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這話一說出口,大殿裡傳來了輕笑聲。
蘭晴萱知道她上次在沈園裡亂彈琴的那件事情必定已經傳得人盡皆知,再加上之前田府以及鳳無咎故意散播的謠言,在京城裡她怕是一個笑柄了。
她對於這些事情原本不是太在乎的,但是她現在已經嫁給簡鈺了,若她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那麼對簡鈺也會有些影響。
她正欲說話,簡鈺卻已經搶在她的前面道:“晴萱那天不過是在沈園和大家開個玩笑罷了,六妹你也相信?”
六公主訕訕一笑,簡鈺又道:“晴萱的才學在千源城的女子中,那是極爲出衆的,只是她素來臉皮薄,不願意在人前展露,京中嫉妒她的人又多,難免就會有人說些中傷的話。”
六公主微笑道:“真的嗎?那三嫂可以彈首曲子給我們聽嗎?”
蘭晴萱看了簡鈺一眼,他淡淡地道:“你不要看我,你想彈就彈,不想彈就不要彈,反正我已經聽過那幾回了,你在府裡彈給我一個人聽我其實我是最開心的。”
蘭晴萱笑了笑,長公主在旁道:“晴萱,難得今日大家齊聚,大家對你也很好奇,你就彈一曲給大家聽聽,也好堵了他們的嘴。”
她這句話是笑着說的,聽起來有幾分打趣的意思,只是蘭晴萱卻知道,長公主的話是這樣說,實際上想借這一次的機會爲她正名。
她知道京中女子的名聲其實是極爲重要的,名聲好了,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會順利得多,而她之前的名聲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毀了個七七八八卻從來都沒有站出來爲自己說過一句話,此時對她而言是個好機會。
她到此時已經能明白方纔六公主爲什麼會那樣問她了,想來是長公主授意的,她朝長公主微微一笑道:“若是我彈得不好,孃親可不許罵我。”
“我哪捨得罵你。”長公主失笑,扭頭吩咐宮人去取琴。
琴很快就取來了,是上好的瑤琴。
蘭晴萱伸手輕輕拔了一下琴絃,低沉的聲音傳來,她的纖指輕輕撫過琴絃,優揚的琴聲頓時在大殿裡響起,是《平湖秋月》。
原本那些皇親國戚是存了看熱鬧的心思來聽的,畢竟蘭晴萱亂彈琴的事情在整個京城鬧得滿城風雨,在他們的心裡,蘭晴萱始終只是一個從小地方來攀上簡些鈺這枝高枝的女子罷了。
可是當這首曲子從蘭晴萱的指尖流出來的時候,他們都愣在了那裡。
蘭晴萱彈琴的指法算不得極爲高明,甚至可以用樸實來形容,但是琴音卻好聽至極,且意境也好到極致,隨着那琴聲,衆人似乎能看到秋水漸漫,墨綠如藍,一片秋高氣爽的晴朗和清爽,一羣大雁從天際飛來,倒影在湖面上,月亮從天邊升起,皎潔如洗。
一曲終罷,所有人都呆在了那裡。
蘭晴萱看到衆人的表情輕輕鬆了一口氣,其實她的琴藝算不得高明,這首曲子是她彈得最好的,也是最容易談出意境來的,此時看到衆人的表情,她便知道達到了她預期的效果。
簡鈺笑道:“你看看你把他們嚇的,以後不許再像以前那樣調皮了。”
他說完這句話後衆人才回過神來,看着蘭晴萱的目光裡多了幾分讚賞。
六公主微笑道:“原來三嫂在沈園的時候是真的是和大家開玩笑啊!這首曲子真好聽,我之前好像從來沒有聽過,三嫂,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
“《平湖秋月》。”蘭晴萱微笑。
六公主眨着眼睛道:“是你自己做的曲子嗎?”
蘭晴萱此時也沒有辦法向他們解釋這首曲子的由來,六公主這樣問,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一下頭,她這樣也算是偷了別人的東西,只是這事偏偏也沒有辦法解釋,只得一笑置之。
六公主撫掌道:“三嫂,你好厲害,竟能做得出這麼好聽的曲子來!”
蘭晴萱聞言倒覺得更加不自在了,只是微微一笑。
正在此時,太監尖細的嗓音傳來:“皇上駕到!皇后駕到!”
衆人忙規矩站好,皇帝和皇后緩緩走了進來,衆人行了一個大禮,皇帝今日明顯心情極好,笑着讓衆人起身。
皇帝一到,大殿裡的氣氛比起方纔來要拘束了些。
皇帝發了話,衆人按原本劃分好的坐位坐好。
緊挨着皇帝坐的是簡仁,在簡仁的對面卻就是簡鈺。
簡鈺做爲大秦的戰神,因着那分戰功,不管是在朝堂中還是在朝堂外,別人都喜歡把他和簡仁相提並論,他雖然不是東宮太子,但是比起簡仁來,他的威望似乎更高,這中間差的也只是他不是太子而已。
每次這樣的家宴,簡仁心裡都是極不痛快的,好在簡鈺平素都征戰在外,每少會呆在京城裡參加這樣的晚宴,而今年,簡鈺回京已經有一段日子了,藉着養病的理由似乎沒有半點打算再出去征戰,所以今年皇族的家宴,他們已經遇到好幾回了。
“聽說洛王病了,可好些呢?”簡仁假仁假義的問了一句。
簡鈺當即輕咳了幾聲道:“不過是老毛病罷了,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不妨事。”
他的話是這樣說,卻咳得更加厲害了。
蘭晴萱雖然知道他是裝的,但是卻也知道他身上的舊疾很是厲害,至少還得好好調養個一年半載纔會大好,心裡終究有些擔心。
簡仁心裡在咒他快些去死,面上卻滿是關心地道:“你看看你病得多厲害,可要好好休息。”
他說完看了蘭晴萱一眼道:“洛王妃可得用心照顧好的洛王。”
蘭晴萱不願和他爭論什麼,輕輕點了一下頭。
有簡仁開了頭,其他的幾位皇子少不得也要問上幾句。
蘭晴萱雖然和簡人鈺成親有些日子了,但是皇族裡的這些皇子皇女,她認得的也就只有那幾個,如今見到了,她依着順序將衆人記了記。
皇帝看到這光景微笑道:“朕看到你們兄友弟恭,朕心甚慰。”
衆皇子少不得又說了好些場面話,席間的氣氛又好了些。
那邊太監過來告訴皇帝飯菜已經備好,要不要席。
皇帝輕輕點頭,太監便扯關嗓子喊道:“開席!”
他的話音一落,便有太監和宮女端着精緻的食盒走了進來,然後依次放在案上。
蘭晴萱還是第一次見到皇族的家宴,雖然說只是家宴罷了,但是那些菜品都極爲精緻,很多菜色她之前見都沒有見過,還有一些做法,也是極爲新奇的。
蘭晴萱這才發現,他們在洛王府吃的飯菜和皇宮比起來實在是太過簡單,她和簡鈺的面前放了十餘個菜,她看到那些菜知道他們倆人連一半都吃不完,餘下的怕是都得倒掉,她覺得這樣實在是浪費。
只是她知這是皇族一向的行事,就算她反對也是沒用的,於是乾脆什麼都不說,只是了吃着飯菜。
中間的空地上早有舞姬穿着華麗的舞衣在跳舞,她們扭着水蛇一般靈動的腰,踩着舞步,宮中的舞姬舞技都極好,個個媚色天成,成了絕佳的風景。
疏影今日也來了,她雖然得寵,但是進宮的時候終究是短,縱然她進宮之後已經連升五級,如今也不過剛到嬪位,份位不算低,但是卻還進不了四妃之位。
因着位份的原因,她坐的位置有些靠後,她進來的時候對着蘭晴萱微微一笑,蘭晴萱也回了她一記笑容,兩人卻並沒有說上話。
這是自皇帝把疏影接進宮之後,蘭晴萱第一次見到疏影,她看起來比之前要稍微胖了一些,雪白的肌膚透着點點紅潤,看起來她的日子過得不錯。
只是蘭晴萱卻看到了疏影眼裡的陰鬱,她頓時明白,疏影在這深宮之中過得並不開心。
而這條路卻是疏影自己選的,根本就沒有半點後悔的餘地。
疏影的孩子如今已經有三個多月大了,已經能直起腦袋,睜着一雙烏黑的眼睛東張西望。
皇后看到那孩子後笑道:“皇上,十八皇子長得真是可愛,卻不知爲他賜名了沒有?”
“已經賜了。”皇帝微笑道:“這孩子聰明,朕很是喜歡,取單字穎。”
“聰穎可人的穎嗎?”皇后微笑道:“真是好名字。”
皇帝笑了笑,看着疏影的眼裡滿是暖意,皇后又道:“只是麗嬪如今還只是一個貴嬪,以她的份位還不能單獨帶孩子,臣妾自初月去了之後,在宮裡好生寂寞,也想帶個孩子熱鬧熱鬧,皇上可否將十八皇子交給臣妾來撫養?”
疏影前幾日被策封爲麗嬪,依着宮裡的規矩,她這樣的位份是不能自己帶孩子的。
皇后說親自撫養十八皇子,依着規矩,由皇后帶大的皇子,那位份就如同嫡出,身份也要尊貴得多。
皇帝還沒有說話,疏影便站起來道:“穎兒承蒙皇后娘娘錯愛,只是臣妾聽聞皇后娘娘近來身體不太好,穎兒年紀又小,平時照料起來甚是費心,不敢勞動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