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雲之下, 諸人紛紛辭別。
五大家族所居住雲海在冰雲域各地, 距離極遠,如今從青崖絕地離開,他們各自要先回家族同族人商量冰宮之事, 自不再逗留,彼此道別。
姬、杭、南、宮四大家族的弟子紛紛離去, 最後剩下闕氏弟子和楚灼一行人。
闕觀珩越衆而出, 對楚灼道:“楚姑娘,我等欲先回西嶺雲海, 也好放青詞自由,不知楚姑娘可願與我們同行?”
楚青詞是闕氏的侍從, 她的本命靈牌在闕氏手中,唯有將儲存她精血的本命靈牌施還予她, 楚青詞方纔不算是闕氏的侍從, 成爲一個自由的修煉者。
是以楚青詞還要和他們走一趟闕氏的西嶺雲海。
楚灼看向楚青詞,見她一雙眼睛清泠泠地看過來, 朝自己微微搖頭,便道:“我相信闕少主爲人,便不用再走一趟, 我們還有事, 如此別過罷。”
闕觀珩聽罷, 自也不勉強, 拋出一艘穿梭艦, 帶着楚青詞和闕氏族人一起登上穿梭艦。
穿梭艦很快化作天邊一道黑影, 消失無蹤。
楚灼也拋出一艘穿梭艦,與衆人進入穿梭艦後,將穿梭艦調轉頭,朝丹鶴雲海而去。
數日後,穿梭艦來到丹鶴雲海,朝冉家所在的西北之地飛去,半日便來到西北,他們從穿梭艦出來。
“楚姐,我們要在冉家落腳?”万俟天奇詢問道。
楚灼搖頭,“不是,只是先去拜訪冉前輩他們,好告知他們我們已平安回來,接着去其他地方瞧瞧。”
楚灼當日拒絕五大家族的邀請時,說是要在冰雲域逗留段日子,並非是託詞,而是真有此意。蓋因冰雲域的地面冰層是個極好的歷練之地,她打算帶碧尋珠他們在此歷練一番再離開。
大荒界太危險,他們這點修爲實在不夠看,如今沒有其他迫切之事,不若先將修爲提升再走。
聽完她的打算後,衆人並無意見。
他們來到冉家所在的山門前,楚灼拿出傳音石給冉芳華傳音,不過片刻,冉芳華姐弟倆親自迎出來,見到他們,姐弟倆皆十分高興。
“楚姑娘,你們回來了,見你們平安無事,在下十分高興。”
冉芳華忙將他們請進族地,用上好的靈茶款待他們。
楚灼喝了口靈茶,讓在冰宮裡一直緊繃的神經稍稍舒緩,也是滿臉笑容地對冉芳華道:“先前多謝冉前輩的相助,方纔讓我們順利地找到青崖絕地,如今已找到人,特地過來感謝冉前輩你們。”
冉芳華見他們歸來時,便隱約有感,如今聽罷,仍是大吃一驚。
雖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在五大家族守衛下找到人的,但看他們全須全尾地回來,她也不好詳細詢問,附掌笑道:“如此,楚姑娘也可以放下一樁心事,恭喜了。”然後又詢問,“不知楚姑娘你們以後有什麼安排,可是要在冰雲域歷練,或者是去他域?”
冉芳華的識趣讓楚灼等人十分舒心,亦不吝嗇告訴他們接下來的安排。
得知楚灼他們要在冰雲域歷練後,冉芳華自是十分熱心地道:“楚姑娘你們若是還未尋到落腳之地,不如你們就在冉家住下罷,我們冉家雖不是什麼洞天福地,但也歡迎你們。”
冉芳明也難得出言留他們。
原本懶洋洋地趴在楚灼肩膀的小妖獸在冉芳明開口時,瞬間坐直身,一雙異瞳緊盯着他,覺得這小子果然對他家小姑娘心懷不軌。
冉芳明只是看着楚灼,沒有注意到封炤的視線,冉芳華倒是注意到了,暗暗爲自家遲鈍的弟弟捏一把冷汗。
楚灼笑着婉拒,柔聲說:“冉前輩的好意我們心領,只是我們想要在冰雲域隨便走走看看,並不拘在某一處。”
冉芳明十分失望,冉芳華雖然也有些失望,卻不敢再邀請。
撇除某隻小妖獸暗搓搓的威脅,楚灼他們和冉家姐弟相處還是很愉快的,冉芳華是個熱情好客之人,留楚灼他們在冉家作客幾日,方纔依依不捨地送他們離開。
離開冉家後,楚灼一行人便在丹鶴雲海遊玩一番,直到半個月後,他們方纔乘坐穿梭艦離開丹鶴雲海,前往地面的冰層。
穿梭艦裡,楚灼對他們道:“冰雲域的冰層對冰屬性修煉者有好處,尋珠哥和玄影可以在此地修行。當然,火鱗、幻虞和阿奇也不可怠惰修行。”
火鱗和万俟天奇有些懨懨地應一聲,他們一個火屬性的蛟龍,一個木屬性的煉丹師,實在接受不來冰雲域的氣候。
不過沒辦法,楚灼堅持,他們也只好離開穿梭艦,來到冰層上,日日接受寒冰冷風的磨礪,尋找地方修煉。
讓玄影、火鱗和碧尋珠自去尋地方修行,楚灼帶着万俟天奇、幻虞和小烏龜尋了一處雪山,在那裡挖了一個雪洞當暫時的歇腳之地,便開始了冰天雪地的修行之途。
楚灼所選的雪山中有一種冰雲域特有的冰雪之刃,如鵝毛般輕柔細密,她每天在風雪中練劍,迎着刮來的冰雪之刃,以劍氣將它斬下。
冰雪之刃從雪山腳往上蔓延,越往上越密集,而這些冰雪之刃纖薄柔弱,尋常靈劍根本無法輕易將之斬下,十分考驗修煉者的眼力、速度和反應能力。不過若是修煉者用靈力覆蓋全身,倒是不虞其危險。
楚灼手持着碎星劍,將覆體的靈力和異水都收起,站在風雪之中,一劍一劍地劈下迎面而來的冰雪之刃。
很快的,那些刮過的冰雪之刃在她身上劃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跡,鮮血瞬間沁出來。
雪洞口處探頭觀看的万俟天奇、幻虞和小烏龜看得直抽氣。
周圍的冰雪之刃太多,偏偏楚灼又不用靈力護體,縱使她的速度夠快,也快不過自然之威,短時間內,就被風雪之刃颳得鮮血泊泊,染紅衣裳,快成個血人。
万俟天奇和幻虞心疼得直抽氣,万俟天奇道:“楚姐這樣一定很疼,要不讓她先用靈氣覆體,等適應周圍的風雪之刃的速度後,再收起不行麼?老大,你就不勸勸她?”
小烏龜和幻虞同時看向雪洞旁的白衣男人,眼含期盼。
封炤冷眼看他們,不屑地道:“這算什麼?誰也不準去幫她,由她自己來。”
“可是……”幻虞囁囁地開口,被他一個眼神橫過來,只好縮到万俟天奇的身後。
万俟天奇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小聲地說:“可她這樣,也太瘋狂了,老大你難道就由她自己去瘋?”
他一直知道楚灼會有如此快的修行速度,不僅是因爲她的天賦奇佳,還因她能對自己狠,只要她認爲可以的,就算傷鮮血淋漓,她也願意嘗試,不會因爲疼痛就止步。楚灼看着溫柔和善,其實骨子裡帶着一種狠意,平時無人能看出來,關鍵時候才知道她能多狠。
万俟天奇覺得她簡直瘋得可怕。
封炤沉默不語,只是看着不遠處沐浴在風雪中的人,看着周圍的風雪將她淹沒,看着她身上沁出的血雪慢慢地凝結在衣裳上。
直到三天後,她帶着一身血漬,手持重劍從風雪中走回來,一直站在洞口處觀看的封炤伸手將她拉到懷裡,緊緊地抱着她,張口想說什麼,聲音卻哽住。
“怎麼了?”楚灼偏首看他,感覺到他的心情有異。
封炤沉默地看着她被冰雪之刃颳得血紋縱橫的臉,已經看不出楚楚之姿的美貌,雙手攬着她的腰,輕輕地說:“其實你不必這樣……”
不必哪樣?
楚灼定定地望着他,看得他轉過頭彷彿不敢和自己對視時,她的目光轉到雪洞,就見万俟天奇和幻虞、小烏龜站在那裡,想過來又有些不好意思,弄得她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楚灼拍了拍封炤的手,讓他放開,然後走進雪洞。
万俟天奇趕緊將特地爲楚灼煉製的驅寒丹和治療丹送過來,幻虞也端着一杯剛煮好的靈茶送上來,小烏龜趴在小蘿莉的腦袋上,黑豆眼巴巴地看着主人。
楚灼看他們貼心的模樣,心下十分溫暖,笑道:“你們也好好修行,將來我們要去的地方還很多。阿奇、幻虞,還有玄淵,你們將來也不希望等我去域外之境時,你們因爲修爲不夠,只能被留下吧?”
這話聽得一人兩妖愣愣的,然後打了個哆嗦。
“楚姐,哪能這樣,我是煉丹師,又不是主戰鬥的修煉者,再努力修行也難像你們這樣晉階,要慢慢地來。”万俟天奇哆嗦着說。
幻虞也皺着臉,“主人,我是主幻術的幻狐,本來也不是主戰的修煉者,而且我還沒成年呢。”
只有小烏龜雄心壯志地說:【我要好好修煉,等我煉化玄武精血,我就可以幫主人一起戰鬥啦。老大,我幾時能煉化玄武精血?】
封炤拉着楚灼的手,給她上藥,冷淡地飄來一句,“還早,再等百年吧。”
小烏龜哦一聲,默默地縮了。
上好藥,休息一會兒後,楚灼又提着劍出去,繼續在風雪之刃中修行。
封炤依然守在雪洞前,盯着風雪中的身影,時不時也狠心地將雪洞中的三個趕出去,讓他們也享受一下風雪之刃的刮傷,以免只有楚灼一人受苦。
万俟天奇和幻虞覺得他簡直就是個狠心的老大,這也太要命了。
唯有小烏龜乾脆地將腦袋和四肢縮進龜殼裡,任那些風雪之刃刮在龜殼上,沒傷分毫。
衆人:“…………”防禦力可真好。
楚灼在雪山修行一個月後,收到楚青詞的消息。
楚青詞已經拿回她的本命靈牌,以後將不再是闕氏的侍從,是個自由之身。接着她便離開闕氏,在與西嶺雲海相領的雲海中尋了個修煉城,在修煉城裡買下一棟房子作暫時的歇腳地,又處理了一些在冰宮中得的東西,終於和楚灼聯絡。
楚灼得到她的消息後,問她有沒有事,若沒事就過來一起修行。
楚青詞問清楚她的所在地後,二話不說,提着冰刺就過來。
楚青詞沒有穿梭艦,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才抵達,見到楚灼在風雪中與風雪之刃相博的身影,沉默了下,也走進風雪之中,學着她一樣,將護身的靈力收起,以冰刺爲眼,格擋開所有的冰雪之刃。
結果楚青詞也變成了一個血人,被楚灼提溜進雪洞裡。
幻虞和万俟天奇忙給兩人治療,送上熱茶,讓她們暖暖身體。
楚青詞喝了口靈茶,看了眼旁邊的封炤,對楚灼道:“你可真大膽,這裡的風雪之刃如刮骨之刀,很少有修煉者敢以血肉之軀相迎。”
楚灼微微一笑,“不過是修行罷了。”
楚青詞沉默了下,輕聲道:“看來我不及你。”眼裡卻流露出堅毅之色,已然下了某種決定。
万俟天奇和幻虞看到楚青詞眼中的神色,頭皮發麻,覺得這位果然不愧是楚灼的家族姐妹,瘋起來一樣可怕。
“你的事情辦好了?”楚灼問她。
楚青詞嗯一聲,將她離開闕氏時,闕觀珩送她一筆修煉物資的事老實地說了,她雖然不願意接受,但闕觀珩卻說她在他身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哪裡願意見她以後變成散修後,要辛苦地爲靈石資源奔波。
闕觀珩當時的眼神十分纏綿溫柔,可惜楚青詞是個清冷的性子,滿腦子只有修煉,壓根兒就沒看出個所以然,收下後只道一句他日定會相還,便瀟灑地離開。
楚灼聽到楚青詞的話,心裡不禁有些同情闕觀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