攔下一個路過的人:“這家剛辦完白事?”
路人回道:“住在那裡的女子前天病亡,今天大家幫着下葬了。那女子可憐,被她丟下的兒子更可憐。今天才七歲,不知道以後咋個辦。”
林懷賢愣了下,問道:“那女子叫什麼名字?”
路人一臉防備的將林懷賢仔細打量了一番,“你是什麼人?”
林懷賢眸光閃了下,“我姓封,是來這裡找失散多年的妹妹。她原名叫封二丫,聽人說後來改名叫凝霜。”
路人嘆了一口氣,“你來晚了啊。早幾天,還能見到一面。”
林懷賢做出滿心悲痛的樣子,“雖然沒能見到妹妹最後一面,我以後會照顧好他的兒子。”
將路人哄走了,林懷賢壓制着滿心興奮走到那小院門口。
院中有人正在打掃,看到他便開口問道:“你是要找什麼人?”
林懷賢回道:“我找凝霜的兒子。”
院子裡的人皺了下眉頭,“爲了安葬他母親,那孩子將院子賣給了我家主人。我家主人本想讓他繼續住在這裡,我來時他已經離開了。纔剛滿七歲的孩子,都不知道去了哪兒”
怕身份敗露,林懷賢沒敢問太多。回到府中,他叫來了這幾年培養的心腹,讓他帶着人在京中仔細查找。
收到林懷賢在找人的消息,花樓媽媽馬上讓去白雲觀送信。
白雲觀位於京城郊外的白雲山之上,香火一點不比和皇族關係密切的國恩寺少。子虛道長是白雲觀的觀主,聽到有人來找封靈就把人叫到跟前。
來人還沒到,封靈先到了:“聽說有人來找我?”
子虛道長回道:“估計是因爲林懷賢找你的事。”
封靈皺了下眉頭,“我本不想理會他。畢竟我這輩子的孃親是自願跟着他的,又不許我怨恨他。他上趕着找死,我便成全他。”
“交給我吧。”聽到腳步聲正在接近,子虛道長示意封靈躲到屏風後面去。
來人只是幫花樓媽媽帶個口信兒,將口信兒說完就離開了。沒收到回信,花樓媽媽有些吃不準封靈會不會改變主意去認那個親爹。
沒幾日,一個消息傳到花樓媽媽耳朵裡。原來林懷賢這些年沒有子嗣原因不在那位宰相千金身上,其實是因爲他常年流連花樓導致身體虧空太大了。這事兒讓一個江湖遊醫給爆了出來,而且還是當衆。
這事兒傳開了,宰相千金直接一封休書將這個丈夫休掉了。這還不算完,有人將林懷賢的事上報給了皇帝,皇帝在大殿上就讓人扒了林懷賢的官服。
沒了官位,又不再是宰相的女婿,林懷賢便接二連三的遭遇報復。沒有多久,有人發現林懷賢死在了大街上。被人當做乞丐用破席子捲起丟到了亂葬崗中。
聽到消息,封靈沒有任何表情。除了生下他的那個女人,這輩子遇上的普通人都只會是過客。他要做的就只有安靜的修煉,儘早凝結金丹。
白駒過隙,一晃十二年過去了。
權傾朝野二十餘年的宰相剛被揭破有謀反之心,除了帶着養女去國恩寺上香的小女兒逃走了,全家老小都跟着一起下了大牢。
同一天,一個小姑娘負責一個婦人走進了白雲觀。一路避開人,拉住了穿着道袍的封靈:“求求你,救救我娘吧。”
婦人看向封靈,突然大笑了起來:“你是林懷賢的兒子吧?”
封靈躲開小姑娘再次往自己抓來的手,“我叫封靈。”
婦人笑聲變得更大,開始自顧自的說起往事:“當年那林懷賢高中狀元,我一眼便看中了他。可是他說已有心愛之人,拒絕了我。可我是誰啊,宰相的小女兒。
爲了被我父親抓起來的父母,林懷賢與我成婚。但是他只同我拜堂,不與我共入洞房。知道他的青梅被賣入花樓,就每日去花樓尋找她的消息。
沒想到還真讓他找到了,我當時想大不了就不要這個心不在我身上的丈夫。卻想不到他整日裡去花樓,習慣了被那些女子圍繞。才過了半年,就又去了花樓。
從你娘那裡哄騙到手的錢財花光了,就回到家中找我。我被他灌了些迷湯,真以爲他是發現了我的好。結果呢,他整日在煙花之地流連,我卻要擔負起無子的罪名。”
說到這裡,婦人笑着笑着突然大哭了起來:“你可知我爲何要休夫?他爲了擺脫掉不育的名聲,竟然將我灌醉,讓他身邊的僕從與我同牀。只爲了臉面,我的親生女兒硬被說成是養女。”
聞言,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娘,您在說什麼?”
婦人沒理會那小姑娘,撲通一聲滾在封靈跟前:“是我讓我的父親逼林懷賢娶我,你恨我是應該的。我的女兒是無辜的啊,求你救救她。”
在婦人開始磕頭的時候,封靈側身避開:“就算沒有你,林懷賢遲早都會背叛。新皇是一個明君,即便是謀反大罪,也不會牽連無辜之人。”
的確如封靈所說,新皇只是處置了與宰相一起籌劃謀反一事的人,完全不知情的家眷並沒有一同治罪。但是所有家產都被查抄,婦人和叫流衍的小姑娘留在了白雲觀。
婦人主動擔負了打掃的工作。流衍起初整日跟着她,後來就常常跟在封靈的後面。只要封靈從房間裡出來,沒多久就會跟上一個小尾巴。
子虛道長覺得好玩兒。發現流衍元根不錯,就傳了修煉功法給她。小姑娘也開始每日打坐修煉,其他時間還是喜歡跟着封靈。
封靈四十歲年凝結了金丹。因爲宗門出了事,他和子虛道長匆匆離開。流衍送去世的母親入葬族地,回來只看到一張寫着四個字的紙。
“後會有期?哼!”流衍氣的把那張紙撕的粉碎,然後又將碎掉的紙歸攏到一起,抱着一堆碎紙哭了出來。
哭了一會兒,流衍突然跳了起來:“休想甩掉我。”
只憑着子虛道長說過的一些隻言片語,流衍找到了封靈。原來封靈是蒼朔宗的內門之人,她一個小小的散修根本沒機會見到他。
封靈忙着對付陷害他師門的人,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發現流衍。讓人將流衍帶入門中,他卻離開了宗門,這一去就是四百多年。
封靈歸來時已經是渡劫期巔|峰,回到宗門後就閉關了。聽到消息立刻趕過來,流衍都沒能和他見上一面。
那一天,流衍在封靈的洞府外站了很久。
從認識封靈,她便喜歡跟着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喜歡上了這個人,然後便更喜歡跟着他。而他從未爲她停留,讓她只能追着。
爲了不被甩下,她拼命的修煉。她的天賦資質很好,卻比不上轉世重修的封靈。她不在乎這個,只希望不要被甩開太遠。
不遠千萬裡找到蒼朔宗,只說了幾句話便再次分開了。她入了蒼朔宗,每日裡除了修煉還是修煉,終於將他等了回來。卻發現自己居然已經被甩開那麼遠了。
將眼淚憋回去,流衍握起拳頭:“我不會放棄的。”
二十年後,封靈飛昇了。
三百年後,流衍在同一地點飛昇。
封靈奉命去昇仙臺接同門,看到剛飛昇的人居然是個故人很意外:“好久不見。”
流衍笑顏如花,“好久不見。”
蒼朔宗是九重天的分宗,到了天界後便再無蒼朔宗。流衍跟着封靈去了九重天在天界的門派駐地,又開始做起了封靈的小尾巴。
其實飛昇到天界後,封靈便總有種缺了什麼的感覺。再看到流衍,那種缺了什麼的感覺就沒了。他不知道自己因爲凝霜的遭遇下意識的排斥情愛,沒有細想這場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感覺。
直到那一天,封靈奉命去圍剿一個血魔。他錯估了血魔的實力,被血魔算計了。危急時刻,流衍替他擋下了血魔的致命一擊。
看到流衍在自己面前化爲一片血霧,封靈險些直接瘋魔。幸好流衍還殘留了一縷元神,他將那縷元神收好了,之後便如同瘋魔一般暴虐那個血魔。
完全白了頭的封靈回到九重天,有一對道侶攔下了他。道侶中的男子對他說:“我能幫助她重塑神魂,你願意幫我們一個忙麼?”
聽完那對道侶要他幫什麼忙,封靈笑中帶淚:“她追在我後面那麼久,這一次換我去追她吧。”
然而,他又一次把流衍丟下了。
再次出現在昇仙臺上,流衍擡眼便看到封靈站在不遠處。
封靈還是一頭白髮,笑眯眯的說道:“老婆,要不你先去跑一圈兒,讓我再追一追你?”
流衍腳尖輕點,撲入封靈懷中:“算了,我不捨得。記住了,不可以再丟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