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車窗外的樓宇飛快地向車後倒去,蕭天心裡幾多感慨,七個月前自己還是一名國內名牌大學的學生,而七個月後的今天,卻一名囚犯的身份返回熟悉的大學校園。
蕭天心裡苦笑,難道這就是命運麼?七個月的牢獄生活已經徹底地改變了蕭天的外表,包括內心,可能唯一不變的只是他心靈最深處的那點對這世界的美麗遺憾。車行駛在城市繁華的路段上,除了開車的司機,隨車的還有四名武警荷槍實彈地坐在蕭天旁邊。儘管蕭天現在腳上還有鐐銬,但是他還是很有把握把這幾個武警就地解決。但自己真的可以那麼做麼,蕭天心裡暗暗地搖了搖頭,從進監獄的那一刻起自己的性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而是跟隨他所有兄弟的,他不可能也不可以拋下監獄裡的幾個兄弟不管。
今天的第一站就是師範學院,車緩緩地開進了校園。爲了防止學生的圍觀,這次城北監獄的車上並沒有任何標誌,車四周的玻璃都是茶色的,外面看不到裡面,但是從裡面卻很清楚地看清外面的景象。此時坐在車裡的蕭天靜靜地看着甬道上不時走過的一對對情侶,又不禁讓他想起了自己和李曉萱漫步在學校林蔭路上的情景,雖然七個月對一個人來說應該是個很長的時間,但是那個時候的溫馨現在回憶起來仍然是如此的清晰,花前月下的浪漫依然點點滴滴地落在心頭。想到這裡蕭天的內心有如一小塊石頭丟落湖間激起陣陣的漣漪,讓他久久不能平靜。也許是重返校園讓蕭天感觸太深了,也許是遠離監獄的而虞我詐讓蕭天的情感重新變的豐富,也許是自己仍然不能割捨那段沒有結局的愛情。管他呢,蕭天清理了一下頭腦裡紛亂的思緒重新認識到車窗外的世界已經不再屬於自己了,至少現在不是。
那麼將來呢?外面的世界會有一天重新屬於自己麼?一定會,蕭天始終堅信會有那麼一天,而且時間不會太長。
在大學裡法制宣傳週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邀請監獄裡的犯人現身說法,以身說法,這也是校園裡參加人數最多,氣氛最熱烈的。畢竟監獄裡的犯人不是誰想見就能見到的,也許有的人認爲自己的這一輩子可能只有這次機會,所以都往學校的大禮堂奔去,惟恐去晚了沒有地方,是沒有站的地方。而這些人裡可能唯一沒有熱情的就是蕭天了,因爲他今天是被參觀的對象,更是一部反面教材。
車穩穩地停在了學校大禮堂的後門,蕭天隨武警下了車在學校老師的帶領下慢慢地走進了大禮堂。學校的大禮堂從外面看很是寬闊,禮堂內裝修也很是豪華,因爲是師範學校,所以極具人文色彩。牆壁上不是貼着醒世的恆言,就是掛着世界的名畫,總之一切都讓已經闊別校園七個多月的蕭天找回了一點舊地重遊的感覺。
蕭天一干人到了幕後,等着前臺老師的報幕,等着那個老師說了一大套毫無用處的法制宣傳理論後,蕭天被請上了臺,坐到了臺上的椅子上,前面是一張桌子,兩個武警甚是威武的站在了蕭天的後面。畢竟大學校園裡有不少的女生,所以兩個武警都儘量展示威武之師,雄壯之師的英姿,看得臺下的小女生一陣指指點點。當看到自己的形象在臺下引起的騷動後,兩武警把腰桿挺得更直了,看得蕭天心裡一陣搖頭,暗說沒見過世面。
坐在椅子上的蕭天靜靜地看着臺下的大學驕子們,本來只能容納六七百人的大禮堂此時已經是人滿爲患了,而且仍然還有學生往裡面擠,生怕沒有機會見蕭天—這個重型監獄的犯人。蕭天看着下面一個個用着渴望的眼神望着他的大學生們,他突然想到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記得當初金庸老先生到學校講學好象也沒有這個場面啊,而現在自己的一個說授課竟然吸引了這麼多大學生,不禁啞然失笑。
他這一笑可不要緊,把下面的學生都弄得莫名其妙。但是由於蕭天的這一笑卻引來臺下女生眼神的一陣迷茫,太有魅力了。這一笑在蕭天現在那張充滿男性魅力的臉上顯露出來的時候,臺下女生的懷裡像揣了個小兔子一樣僕僕直跳。而男生卻很敵意蕭天的這一笑,一陣起鬨。場面頓時有點失控。學校老師一看緊忙出來制止才壓制住了場上的情緒,走到蕭天身邊告訴蕭天注意一下影響,說正題。蕭天也覺得有點過分,點頭答應,但是當他看着桌子上對着自己的麥克風,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就在蕭天正想着如何開口的時候,臺下一名男生用麥克對着蕭天首先開始了提問:“你爲什麼不說話?”
“因爲我對着你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蕭天很坦誠地說道。
他的真誠似乎贏得了在場大學生的好感,因爲以前來學校的犯人上來就一番說教,那自己去說法,告訴當代大學生應該怎麼生活啦,等等很多在他們腦海裡都是廢話的東西。但是今天蕭天的話卻在場的所有學生都很意外,讓大家感覺一絲新意。
“那就說說你是怎麼進的監獄吧?”那名學生似乎很喜歡窮追不捨,但這個問題也正是所有學生最關心的。
“七個月前我也和你們一樣是一名在校的大學生……”當蕭天說到這裡的時候,臺下明顯又是一陣騷動,看來這個回答讓臺下的人很是接受不了,畢竟從外表上來看現在的蕭天怎麼都不象一名大學生。
蕭天沒有理會臺下的騷亂,繼續講着自己的故事。開始蕭天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可是說着說着蕭天似乎已經深浸在回憶裡,把他的經歷娓娓道來。從上大學說起,說到和李曉萱的相戀,又講到自己是怎麼一時激奮殺死李英男的,只是監獄的裡事情,蕭天並沒有說很多,畢竟那太負面了。
當說到他和李曉萱的去悽美愛情的時候,臺下比較感性女生已經有人開始哭泣,當說到他是因爲什麼殺死李英男的時候,臺下的有男生卻大聲喊了一句殺得好。當說完之後,突然會場寂靜無聲,連老師都出來看到底是誰唱反調,怎麼一場說教大會,中途竟變成了同仇敵愾了,這不嚴重違背這次說教會的初衷麼。那個男生一發現自己說錯了話,立刻躲了起來,那個老師看了半天也沒發現到底是誰搗亂,示意了蕭天一下繼續進行。
很明顯蕭天的經歷引起了臺下大學生們的強烈共鳴,畢竟蕭天的經歷太接近他們的生活了。聽完了蕭天的講話,臺下一片議論聲。蕭天慢慢地平復一下剛纔激動的心,纔想到自己剛纔可能太投入了,所以才能自己的親身經歷引起臺下學生們的共鳴。
“下面大家可以自由提問!”那個老師看臺下局面有些時候,趕快出來進入下一個環節。
“我想問一下,是什麼原因讓你殺死你的情敵,是恨麼?”一名女生問道。
“我想應該是年輕吧,換了現在的我一定不會做出當時的那個選擇。”
“你後悔殺死他麼?”那名女生似乎不甘心地追問着。
“我不後悔!”蕭天冷靜地回答着,臺下的學生聽到後,又一陣議論。
“爲什麼不後悔?”
“因爲後悔這兩個字現在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蕭天最後的四個字一字一頓地說出來,似乎蕭天的這句話的含義讓下面的人很難弄懂,所以半天才又有一名男生站起來接過麥克繼續提問。
“監獄裡的生活是怎麼樣的?”
“我只想告訴你,如果可以的話,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去那裡。”
“那裡真的像電影裡演的那樣恐怖麼?”
“你看到的不一定是就真的,而我告訴你的也並不一定就是正確答案。”蕭天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你認爲你在監獄的二十年刑期能彌補李英男家人失去兒子時的痛苦麼?”
“這個世界衡量痛苦的標準不是生或者死,而是生命的質量。我殺了他,法律也給了我相應的懲罰。”
“但這並不能換回李英男年輕的生命。”
“如果是七個月前的我,或許死對於我來說就是最大的一種幸福。”蕭天說的是他在小號裡待的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
“你現在還想着李曉萱麼?”一名女生問到。
“不想。”
“你不再愛她了麼?”
“曾經愛過,但是不愛。”
“爲什麼?”
“對於一個曾經背叛你的女人,你讓我怎麼去愛。”蕭天冷冷地說道。
“你認爲當代大學生最應該學會什麼?”
“真愛自己,關愛生命。”
“那你認爲你做到了麼?”
“這八個字是我送給你們的,因爲我現在已經不是大學生了,而只是一名囚犯。”話語中,任何人都可以感受到蕭天語氣中的那種淒涼感覺。”
“你認爲你以後的道路該怎麼走?”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則,從我殺死李英男的那一刻起,我生命運轉的法則就已經改變了。”
蕭天的每個問題都像是回答了學生們提問,又像是什麼都沒有回答。但就這樣的回答方式卻更激起了學生們的提問熱情,因爲蕭天說的很多話就像是一句句哲理名言一樣,都需要仔細去回味才能體會到話語中的意境。
“如果有一天你出獄後,最想做什麼?或者想從事什麼工作?”
“我想等到那個時候,並不是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很多事情到了那個時候都是身不由己的。”
“你說你是大學生,但是我怎麼看你都不像一名大學生。”一個女生問道。
“難道是因爲有大學生三個字寫在你臉上,你纔是大學生麼?”蕭天反問道。
“因爲我理解的大學生應該是不會殺人的?”
“大學生不會殺人?哼!不會殺人?你知道的大學生不會殺人?可你知道有多少大學生現在正在吸毒?又有多少大學生正在舞廳當小姐?而且就在你們中間還有多少師範學院的女大學生被大款包養?哼!沒有?虛無縹緲的稱謂讓你竟變的這麼無知?”蕭天冷笑着反問。
提問的那名女生聽完蕭天的回答臉上白一陣紅一陣,不僅是因爲蕭天說的確實是事實,而且因爲她自己現在就是被一名大款包養的。
臺下一時變得十分寂靜,誰都料不到會有此變故。師範學院的學生確實有很多女生別大款包養,每到週六週日學校門口都停滿了名牌的跑車、大奔,都是來接一些很漂亮的女大學生去玩的。
蕭天看着下面的人都被自己剛纔的話震得都不說話了,慢慢地說道:“大學生本來應該是個人人都羨慕的羣體,但是現在越來越多誘惑在污染着純潔的校園。很多時候我們發現儘管認識的人越來越多了,但是知心朋友卻越來越少了。我們的樓宇越建越高,但是我們的人際關係卻越來越遠了,有的人甚至上了大學後都懶得往家裡再打一個電話,連問候父母的勇氣都沒有。有時候當我們握着心愛的人的雙手,卻發現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說說知心的話了,爲什麼?是社會變了,還是我們變了?我想現在的大學生是應該到了該反思的時候了,不要等到來不及的時候再去反思一切,因爲那個時候真的來不及了。好了,我的話就說到這裡了,再見!”
說完話的蕭天頭也不回就走下臺去,全然不理會正在臺下迷茫的大學生們,坐着車往監獄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