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八
玉露原本懶懶的,一聽他說玉寬被救出去了,也跟着高興起來,笑着問道:“是誰救的?”
雲山拿出一張字條,遞到玉露面前,玉露接過來一看,上面寫着:“寬已平安離滬,望二少爺珍重,切,切。”
玉露問道:“這是哪來的?”
雲山笑道:“早起換衣服時,在衣兜裡發現的,我竟不知道何時放進來的。若不是玉寬的字我認識,我還以爲是誰開玩笑。總算一顆心放下來了。”
玉露輕輕咳了一聲,雲山忙把她剛剛放下的杯子端起來,放到脣邊觸了一下,茶水冰涼,他皺了皺眉:“怎麼大起早的喝冷茶,一點兒也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子,若這兒使喚人不方便,一會兒我讓錦屏過來。”雲山覺得住在這兒越來越不方便,何笑倫對他又有成見,認爲他不學好,總跟一些激進分子來往,怕惹禍上身,可是若不是玉露固執己見,不肯離開,他又何嘗放着家裡的大房子不住,擠到這兒。
玉露笑道:“難道燒壺茶我就能累着,只是早起嗓子有些幹,想喝杯涼水。”說着拿了茶吊子要去燒水,被雲山一把搶了過來,雲山的手正巧握到玉露的手上,手心熱烘烘的,而玉露的手卻涼潤潤的。
兩人都怔了一下,玉露見雲山目不轉驚地看着他,臉微微一紅,低下了頭,順手抽出手。
雲山見她扭頭向外走去,左手提了壺,伸右手拉住她,把她往跟前拉了拉:“你剛纔唱那首歌是什麼意思,我倒聽了似有滿腑的委屈似的,你若有什麼話儘可對我說,千萬不要暗地裡生氣。”
玉露聽她如此說,忽然從心底真有委屈似的,眼淚漱漱地流了下來,她抽回手回了東屋,坐到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琴絃發呆,聽到身後輕輕的腳步聲,知道胡云山跟了進來,雲山走到桌子旁,手扶在琴上道:“這兩天因爲玉寬的關係,或許冷落了你,你不要往心裡去,其實我比你更想陪在你身邊。”
玉露回頭啐了他一口:“玉寬生死攸關,我就是再不明白事理,也知道孰輕孰重?”
雲山見她嗔怒的樣子,比清冷的樣子看了更讓人心動,他臉上也漸漸露出笑意,蹲到玉露膝前笑道:“那是說你不是因爲我而傷心,難道是想家了?”
玉露拂開他放在她膝蓋上的手,被他反手握住,他滿臉含笑地偎在她面前:“你若不說清楚,我就不放開你。”
玉露望了他半晌,撲閃閃着長睫毛,雲山覺得玉露哪兒都美,特別這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彷彿一抹深遂的幽潭。
與他過份親近,令玉露心跳過速,血液直衝到她的頭頂,她見他眼中閃動着光澤,似要把的眼睛吸進去似的,她垂下眼簾,冷着臉問道:“你即問我,我也不跟你繞彎子,我只是想問你,你如今對我好,是因爲當真喜歡我還是另有原因?”
雲山笑道:“你這話我就不明白了,對你好當然是喜歡你,難道還會另有什麼原因?”
玉露冷笑道:“若我不是姑母侄女,恐怕連你家大門也進不去吧。”
雲山原本滿臉笑容,慢慢冷了下來,他站起身向後退了一步,與玉露保持一段距離,玉露手一空,擡起清冷的眼睛望着胡云山,見雲山的嘴角隱隱掠過一絲譏笑,玉露覺得心也空起來,眼淚圍着眼圈直打轉,聽雲山問道:“你這又是打哪兒道聽途說,把我看成什麼人了,難道我胡云山連自己的主都做不了?”說完氣沖沖地向外走去。
玉露頭伏在琴絃上,壓得琴絃嗡嗡跳動着,她不管不顧地任眼淚流下來,半晌她擡起頭,抹了一下眼睛,見琴絃上的淚水,凝結成一個水珠,落到琴身上,慢慢滾動着。她輕輕撥動着琴絃,淚珠隨着琴身的振動一點一點地擴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