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月又急又氣,卻終究還是拿沈棠沒有辦法。若是別的事上,還能拿姑母長輩的身份去壓一壓,但偏偏這事上,開出口來就是自己無理了。
就這樣走了,終究還是不甘心,她轉身對着碧痕說道,“你與她是多少年的交情,自小一起長大,她便是不看我的情面,對你總是要多看顧幾分的。我先回去,你留下,若是能說服她自然最好,若是說服不了,那怎麼也得取件物事回去,好安安驀然的心。”
碧痕目光呆滯,但卻依舊遲緩地點了點頭。
沈明月望着她這模樣,皺着眉頭嘆了口氣,便請丫頭帶着她出了門去。
碧痕恍然呆立許久,這才醒過神來,對着旁邊的小丫頭說道,“麻煩這位姐姐替我跟世子妃通報一聲,就說碧痕求見。”
她跟着沈棠久了,身上自然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威嚴,小丫頭被她唬住,一時不敢怠慢,一溜煙地便跑了出去。
隔了不久,文繡來了。
文繡有些抱歉地說道,“小姐在屋子裡歇着,世子爺也在裡頭陪着,說了不準任何人打擾的,因此小丫頭不敢進去通報,便求到我這裡。”
她望着碧痕,“不知道姐姐是有什麼要緊的事要求見小姐?”
碧痕微怔,苦笑了一下說道,“其實也無事,只是許久不曾見過小姐,又聽聞她懷了胎兒,想來恭喜她一下罷了。既是不方便,那便算了。”
她懇切地對文繡問道,“小姐的屋子,是在哪個方向?”
文繡頗覺得奇怪,但碧痕那樣地誠懇,令她不忍拒絕,不由自主地將手向東北處指了過去,“就在東側面。”
碧痕便朝她手指的方向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然後立起來,臉上擠出笑容來,“我辜負了小姐的心意,求文繡妹妹替我向小姐道一聲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會了。”
文繡心中暗覺不妙,便起了警覺之心,小心翼翼地問道,“姐姐這是說的什麼話,小姐曾經說過,她會尊重我們每個人的心意,既然這是姐姐選擇的路,小姐又怎需要你說什麼對不起?”
她看了看日頭,見快要到用午膳的時候,便笑着說道,“說起來我和姐姐也好久都不曾見過了,今日既然見了,咱們便好好聚一聚。姐姐且先在這裡坐一會,等我回去跟小姐屋子裡的丫頭知會一聲,便就過來。”
碧痕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終於還是沒有發出聲響來。
文繡匆匆離開,在門口又不放心地迴轉,對着外頭守着的小丫頭低聲囑咐道,“裡頭這位徐姨娘,是世子妃從前的舊人,你們不可怠慢,她看上去情緒不穩,你們切記要多看着一些,若有什麼不對,立刻來稟。”
她交待完,便回到了沈棠屋內。
沈棠聽她說完碧痕的反常,眉頭微皺,“她這是在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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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話音剛落,便聽到外頭吵嚷了起來,有丫頭匆忙進了來回稟,“回稟世子妃,在花廳裡候着的那位徐姨娘,不知道怎麼了,竟然自己跳入了前面的大荷塘裡已經有會水的嬤嬤跳下去救人了,可徐姨娘卻不大配合,幾個人合力去扯她都扯不上來。”
小花廳離沈棠住處並不太遠,正好這其中又隔開了一個荷塘,以碧痕的本事,那些小丫頭必然是看不住她的,她特意選了這荷塘跳水,爲的是什麼,目的昭然。
文繡扶住沈棠,猶疑地說道,“碧痕和碧笙兩位姐姐,都生長在淮南,水性都頗好。她這好端端地跳到水塘裡,又不肯讓嬤嬤們拉她上來,偏偏咱們又是知道她水性的。她這樣做,圖的到底是什麼?”
沈棠失望極了,“一個人若是存了死志,那麼就算有再好的水性也無濟於事。她這是在賭,看看是她的命硬,還是我的心硬。她自小在我身邊長大,又慣會揣摩我的心思,吃透了我到底還是捨不得她的……”
她嘆了口氣,“她這是不想要再留我們之間最後的情分了。也罷,那我就成全了她。”
她對着小丫頭說道,“你過去跟徐姨娘說,就說是我的話,讓她乖乖出來,我會見她的。”
文繡有些氣憤,“從前以爲碧痕姐姐是個明白人,怎麼就……小姐爲了成全她,撤了她的奴籍,千方百計替她尋身份,已經算是夠對得起她的了,可如今她卻反過來以往日情分來要挾您?真正是無理她都不顧念往日情分了,小姐您爲何還要念這舊情?”
沈棠嘆了一聲,“我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她若是提出的仍是方纔二姑母的要求,我是斷然不肯答應的。如今見她,不過就是要將話跟她說明白,我跟她的所有情分,這一次已經完全消耗掉了,以後……再沒有以後了”
心裡自然是難過的,但有些東西若是生了瘡,再痛也是要割掉的。
文繡卻還有其他的擔心,她低聲提醒,“她是有武功的人,您卻還懷着身孕,我怕……不如我還是去將世子爺請來,身邊有個人威懾着,她纔不敢亂來。”
沈棠苦笑着說道,“你們世子爺聽到動靜就閃出去了,這會想必已經將人給捆綁住了,他可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主,定是將碧痕捆得嚴嚴實實的,你還怕她能有什麼對我不利的動作?”
她一邊說着,一邊徐徐走了出去。
荷塘邊上,趙譽果然令人將碧痕綁得嚴實,他見沈棠過來,不贊同地說道,“膽敢算計舊主的奴婢,這樣忘恩負義的人,你還在乎她做什麼?”
沈棠淺淺一笑,“好了,去讓人將午膳佈下,我就跟她說兩句話,說完我立刻就過去。”
趙譽對沈棠一向是無可奈何的,他冷冷地用眼神剮了碧痕一遍,這才離開。沈棠又令在場的僕婦丫頭也退散開去。一時間,荷塘邊上,只剩下她與碧痕還有文繡三人。
沈棠低聲說道,“你非要見我,有什麼事?”
碧痕的眼角滾落大滴淚珠,“求小姐救一救夫君,他真的快要死了,這世上只有您能救回他來”
沈棠半晌不語,許久之後纔開口問道,“先不提以我的身份怎能去診治外男,也不提我有何德何能何種本事可以救回一個將死之人,我且先問你,我爲什麼要救他?”
碧痕訝然地望着沈棠,“夫君他,是小姐的表哥……這樣的關係,您也要見死不救嗎?您從前,可不是這樣的”
她目光泫然,“夫君對您一片情深,他能有今日,也都是因爲了您的緣故,您怎能見死不救呢?”
沈棠失笑,“他能有今日,都是他自己的選擇,與我又有什麼關係?什麼對我一片情深,虧你還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連這種胡話都敢亂說,你是想要污了我的名聲嗎?”
碧痕忙不迭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是這個意思”
沈棠的眸光冷了下來,“蘇驀然對我到底存過什麼樣的心思,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若非要問我有什麼意見,那就替我轉達四個字:他妄想了。其他,我再也不想多說什麼。”
她冷冷說道,“至於你,碧痕,我一心當你姐妹,處處爲你設想,便是後來你自甘墮落要給蘇驀然這樣懦弱無恥沒有擔當的男人爲妾,我勸說你無效後,也仍然決定要成全你。而你數次對我動用小心思,這次更是以命相挾,非要將我們之後最後的情分一點一滴都耗盡。”
碧痕滿臉淚水,似是愧疚,又似是懇求。
但沈棠的心,卻已經如堅冰一樣冷硬了,她再也不願意被曾經信任的人傷害,她沉聲說道,“既然如此,那麼我仍舊成全你,從此以後,我與你,橋歸橋,路歸路,往日情分風吹雲散,你再也不必做這些自殘的動作,因爲,你便是死在我面前,也不能令我有所動容了”
她想了想,又說道,“我身爲人婦,又是瑞王府的世子妃,代表的是瑞王府的體面,蘇驀然得的是心病,這種病我不會治,何況,我如今雙身子,身體疲乏,安心休養尚來不及,怎能還去奔波思慮?所以我是萬不可能去蘇府替蘇驀然診病的,這心思,不管是你,還是二姑母,都請打消。”
碧痕呢喃說道,“夫君他……他該怎麼辦?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啊我的孩子不能沒有父親”
沈棠微訝,隨即臉上的表情卻更鄙夷了起來,“原來你也有身孕了。但你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卻還故意跳入水中,你就不怕將孩子弄沒了?我真爲你的孩子感到可憐。”
她想了想,“就當是爲了你可憐的孩子,我給你指條明路。醫正說得沒錯,心病當需心藥醫,蘇驀然因何突然病倒,這便是心結所在。我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想知道,但我想你一定是知道的。我的話說完了,你也可以走了,以後希望再也不必見到你。”
文繡見狀,立刻高聲吩咐退到附近的嬤嬤丫頭,“來人,替徐姨娘身上弄乾淨一些,然後再派個車子將她送回柳花巷蘇府。”
碧痕望着沈棠遠去的背影,再也剋制不住地抽泣起來,她知道,她與這位昔日之主,最好的姐妹,已經漸行漸遠,再也沒有了交接的可能。
而接下來,便該是她接受懲罰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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