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晴萱是個考慮周全的人,而這件事情不管她的考慮有多周全,都有她考慮之外的事情發生,這就是所謂的變數。
簡鈺原是她計劃之外的人物,他這般闖進了她的生活,很多事情就再不是她所能掌控得了的。
五天之後是蘭明德的生辰,在此之前,李氏花了不少的心思佈置,她覺得這是在蘭明德面前露臉的好機會,所以她早早從蘭老夫人那裡把這件差事討了過來。
蘭老夫人知道李氏的心思,再加上近來事情多,蘭老夫人年紀又大了,也不願去操那些心,蘇姨娘又有孕在身,需要靜心養胎,再加上李氏又一直在蘭老夫人的面前認錯,所以蘭老夫人就將這差事給了李氏。
這天一大早,蘭府就四處張燈結綵,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那光景,比起蘭晴萱和簡鈺大婚那天是分毫不差,蘭晴萱覺得若是在門口再貼上個喜字,就是一場極爲合格的新婚佈置場景。
只是她從來都不爭那些虛的,也知道李氏這樣做從根本上來說是想落她的面子,而她卻又覺得,面子這種東西不是李氏說落就能落得下來的。
蘭明德在千源城也算是極有聲望的,所以他大壽的這一天,千源城裡的權貴都來了,他也換了一身新衣,整個人看起來極爲精神。
依着規矩,蘭府的子女都得給他拜壽,只是蘭玉芳在京城,人是不可能趕回來了,早前就已經派人送來了一件白玉做的壽仙過來。
此時李氏拿着那個壽仙的擺件往死裡誇,又是贊玉質,又是贊雕工,又是贊價錢,最後再讚了蘭玉芳的孝心,再把蘭玉芳和顧染墨兩人誇得天花亂墜,把兩人說得無比孝順,再接着誇顧染墨是青年才俊,年紀輕輕就中了狀元,再誇顧染墨在京中位高權重,極得皇上青眼。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又含笑道:“昨日裡芳兒來信說,皇上又晉了染墨一級,如今他已經是朝中的四品大員了。”
李氏這麼一說,蘭府其他人也很高興,蘭府經商在朝中只有顧染墨一人,此時顧染墨成了四品官,無異於是件大喜事,蘭明德少不得又誇了顧染墨幾句,一時間大廳裡喜氣洋洋,其他的姨娘以及庶子庶女們少不得又得誇讚一番。
蘇姨娘和蘭晴萱站在一起,她輕聲道:“瞧李氏那得意的樣子,這架式也是我們都知道顧染墨只是個四品官罷了,不知道的還以爲顧染墨當宰相了。”
她出身原本就不低,對於朝中的官職也甚是瞭解,顧染墨的那個四品官位放在就千源城裡,那最很厲害的,但是放在京中官如牛毛多的地方,實算不得什麼。
在她看來,官階沒到三品,都算不是的是什麼大員,只是顧染墨還年輕,如今就已經是四品官了,以後若是把握得好,還是有很大的機會。
只是做官這件事情,起起落落非常大,也許前一朝還聖恩正濃,後一日就被抄家停職。
蘭晴萱聽出了蘇姨娘話裡的酸意,當下只是淡笑道:“我瞧着顧染墨還是挺能混的,這才進京多長時間就升了官,以後當然前途不可限量。”
她語氣平淡,只是在評斷一件和她沒有太多關係的事情罷了。
蘇姨娘見她面上無悲無喜,知她對顧染墨的是真的沒放在心上,當下不由得輕笑道:“你倒是個豁達的,這樣也挺好。”
蘭晴萱淡淡一笑,其實也不是她豁達,而是她略知道京中的事情,顧染墨看似風光,其實是個空殼子。
李氏把蘭玉芳誇完之後,就輪到蘭晴萱拜壽了,她早前就已經備了禮物,只是她對蘭明德沒有感情,所以備的東西也就沒有上心,只是隨意從珍寶閣裡取了一個小擺件。
她看到蘭玉芳送來的那個玉壽仙后,覺得她的那件禮物顯得輕了些,此時這麼多人看着,好像會有些掉面子,只是此時要重新去準備也來不及了,當下便讓錦娘把東西端了上來。
她和簡鈺一起走到蘭明德的身下,行了個大禮後又說了幾句吉利話,然後便將那個東西呈了上去。
蘭明德示意身邊的管事接了過來,淡笑道:“對爲父而言,看着你們夫妻和睦就是最大的禮物,晴萱,往後要和簡鈺好生相處。”
蘭晴萱知他這些話只是套話罷,當下含笑應了,那邊李氏卻道:“雖然說簡鈺是上門女婿,但是晴萱終是嫁人了,晴萱也比往日懂事了,我有些好奇晴萱這一次給老爺準備的是什麼禮物。”
李氏今日着了一件大紅色繡牡丹花紋的新衣,整個人看起來很喜慶,在蘭晴萱看來,李氏的這副樣子也只是喜慶罷了,因爲李氏的氣質根本就壓不住那鮮豔的大紅色,此時看起來反倒少了一分往日的端莊。
只是李氏今日的氣色甚好,一掃前幾日的陰鬱之色,眉眼間有一抹難言的得意,蘭晴萱知道這是李氏知道顧染墨升官之後發自內心開心着。
蘭晴萱淡淡地道:“我的禮物可比不得大姐的貴重,只是自己一番心意罷了。”
她這麼一說李氏的心裡就更加得意了,這一次的蘭明德大壽,她很早之前就已經在謀劃,更是細細交待過蘭玉芳,讓她這一次務必要將蘭晴萱給壓下去,那一尊壽仙的雕件,花了蘭玉芳不少的心思。
李氏笑道:“你是妹妹,又是招的上門女婿,禮物不如芳兒也實屬正常,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對你父親的到底有多尊重。”
她之前就曾派人細細地打聽蘭晴萱給蘭明德送的壽禮,她得到的消息是直到昨日蘭晴萱纔去珍寶閣裡搬了個不是太值錢的擺件回來給蘭明德做壽禮。
她覺得這是一個打蘭晴萱臉的好機會,方纔說的那些話不過是鋪墊罷了。
她說到這裡伸手一把將蓋在上面的紅布揭開,只是那塊紅布才一揭開,原本微微有些暗的大堂頓時光華四射,上面赫然躺着一枚如鵝蛋大小的夜明珠。
夜明珠原本就極爲珍貴,如今只有皇族以及鉅商纔可能擁有,鴿子蛋大小的一枚都要價數萬金,這麼大一顆說價值連城也一點都不爲過。
那塊紅布一揭開,滿堂皆是驚歎聲,蘭明德經商已久,聽說過夜明珠,卻從來都沒有見過,他看到那枚夜明珠時頓進愣在了那裡,忍不住問道:“這可是夜明珠?”
簡鈺淡聲道:“是的,這是夜明珠,之前我經商的時候恰好遇到了一顆,晴萱說岳丈的生辰是大事,覺得只有這枚夜明珠才能表達她心裡對你的孝心,且這枚珠子還有延年益壽之效,能緩解人身上的病症,只是晴萱覺得這珠子有些太招人眼球,怕搶了沒必要的風頭,所以才用布蒙上,卻沒料到了岳母如此急切,還請岳丈笑納。”
蘭晴萱斜斜地看了他一眼,他大爺的,她什麼時候跟他說過這些話?再則她以前怎麼不知道他有夜明珠?她頓時有些肉痛,這樣的一枚珠子送給蘭明德這個便宜父親實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只是此時簡鈺的那番話說出來,她總歸得說上幾句話,於是她含笑道:“這珠子是簡鈺的一番心意,父親喜歡就好。”
蘭明德又豈會不喜歡,當即伸手拿了起來,這可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啊!他之前就知道簡鈺是有些身家的,卻沒有料到簡鈺的身家竟如此之厚,他過個壽罷了,一出手竟就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他當下忙道:“你們有心了,只是萱兒也是,你和鈺兒都成親了,哪裡還能連名帶姓的稱呼?”
蘭晴萱發自內心覺得有錢就是好啊,之前蘭明德頂多就是喊她一聲晴萱,這下倒好,直接就升級成萱兒了,方纔蘭明德也還稱簡鈺爲鈺,這一下立即就變在鈺兒,這臉變得還真不是一般的快。
她輕咳一聲面上有些嬌羞地道:“這裡人多。”
她這話只有四個字,卻把她害羞的意思精準的表達了出來。
簡鈺知她平素是什麼樣子,此時見她故意做出這副小女兒態的樣子來,他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蘭晴萱的那句話引得大堂裡一陣輕笑聲,蘭明德也笑道:“你這丫頭。”
他說完就將夜明珠放了下來,蘭晴萱眼尖的看到他的手抖了抖,她知道那是緊張的抖的,她心裡對蘭明德不由得又看輕了幾分,更加肉疼起來。
李氏原本想讓蘭晴萱出個醜,卻沒有料到反倒讓蘭晴萱出了個大風頭,那顆夜明珠有多明貴,只要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她的臉上頓時黑成一片,只是這裡人多,她還不得不擠了幾分笑意來,只是那樣的笑意掛在李氏的臉上,實在是比哭還要難看幾分。
蘭晴萱扭頭對李氏道:“雖然我覺得用禮物的貴賤來形容孝心的多少有些不太合適,只是方纔母親把那塊紅布揭開的時候說要看看我對父親的孝心有多重,如今母親覺得我是否孝順?”
李氏被她這麼一問,臉時拉不下來,蘭老夫人在旁打圓場道:“你母親只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
蘭晴萱笑道:“我自然知道母親是在和我開玩笑,我也是在和母親開玩笑。”
只是她說是在開玩笑,卻已經將李氏的面子給拉了下來。
方纔李氏一直在誇蘭玉芳送給蘭明德的東西有多名貴,雕工有多好,又是哪個大師的手筆,可是這枚夜明珠一取出來,蘭晴萱不用誇夜明珠一句,所有人就都知道那顆夜明珠有多名貴。
李氏心裡恨到極致,手裡的帕子只差沒絞斷。
在場所有人再次把蘭晴萱和簡鈺誇了一遍,只誇兩人無比孝順。
在蘭晴萱後面送禮的那些姨娘和庶子庶女們,心裡都知道不管他們送多貴重的東西都不可能重得過那枚夜明珠,所以衆人反倒淡定了,都把自己的東西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