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問心陣中出來的第二天,慎吾足足比平時的早起時間晚了一個時辰,才悠悠轉醒。醒來之後,慎吾也沒能第一時間從牀上爬起來;他習慣性的賴牀了。
十分鐘後,慎吾從牀上起來,走去洗澡洗漱了。他一邊忙活着,一邊思考着。
昨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得到的信息也太多了;大概也因爲這樣,昨天晚上他睡得格外的沉。不過,他也因此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比如,他四歲那年跟着魔狼元帥來到帝都時,所遇見的人或發生的事情。
四歲那年來帝都的時候,慎吾不僅見到了帝王,還有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淺鳳、琚紫、琚夜,等等。當時的二皇子還在,三皇子也是一個非常自信強大的少年——跟現在那個只知道跟着大皇子身後、畏畏縮縮的年輕人完全不同。慎吾記得,在他和魔狼元帥等人離開帝都後不久,二皇子就逝世了;當時發生了許多事情,比如三皇子的母親連同她的族人全部被帝王斬首,三皇子也因此失了帝王的寵愛。身爲當今皇后唯一嫡子的大皇子,當時是唯一一個對三皇子伸出援助之手的;而自此以後,三皇子便成了大皇子的跟班之一了。
十餘年時間,從一個自信自立的皇子變成大皇子的跟班之一,曾經深受帝王寵愛的、甚至能跟出身更爲高貴一些的四皇子比肩而立的三皇子,成了大皇子的跟班——雖然其間發生了許多事情,比如母妃失寵、母妃被斬,一夜之間從頗有份量的皇子變成一個只剩下皇子稱號的無依無靠的皇子;三皇子會變成現在這般怯懦似乎也在常理之中。
但若是細細將三皇子的人生經歷捋順一番,就會發生其中還是有不少問題的;還有那個早夭的二皇子,當年發生的事情,現在想來真是疑點重重啊——
慎吾穿上出門時穿的衣服,沉吟了一下,對某個角落說道:“給我弄一份二皇子的詳細資料;還有三皇子的。”角落裡傳來一聲低低的應是聲。
皇家的事情確實跟慎吾沒有太大關係;而且慎吾對誰坐那個位置也沒有任何感想。但若是考慮到魔狼元帥和淺鳳兩人的話——似乎讓大皇子坐那個位置比較好呢。在諸多皇子之中,大皇子最是肖似當今逐日帝王的了;即使魔狼元帥手握重權,當今逐日皇也沒有做出過類似派個監督到魔狼元帥身邊,且對淺鳳也是多有照顧;所以,如果是大皇子登基的話,應該也不會對魔狼元帥和淺鳳他們出手的?
逐日皇的影衛雖然不全都是琚家人,但琚家人大部分都是皇室影衛啊;偶爾互相之間互通個小消息什麼的,還是發生過的。
慎吾穿好衣服,轉身出了門。
等慎吾磨磨蹭蹭來到一年級特別班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了。他看了眼教室內部坐着的人,才發現一年級特別班成員除了自己外,一共二十一個已經全部到場了。
慎吾有些汗顏。他更加磨蹭的慢吞吞走進教室。教室中,加倫看到慎吾走進去,第一個憤怒的說道:“你爲什麼這麼晚纔來!明明昨天都說過了,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講的!”
“……對不起。”慎吾老老實實道歉;看加倫這副表情,明顯被他的晚來氣壞了。
“都已經遲到了,說對不起還有什麼用!”加倫憤憤地看着慎吾,氣憤的指責道:“都怪你,害我想了好久、要跟你說的話都忘光光了!”
“……都是我的錯。”慎吾繼續道歉;他走到加倫身邊,主動給加倫倒了茶,溫聲哄道:“來,喝杯茶消消氣,然後再好好回想一下、到底是想要跟我說些什麼話。”
加倫有些不滿意,但他還是接過了慎吾遞過來的茶,然後警告慎吾道:“就算翟影他們跟你說了,等我想起來後,你也要再聽我說一遍!”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你別想逃掉我這一關”的意思。
慎吾肅然跟他保證道:“那是必須的!”加倫懷疑的看了他一會,然後才心滿意足的點點頭,低頭喝茶去了。
慎吾見他終於消去了滿臉的怒氣,總算鬆了口氣;他順便在加倫身邊坐了下來,伸手拿了杯茶喝了口,這才問道:“是關於‘爭執’的話題嗎?”他擡頭看向力格他們;一大早就等在教室之中,還準備了這麼多點心茶水——其實他們是在開茶話會吧?
力格等人對視一眼,最後燕殊清了清嗓子,說道:“嗯。”可惜他也就說了這麼一個字,然後就張着嘴巴,半天沒吐出半個字眼來。
慎吾只好接口說道:“那麼我洗耳恭聽;畢竟是鬧到陛下面前的事情,還被陛下親口提出來說的事。”他刻意加重了後半句的語氣,表明他其實也挺感興趣的。
燕殊說道:“嗯。半個月前,六年級特別班學員淺鳳和霍韻言兩個人一同開啓了‘問心陣’;在他們出來之後,霍韻言說他們居然趕在小狼王進入藏書閣之前、先一步開啓了‘問心陣’。旁邊便有學生不服氣,表示小狼王未必也能開啓這‘問心陣’;然後事情便愈演愈烈,等到我們都注意到時,事情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我們查清楚事情真相後,便要去找那些學長們、要求他們對這件事情做出澄清。”
“但是,我們的要求不僅被那些學長學姐們駁回,路過的淺鳳等人還表示出了贊同那些學長學姐的觀點;然後就是我們這邊的人不服,跟他們爭執了起來。這件事情到現在也還沒個說法,淺鳳不知怎的,就是跟我們槓上了,說是要當面親自跟你說這件事;但直到昨天,她也沒有來找過沈無你。就這事昨天還鬧到陛下面前去了。”這回他總算沒有掉鏈子了,順利的把話說完。說到最後一句話時,燕殊也有些尷尬了;本來也就不大點事。
慎吾靜靜聽他說完話,也沒有立刻開口,而是垂眸沉思了一會。教室裡的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唐海左右看了看,然後笑着試圖打破這種氣氛;他說道:“這霍韻言也是厲害,居然能讓陛下出面爲他說話;昨天陛下說的時候,不是半句沒提他嗎?”
其他人齊齊看向他,唐海有些尷尬了;他的笑容也稍稍收斂了幾分。加倫大聲說道:“你這反諷也是厲害!我真是佩服,佩服啊!欸你們說,要是我把唐海這話拿到那霍韻言面前說的話,他會不會氣得當場吐血?”
噗嗤一聲,翟影忍不住笑出了聲;他伸手想要去摸一下加倫的頭髮,加倫卻一副有什麼可怕東西正在接近他,連忙躲開來。翟影一臉遺憾的看看加倫,收回了手。
慎吾擡眸看向唐海,然後開口解釋道:“這樣的面子還不如不給。昨天陛下說的那句話,你們仔細品品;陛下對你們的稱呼是‘我的朋友們’,這可以說是對你們這次的表現的一種變相肯定,也即是肯定了你們作爲‘我的朋友’的立場;按照你們的說法來看,這件事情主要問題就在霍韻言情緒激動之時說出的那句無心之失——”
說這句話時,慎吾的語氣有些微妙;究竟這個霍韻言是不是真的只是情緒太過激動、隨口說出來的話,慎吾還不是很清楚。但這並不妨礙慎吾繼續說下去。
“淺鳳只是附和了他的話,而且真正引發這次爭執的人不止是淺鳳和霍韻言兩個人。但是昨天陛下說的時候,卻直接點明是淺鳳跟你們起了爭執。陛下這樣說,一個是他只重點關注了淺鳳的言行,其他人並沒有被陛下真正看進眼裡。”
唐海的嘴角抽抽,卻也沒辦法說出反駁的話語來。慎吾說道:“另一個,是因爲陛下對這次淺鳳的一言一行感到失望甚至是不滿;所以纔會特意點名淺鳳;目的則是爲了警告淺鳳,並且要求她對此做出反省。”
慎吾這句話剛剛說完,教室內的人還都安靜的聽着,教室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加倫眼珠子一轉,起身忙跑到教室門邊,探頭往外看;看清楚外面已經走遠了的人後,加倫回頭大聲朝他們喊道:“是淺鳳他們!不過都已經走了。”
教室裡的人面面相覷,心裡大致都對淺鳳他們今天來這裡的舉動有了一些想法。慎吾只擡眼看了加倫那個方向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淺鳳他們的到來,慎吾不是不知道;或者該說,除去加倫這樣大咧咧的人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對淺鳳他們的到來有一些感應。故意在淺鳳來到他們教室外的時候、稍微揚高聲音說出了那麼一番話,慎吾其實也是打着離間淺鳳和陛下的“父女”感情的意圖。
淺鳳和陛下的交流不多,淺鳳召喚獸魂之後,兩人的交流更是少得可憐。所以,一旦出了什麼事情、有什麼問題,淺鳳未必會第一時間跟陛下進行交流;而陛下——日理萬機,政務繁忙,怎麼可能會注意到總是躲着他的養女的想法呢?
這也是爲了日後淺鳳搬離皇宮之時、不會因爲對陛下深厚的父女感情而猶豫不決。
慎吾心裡想着,他想起了自己準備了很久的、讓淺鳳離開皇宮的事情,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等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再和淺鳳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