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不急,這一回不行,還有下一回呢,有了這救命之情,總能引着四皇子留心到她,那妮子……哪個男人不愛?不過早晚的事。”蔣郡王妃篤定的道。
“可是!”白嬤嬤遲疑了下:“就是身份兒差些。”
“也不算差,勇國公府再怎麼敗落,爵位品級在那兒呢,她是嫡支嫡出,父親又有那樣的才名,再說,也沒指她能一步兒做了皇子妃,她這樣的心計手段,進了府有的是法子,這皇子妃的位子早晚是她的。”蔣郡王妃話沒說完,卻看着窗外出了神,過了好半晌,才轉頭看着白嬤嬤道:“這事可千萬急不得,萬萬不能露了行藏,讓她覺出什麼來,這妮子,那是個……”
蔣郡王妃臉上說不出什麼表情:“現在回頭再想想,榮萱院那把火,必是她早就打算上了。”白嬤嬤嚇了一跳:“她怎麼捨得?老夫人那屋裡滿堂的金絲楠,那滴翠樓,真真叫流金滴翠,得值多少銀子?她怎麼下得去手?!”
蔣郡王妃輕輕嘆了口氣:“我那時候就是因爲這個不敢信,可你想,那些東西她統搬不走,不一把火燒了,豈不是便宜了別人?這樣的狠勁兒,我一想起來就覺得心寒,咱們只能順水推舟,就算不成也不能惹惱了她,真惹出她那狠性兒來,有什麼好處?”
白嬤嬤連連點頭,卻怔怔的還是不敢相信,那把火真是李恬故意放的。
李恬、俞瑤芳和林珂三人坐在一輛車上,說說笑笑往城外遊玩散心。
“林家大姐姐這會兒在葉家別莊,阿珂說她阿孃交待她去看看大姐姐,葉家今兒開文會,他家文會一向最熱鬧、花樣最多,我早就想去看看了,”俞瑤芳是三人中學問最好、字寫的最好,也最愛那些詩啊詞啊文的,自然也最愛文會這一類的雅事:“咱們先去文會看看熱鬧,迎祥池的放生大/法會要下午纔開始呢,咱們放了生,就沿着御街逛夜市回去,你說好不好?”俞瑤芳看着李恬商量道,李恬笑道:“好是好,回家可得夜了,你跟你阿孃說過沒有?”
“說好了,你自然沒事,阿珂你呢?”俞瑤芳轉頭看向林珂,林珂滿不在乎的揮了揮手道:“我沒事,到迎祥池打發人回去跟我阿孃說一聲就行,她交待我帶恬姐去看姐姐,我都這麼聽話了,晚點回去沒事。”
俞瑤芳抿嘴笑:“你是聽話,恬兒讓你……”
“你敢說!”林珂一聽就知道俞瑤芳又要提她上元節的糗事,沒踩成人家,自己反倒燒了燈籠差點跌倒,俞瑤芳笑着擺手道:“我不提就是。”邊說,邊趁林珂不留意,衝李恬眨了下眼,示意她就當不知道。
“其實我最討厭什麼文會武會的了!”林珂扁着嘴不滿的道:“一個冬月裡,凡賞雪賞花必得寫詩會文,你說煩不煩?看個雪賞個花也不讓人安生。”
“你有什麼不安生的,又不要你寫詩會文。”俞瑤芳失笑出聲,林珂白了她一眼道:“就知道你不懂,我不是有兩個哥哥麼,我那阿孃哪,滿腦門子都是我哥哥他們得了彩頭沒有,這一個冬月,我就沒聽阿孃說過別的事!你說煩不煩?”
“是挺煩的,你阿孃連你挑女婿的事也顧不上了?”李恬一臉的同情,卻是極認真的問道,林珂努力板着臉想裝的大方不在乎,臉上卻一點點往上泛紅意,俞瑤芳圓瞪着眼挑眉大笑道:“還是恬兒聰明,怪不得我安慰開解了那些回,沒一回她肯聽,原來沒說到心坎上!”
“死妮子!要嫁也是你先嫁!你還笑我!”林珂對李恬總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敬懼之意,對俞瑤芳,卻是絕不相讓,一邊叫一邊撲到俞瑤芳身上,兩個人在車廂裡滾成一團。
三個人一路說一路笑一路鬧,臨近葉家別莊,先停下車,叫了丫頭進來,重又梳了頭淨了手臉,這才駛進葉家別莊,端端莊莊的在二門內下了車,跟着婆子先去見林珂的姐姐林雯。
林雯比林珂大了整整一輪,今年二十六歲,沒出嫁前,林珂多數時候是她照看的,對林珂的疼愛似姐又似母,十九歲那年嫁給了東陽郡王嫡次子葉樹青,如今已經生了二子一女。
林雯正對着單子一樣樣查看果品點心,三人進來,見了禮,乖巧的先自己坐到旁邊喝茶吃果子,不大會兒,林雯對完,打發走婆子,三人忙站起來再見禮,林雯一身秋香色滿繡竹蘭襖裙,身材已經微微有些走樣,不復從前的窈窕,五官和林珂有五六分像,卻是溫柔大方,不似林珂的活潑嬌俏。
林珂掂着腳尖轉到姐姐身邊坐下,伸手按了按姐姐眼角似有似無的魚尾紋道:“阿孃讓我再交待你一句,前兒給你的那個青春不老膏,晚上要厚厚塗上一層,還有珍珠粉,也要天天吃。”
“天天用着呢,”林雯說話溫柔似水:“讓阿孃放心,知道你今天要來,一早就讓人燉了風乾栗子,在那隻銀盞裡,你去拿了吃。”林珂答應一聲,過去端了栗子,先遞給俞瑤芳。
李恬被林雯招手叫到身邊,拉着她的手仔細看了看憐惜道:“恬姐兒瘦了,且放寬心,沒有過不去的坎。”
“嗯,多謝姐姐,我記下了。”李恬心裡微酸,忙點頭應道,每次見到林雯,她心裡都這麼酸酸的,東陽郡王府算得上那種滿牀笏的人家,又出了個葉貴妃,葉樹青卻是這一代子弟中很沒出息的一個,領多少差使丟多少差使,整天跟一羣風流富貴子弟走雞鬥狗喝花酒,到處閒逛,林雯雖說是南寧郡王府嫡長女,可南寧郡王府上下三代沒領過一件差使,早就被權貴之家視爲敗落,丈夫如此,孃家如此,林雯這日子可想而知。
“冷家的事我聽說了,”林雯聲音柔柔的低若耳語:“別往心裡去,你還小呢,我也替你留心着,只要人好,家世清白就好,大富大貴的也不是好事。”
“嗯,多謝大姐姐,我也是這個意思,大姐姐偷空要多歇歇,您比我上回見您時又清減了。”李恬的關切發自真心,林雯疼她和疼林珂沒什麼大分別。
“姐姐知道,你們去後面園子裡玩吧,”林雯看着三人微笑道:“十二孃已經打發人過來問過兩三趟了,說都備好了,只等你們來釣蝦玩兒,恬兒聽着,今兒他們這文會要學什麼曲水流觴,你們別往玉水溪邊上去,免得撞見了人,還有,玉水溪不遠的含芳閣,貴人們喜歡那一處,也遠着些。”
李恬忙答應,這是極要緊的交待,這兩處是一定要避開的,貴人?東陽郡王府的貴人,就是那位四皇子吧。
林雯看着明媚靚麗如春花般的三人出了門,半晌才舒了口氣,阿孃是有福之人,卻總盯着別人家的光鮮,那光鮮有什麼好?林雯嘴角露出絲苦意,自己嫁進了這權勢逼人的東陽郡王府,又幫了家裡哪一處?何苦又要把恬姐兒往火坑裡推?!恬姐兒命已經夠苦了,只盼她往後嫁個知冷知熱的體貼郎君,安穩福氣的過一輩子。
園子裡已經到了不少人,東陽郡王府二房嫡女、葉家十二孃葉琴見林珂等三人過來,幾步奔下亭子臺階笑道:“阿珂來晚了,就等你了!”葉琴爽快單純,和林珂氣味相投,葉琴拉着林珂先去看她準備的釣蝦裝備,李恬和俞瑤芳上了臺階和諸人見禮。
溫國公武家九娘武秋荻也是個衝動任性的性子,衝到前面衝李恬匆匆曲了半禮就擺手笑道:“恬妹妹我不陪你了,我也去釣蝦!對啦,太婆說想你了,讓你有空去看她!”李恬忙給她讓道兒,轉頭看着一邊跑一邊叫的武秋獲,心裡滑過絲冰冷的滑稽之意。
在外人眼裡,溫國公武家這位老祖宗、寧國大長公主對自己這份疼愛讓人羨慕,都說寧國大長公主和老勇國公頭一任妻子武夫人姑嫂感情極好,李家後來出了那些慘事,寧國大長公主時常提起,說李恬祖母這算是替她小姑子報了仇,她對李恬自然要多疼愛一二。這會兒外婆走了,圖窮匕首現,明眼人也都能看的明明白白,可看明白了又能怎麼樣?誰肯得罪寧國大長公主?誰也不會站出來替自己說半句公道話!
李恬和俞瑤芳進來和諸人見了禮,亭子裡的小娘子們已經分成了兩撥,林珂、葉十二孃、武九娘,還有葉家長房庶出的葉十一娘葉曄,一起去釣蝦,餘下的,繼續坐在亭子裡看葉家使女點茶分茶品茶,低低的說着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