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有眼無珠

少年不過一十有六,但自八歲起便養成了潔身自好、從不與人接觸的優秀品質。只聽少年斷然拒絕:“不可。”

可魚庭此時着急得很,小身子一跳,便像只八爪魚一樣攀在了少年身上,胖乎乎的雙手緊緊扣住少年的衣領。少年猝不及防,身子不由向後踉蹌一步,下意識地擡手抱住懷中的小孩兒,深怕她摔下去。不料他剛一抱住整個人便忽地騰空而起,四周一切都成了虛影,仿若物換星移。

......

魚庭作爲一顆珠子,學得最好的本事便是騰雲駕霧的飛行之術。主人曾誇,是能夠跟她並駕齊驅的。但奈何她身量小,沒辦法像主人把她揣兜裡那樣把身旁的大哥哥揣起來,故而只好讓大哥哥抱着她,好在最後結果都是一樣的。

不過一定神的功夫,他們已經穩穩地落在學堂門外。

待少年腳一沾地,魚庭便麻溜兒的從他身上爬了下來,道:“大哥哥,你比較厲害,能看出來裡面是什麼小野鬼嗎?”

少年眼中是還來不及掩藏的驚訝質疑,落在魚庭身上的目光漸漸冰冷,“是攝魂鬼。”他問,“你不認得?”

“攝魂鬼?”魚庭有些訝異,“往常我倒是見過崔老兒抓回來的幾隻攝魂鬼,但那時我見它們的樣子與普通小鬼並無差別,沒想到竟然可以變幻成這麼大的形態!”

“他想要吸食裡面人的生魂。”少年緩緩拔出腰間的劍,視線從魚庭身上移開,轉而看向一片烏漆漆的學堂。他向前一步,用劍挑開緊閉的學堂大門,當務之急,是救出被攝魂鬼困在學堂裡的人。至於這個怪異的小孩兒,稍後再解決也不遲。

開了門,四周鬼氣更甚。

方纔還能勉強看見方圓三步之內的東西,這會兒卻是險些連旁邊的人都看不清了。魚庭一伸手便又拽住了少年的外衫,“大哥哥,我們不要走散。”

少年心生無奈,知道無論他說什麼,這小孩兒也不會鬆手,且現如今這學堂裡的情況,恐怕還不如在他身邊待着安全。

“抓緊了。”少年低聲提醒,“一會兒若是遇到麻煩,你便找個地方躲起來。”說着少年手中畫出一道符印打進魚庭肩膀裡,“我能找到你。”

看着一層符光慢慢融進身體,魚庭不自覺動了動肩膀,咦,也沒感覺到什麼不同呀,怎的他就能憑空找到她了?莫不是在糊弄她吧?

魚庭偷偷翻了個白眼,她最近可變聰明多了,哪有那麼容易糊弄!萬一真的走散了,等他來找她,還不如她去找他快呢。於是拽着外衫的小手一翻,魚庭不聲不響地在少年身上留下一絲靈力。

“他們都還在學堂後院那裡。”方纔剛一落地,魚庭便打開靈識,用靈識搜尋了整個學堂,發現哥哥他們目前仍是安全的,那個看起來沒什麼本事的萬華觀道長用許多道符築起了一道結界,“大哥哥,我們要快去,萬華觀的那個道長看樣子支撐不了多久了。”

而此時,少年派出去探查學堂情況的火蝶也飛了回來,火蝶帶回來的消息與魚庭所說並無二致。

“跟上。”

火蝶帶路,少年領着魚庭來到後院。

這一路,無波無折,不知是他們運氣好,還是那攝魂鬼故意引他們致此好一網打盡。然不管因何,這一遭總是要走。魚庭和少年行至後院時,那道長的結界已破了大半,絲絲縷縷的鬼氣見縫插針鑽進了結界裡。

少年見狀,大手撈起魚庭一言不發便把她扔進了結界,魚庭驚叫出聲,撲通一下結結實實地抱住了大地母親——餘堂聽見自家妹妹熟悉的聲音,忙從人堆裡擠了出來,“妹妹?妹妹你在哪?”

魚庭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尋着靈氣找到餘堂,“哥哥,我沒事兒。”

而少年將魚庭扔進結界後,手中長劍亦出,幻化出無數劍影將結界裡的鬼氣一一斬斷。末了,那劍又回到他手裡,他低眉劃破手心,以血爲引在虛空中幻化成符打入結界,“宗明道長,這些人就交給您了。”

宗明道長沒吭聲,倒不是他還在同一個小輩置氣,而是他實在是抽不出空來說句話。雖說少年幫他重新支起了頻臨潰散的結界,可是以他的功力,只怕這重新支起的結界也撐不了多久。哎,能撐一會兒是一會兒吧,他那倒黴催的大師兄,既算出來他有難,怎的就派來這麼一個小年輕,能頂什麼用?

然而宗明道長這邊還沒腹誹完,只見少年在結界外,竟用血引畫出了鎖魂大陣!宗明道長大吃一驚,拼盡了力氣喊道:“小夥子,斷不可用此險招!你修爲尚淺,此招怕是會耗得你油盡燈枯!”不料他剛喊完,卻是他先撐不住結界,“噗”地吐出一口鮮血,連連後退數步。

“宗明道長!”少年不免分神,可鎖魂陣已啓,血引咒已開,便是他想停也停不下來。但見鬼氣馬上就要撞破結界,少年雙目赤紅,卻實在分身乏術。

餘堂衝到宗明道長身邊,連忙扶住他,“道長,您沒事吧?”

宗明道長擺擺手,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瑟瑟發抖的一羣人,嘆道:“早知如此,貧道便讓秦先生責令學子們先回家了,如今爲了貧道一己私名竟害了數十條性命,貧道便是死後入了地獄也無顏面對先祖啊!”

“入地獄?”魚庭站在哥哥身旁湊熱鬧,道:“道長今日若是死在這兒,恐怕入不了地獄。攝魂鬼只差最後一魂便可修出完整鬼靈,我粗略算了算,它若吸食了學堂裡這幾十人的三魂七魄,將將夠修出最後一魂。”

“道長,家妹自幼愛胡說,您切莫計較!”餘堂急忙解釋,腦門上虛汗連連,一半是被鬼嚇的,一半是被這傻妹妹嚇的!

宗明道長抖了抖臉上的褶子,看着魚庭低哼一聲,不屑理她。

魚庭也不與他計較,凡人嘛,自然是有許多有眼無珠的。

“哥哥,你帶着道長後退,跟大夥兒聚在一起。”

“妹妹你想做什麼?”餘堂心急如焚,一把拽住她,“不要鬧了,你且躲到我身後來…”他話音未落,森森鬼氣猛地發出最後一擊,結界轟然破碎,撲天蓋地的鬼氣從四面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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