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木並沒有鬆手,只當這是另一種修行了。海木深吸一口氣,伸出手臂,輕輕摟着蕭月的肩膀,溫柔地呢喃:“傻孩子。”
可是他究竟是爲了修行,還是想給自己找個藉口呢?
或許連海木自己都不清楚。
蕭月彷彿迷戀上了這個懷抱,紅彤彤的臉頰蹭在海木左心房的位置,聽着他有力的心跳,彷彿時間、空間都靜止。
這一刻,他們眼中、心中、手中都只有彼此,不再有任何雜念。
情之一字,不知何時種下的種子,又不知何時開始發芽。
可是一旦發芽,就如同蔓藤一般,無論如何修剪,都無法將它徹底斬去。
更何況,情這株植物太美,誰有又真的能狠下心來戰斷?
冷靜如海木、堅韌如蕭月,都捨不得將之剪去。
因爲有時候情比化功散更厲害,化功散的作用不過是暫時化去修爲,但情卻能侵入腐蝕人心,時限:永久。
蕭月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何時埋下了這粒種子。
似乎是六歲那年第一次看到眼前這個男人,聽到他的聲音,就覺得心安。
似乎是最失落的時候,他的一個笑容彷彿掃平了所有陰霾。
又似乎是那次她以爲她的生命會結束,會永遠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那道突然擋在她身前的身影。
又或者是每天都想看見他笑的感覺。
蕭月也說不清了,反正以前她不能確定,現在她卻已經想的很清楚了,她的心裡滿滿地裝的都是這個叫海木的男人。
無論他是什麼人,也無論他是什麼身份。哪怕他不是人,她的心裡也只有他,再也裝不下任何人。
此刻,蕭月心中愛的種子,早已發芽,如今觸摸到滋養的土壤,更是飛速生長。茂盛而且美麗。美到讓人心醉。如飛蛾撲火般想要不顧一切去守護。
海木雖然沒再多說什麼,但他始終都沒有鬆手,只這一個動作。就是最好的答案。
蕭月知道自己的心,不是沒有迴應。
海木也明白,他始終無法逃避自己的感覺。修爲雖然重要,修心雖然艱難。但他更不想傷害蕭月的心。
他寧可在之後花更多時間來平復心緒,他寧可放棄機會不去衝擊鬆動的瓶頸。他甚至寧可冒着修爲倒退的風險,也想要擁有此刻的回憶。
他不想鬆手,這就是他的選擇。
沒有對錯,只有選擇。
哪怕要承擔再多。只要握着彼此的手,感受着彼此的溫度和心跳,就已經夠了。
這一抱又是半夜過去。黎明日出的光亮照射過來,將兩人的身影拉長。又拉長,方向正好在海木眼前。
看着依偎在一起如同化爲一體的修長身影,海木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一絲掙扎和一種淡淡的甜。
若是能永遠都這樣,該多好?
兩人都不忍放開對方的身體,彷彿一鬆手,就會永遠失去一般。
兩人也都不想開口,因爲不開頭,他們可以享受彼此的懷抱,一旦開口,就會把他們的思想拉回現實,那一道彷彿永遠都無法逾越的鴻溝--師徒。
九域之中,師徒關係如父子,雖無血緣,卻有着師門傳承的聯繫,這樣的關係,更勝過父子。
無論雙修關係再開放,哪怕師叔和師侄可以在一起,但師徒,卻永遠都不行。一旦師徒在一起,就會被世道所不容。
師徒相戀,比起白葉門白仰天和藍鳳凰的人與獸之戀,更加不被接受。所以他們若真想在一起,就註定要面對不可預測的壓力。這些壓力不止是針對他們兩個人,還會影響到他們身邊的所有親人和門派。
所以堅韌如蕭月,也不敢輕易開口,只能將這份心意一直一直地放在心裡,只要他們兩個人都明白,又何必非要一個名分?只要他們沒踏出身體的最後一步,世人又有什麼藉口詬病?
從月出到月落,又從日出到正午,再從正午到日落,兩人都沒有片刻分開。也沒有片語交流,甚至連動作都沒有變過。
他們所在之處是御獸峰的最高處,一般只有海木、蕭月、蕭琦和林忘憂四人有資格到達,其他雜役甚至靈獸們從不會到此處。如今蕭琦和林忘憂,一個去了慕雲國,一個去了御獸門,自然不會有人來打擾他們。
眼看着又將是一輪月出,蕭月的氣息越來越混亂。身上也越來越熱,雖然海木身體也覺得熱,但卻沒有蕭月這麼糟糕。
蕭月的熱,是走火入魔的熱度。
海木雖然也迷戀這種依偎的輕觸碰,卻不得不鬆手:“月兒,你受傷了?”
“我沒事。”蕭月倔強又帶着些溫柔地開口。
海木輕輕搬動蕭月的肩膀,將她的頭捧起,低下頭看她,忍不住就是一陣心疼。
蕭月此刻嘴脣發白,臉色也從紅熱轉到蒼白,甚至還有些虛汗流出,眼睛更是一片不正常的血紅。
“還說沒事,去我那裡休息。”海木怒道。
蕭月的眼皮越來越重,明明兩人的距離已經這麼近了,卻沒有進一步觸碰。蕭月咬咬脣,輕輕嗯了一聲,就迷迷糊糊地暈了過去。
昏迷中,蕭月似乎感覺她因着虛弱和受傷乾裂的脣,似乎被什麼溫暖溼潤的東西包裹,潤潤的又有些酥麻。
只是她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住,迷迷糊糊地也沒有醒來。這裡是御獸峰,在她最信任的師傅面前,不需要警惕。
直到海木將蕭月的身體抱起,沒有用真氣御劍,而是如普通凡人男子一般,一步一步緩慢平穩地往回走。
等到蕭月醒來時,已經又過去了兩天。
海木在檢查過蕭月的身體之後,氣的差點衝出去把天傀宗滅了。可他還是忍住了,蕭月畢竟只是受傷,服用了林忘憂給她特製的丹藥,很快就能恢復。
兩天後,蕭月清醒過來卻發現師傅不在身邊,她的心莫名地慌亂。
等到海木端着一碗粥進來,蕭月也不顧傷勢,又撲了上去。
海木一手端着碗,一手輕輕摟着蕭月的肩膀:“好了,先吃點東西,你若想抱,以後多的是時間。”
“嗯。”蕭月心中一甜,原本蒼白的臉上終於浮起一抹淡米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