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中,葫蘆上,站定兩人。
“到此作甚?”衣衫襤褸的乞丐問道。
“見世間最美女子。”白閉目掐指,輕聲道。
“何處?”他走到葫蘆邊,伸頭望着。
白指向一婦女,那婦女衣着樸素,樣貌普通,背一菜筐。左手抱一女童,右手牽一男孩,面容憔悴。
“何美之有?”乞丐不解。
“向父母盡孝,養教子女,爲家奔波。丈夫入獄且不離不棄,獨自一人撐起一家。”
“可她樣貌平平。”
“有彈指泯滅天地之力,也動不了心靈一毫。有大羅金仙之幻術,也改不得一人心。心之美,世間之最。”白搖搖頭,說道。
“心之美…世間之最…”他看着那婦女,輕聲呢喃。
“她丈夫定是世間最幸福的。”乞丐轉頭看着白,小聲道。
白點點頭。一託手,掌上現出一盤饅頭,向他遞去。
“世間最美佳餚?”他皺眉。
白笑着一指乞丐肚子。
“給我…”他脫力趴於葫蘆上,聲音細微。
白將饅頭放於他手邊。
“再來…”
左右開弓。
“再來。”
狼吞虎嚥。
“再來!”
大快朵頤。
“甚,甚是美味!嗝!”他躺於葫蘆上,撫着肚皮,叫道。
白微微一笑,揮手間帶來山珍海味擺於乞丐前。
他微擡眼看着滿漢全席,隨手抓一魚肉放入口中咀嚼…
“不如饅頭。”索然無味,隨手丟之。
那葫蘆載着二者飛至天之邊,一圓柱形大陸,支天,頂地,立於天地間。
“那便是世間最高之巔,再上就是九重天。”白指着那擎天之柱,說道。
“那是何物?”乞丐問。
“女媧神王斬鰲足立四極,這便是其一。”
擡頭看,頭頂那雲層,流光溢彩。
“勿動!”乞丐想擡手觸碰,被白制止。
“爲何?”他收回手,問道。
“之上便是仙境神域,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你觸及便老去。”說着,二者落於大陸邊緣。
“四周皆雲霧,吾欲看人間陸地。”他蹲下身,向下看去。
白點點頭,揮手撥開雲層濃霧。一彈丸之地貼於鰲足之底,立於此巔,彷彿能將人世間信手拿起。
“立於此地,忽覺吾已不屬人間。”他輕聲道。
“成仙感覺如何?”乞丐轉過身,問道。
“與成仙之前相比,去了些許舊物,添了等量新物。只是換了一環境,在新環境中吾與他們無二般。”白稍作思索,緩緩道。
“人間如何?”白問乞丐。
“有許多事物可追尋,過程雖苦悶艱難,但途中有風光能駐足欣賞。我們短暫的一生就是在追尋,走走停停…你很嚮往?”他坐於雲上,看着那彈丸之地,緩緩道。
白搖搖頭,向乞丐伸出手。
“並無說書人講的那般,只是很高罷了。”他站起身,握住白的手。
心念一動,二者現於一稀鬆樹林。
“世間最遠盡頭。”白望着前方。
“這便是?”乞丐環視四周。
白將手放於他肩上,指向前方。
血液浸透了腳下土壤,路兩旁堆着緩緩蠕動的殘肢斷臂。赤鬼手裡攥鐵鏈拖着滿目瘡痍死者,走進那傳出痛苦哀嚎的黑色巨門。
“那便是鬼門關,陽世陰間之交界處。”白放下搭於乞丐肩的手,說道。
“人人皆進?”
“有人死後將昇仙成神,但只是少數。多數人會被帶到判官前,判之下地獄或入輪迴。至此,便是凡人路之盡頭。再入輪迴,便是新的開始,”白點點頭,說道。
“我將下地獄或入輪迴?”乞丐問。
白緩緩搖頭。
“誰是世間最惡之人?”他盤腿坐於葫蘆上,雙手抱胸。
“繼女媧神王造人之後,世間就無甚最惡之人。人,上古時期完美物種,經數千年洗禮,早已變的斑駁不堪。現如今,所有人近乎相同,不論體能或心智。不同的僅剩女媧神王起初捏的容貌,嗯…還有味道。”白緩緩說道。
“味道?”乞丐不解。
“如花草般的味道,每人皆不一。”白點頭答道。
“那造人之前?”乞丐點點頭,問道。
“有一神祇…算是神祇吧。她是集邪念,邪能,匯聚而成的形體。與天道相駁,被封於此地。”白停住葫蘆,望着前方,輕聲道。
“爲何不將其殺死?”
“她本體爲邪念,邪能。只能將其封印壓制,不能殺死。”白搖搖頭,說道。
“爲何會出現邪念?”乞丐站起身,同白一同遙望着前方。
“天地萬物,均衡爲首。有陰,有陽。有死,有生。兩者互對互立,相輔相成,萬物才得以存在。”白指着月亮與太陽說道。
“她已是亡者,不必再動她。”說着,白將手放於乞丐肩上。
一通體黑色的巨人跪於四極中央,被從九重天降下的縛神鏈鎖住四肢,其胸口被貫穿,縛神鏈釘入陸地。
“她!她的臉!!”乞丐叫着向後退去,要跌落葫蘆時被白拉住。
“面由心生。”白扶他坐下,說道。
“走吧,最後一願望。完成後,人間這遭無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