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下人們看來,蘭晴萱和李氏叫板膽子實在是太大了,李氏的手段,府裡的下人都再清楚不過,蘭晴萱是不可能在李氏的手裡討到便宜。
主子們鬥得厲害,倒黴的通常都是下人,所以府裡的下人們一個個都打起精神來,唯恐惹禍上身。
傾詩回到築夢閣的時候,看到蘭晴萱便哭着拜了下去,她輕泣道:“傾詩原本以爲這一生再也見不到小姐了!”
蘭晴萱伸將她扶起來道:“傻丫頭,盡說傻話!”
傾畫此時也已經哭成一團,之前蘭晴萱說能將傾詩救回來,她心裡還存有幾分擔心,此時見傾詩這麼快就安然回來,她心裡對蘭晴萱感激不盡。
她伸手去抱傾詩,傾詩卻痛得吸了一口氣,蘭晴萱將她的袖子拉起,見她的胳膊上滿是青紫,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傾詩輕聲道:“不妨事,之前在青樓裡他們逼我接客,我不從,他們打的,卻又怕要了我的命,所以只是這樣虐待我罷了,這些傷養些日子就沒事了。我如今能平安回來,那些事情也就全過去了,我不怕!”
蘭晴萱見傾詩甚是消瘦,一雙眼睛卻很是清亮,傾詩離開蘭府一年多,幾經折轉,吃盡了苦頭,她如今還能出言安慰衆人,其心志可見是極爲堅定的,她雖然吃了苦,卻在那樣的環境下還保全了自己的清白之身,這也足以證明傾詩是個聰明的。
蘭晴萱輕聲道:“回來了就好,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們也就不需要再想了。”
傾詩點了一下頭,倒是傾畫心疼的直掉眼淚,秋月是幾人中最爲冷靜的一個,她輕聲道:“傾詩剛回來,想來身上乏得緊,不如我讓廚房燒點熱水,先洗個澡換身衣服,去去晦氣?”
蘭晴萱含笑道:“還是秋月想得最周全。”
傾詩洗完澡換完衣服出來之後整個人顯得精神了不少,臉上的泥污也已經洗盡,雖然她的面上還有菜色,但是蘭晴萱還是一眼能看得出來,她長得甚是貌美。
傾詩看着蘭晴萱道:“小姐真是厲害,竟認識了簡公子那樣的人物,這一次若不是他用了些許手段,老一鴇只怕還不會放我走。”
“簡公子?”蘭晴萱愣了一下後道:“哪個簡公子?不是公主府的人救的你嗎?”
傾詩微愕後道:“我只知道他姓簡,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他是不是公主府的人也不知道,卻知道他是個神仙一般的人物,那氣勢強到極致,看起來倒像個正兒八經的主子,只是公主府裡的主子都姓楚,他又姓簡,只怕江是公主府的主子。”
“公主府裡的下人都如此厲害?若有機會,我都想見見。”傾畫含笑道。
蘭晴萱不自覺的想到了簡鈺那隻妖孽,傾詩雖然只有短短几個詞的描述,她卻覺得這世上的男子怕也只有簡鈺一人會有那樣的氣場。
只是她請長公主幫她救人,怎麼最後幫她的卻是簡鈺,上次她在公主府裡也見到過簡鈺,這個簡鈺到底是什麼來歷?
秋月在旁笑道:“公主府裡的主子也不都姓楚,長公主就姓簡,只是公主府裡的男主子卻沒有一個姓簡的,也許是公主府裡的哪位公子怕去青樓惹來非議,所以就化了名自稱姓簡去青樓將傾詩救回來。”
“長公主姓簡?”蘭晴萱愣了一下。
她這具身體的本尊是個兩耳聞窗外事的人,竟不知道如今皇族姓簡。
她這一句話問出來,幾個丫環都笑了笑,秋月答道:“長公主是皇上的親姐姐,簡姓雖然是大姓,卻也是皇姓,小姐以前都不知道嗎?”
蘭晴萱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一下頭後道:“我還真不知道。”
她這副樣子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倒讓幾個丫環覺得親近了不少,幾人當下都掩脣輕笑。
蘭晴萱由得衆人去笑,心思卻深了些,簡姓是皇姓,那麼簡鈺也是皇族中人?
她想起他那一身卓然的氣度,覺得也只有自小處於高位的人才會有那樣的氣勢,只是他平素的爲人處事又實看不出一分皇族應有的尊貴,透着痞氣和賴皮。
正在此時,李氏帶着幾個婆子走了進來,她看到傾詩後痛心疾首地道:“萱兒,你怎麼把一個青樓女子帶進了府裡來呢?”
傾詩的面色一變,蘭晴萱答道:“母親是不是弄錯什麼了,這裡沒有什麼青樓女子,只有我的幾個貼身丫環。”
李氏瞪了傾詩一眼道:“我知道萱兒你心地善良,但是再善良也不能犯糊塗啊!她之前的確是你的丫環,但是之前犯了事已經賣出府了,據說還下賤的墮入了青樓,你此時把她帶回府裡,只怕她會帶壞你!來人,把傾詩拖下去亂棍打死!”
“慢着!”蘭晴萱大聲道:“母親這話好生奇怪,傾詩如今又沒有賣身在蘭府,你有什麼權利處置她?”
“萱兒啊,你不能犯糊塗,她是從青樓裡跑出來的,若是被青樓的人知道了,只怕會來找蘭府的麻煩,到時候還會有損蘭府的門風!也會有損你的名節!”李氏大聲道。
蘭晴萱冷冷一笑道:“說到蘭府的門風,母親還是先去管好姐姐吧!至於傾詩的事情,就不勞母親操心了,這是傾詩的賣身契,足以證明她如今的身世是清白的。”
李氏愣了一下,蘭晴萱卻又伸手將傾詩的賣身契撕得粉碎道:“傾詩,從今往後你就是自由人,你若是願意呆在蘭府跟在我的身邊,那麼你就是我的人,從今往後,也再也沒有人能發賣你了。”
她最後一句話是對着李氏說的,當初傾詩離開蘭府,便是由李氏發賣的。
李氏覺得蘭晴萱的這番舉動就是在打她的臉,她頓時氣得面色發青,她大聲道:“萱兒你如今越是越來越糊塗了,竟和一個青樓女子纏在一起!”
傾詩雖然怕李氏,也有些擔心蘭晴萱會像以前一樣不管她,卻沒有料到蘭晴萱這一次的態度竟如上堅決,她的心裡滿是感動,知道如今的蘭晴萱和以前不一樣了,她跟着這樣的蘭晴萱再全安不過。
她大聲道:“請蘭夫人說話放尊重一點,我從未入樂籍,只是被人隱害逼不得已這纔在青樓裡呆過一段時間,但是我從來都沒有做過有失女子尊嚴之事。”
“這事可不好說。”李氏淡淡地道:“這世上沒有哪個婊子接了客會說自己接客。”
她這句話說得不可謂不難聽,完全沒有當家主母應該有的風範。
傾詩的臉一青,伸手將袖子拉起來道:“大夫人在世時,曾爲我和傾畫點過守宮砂,此時守宮砂完好無損,請夫人不要胡說八道。”
她的手上滿是青紫,那一枚豔紅的守宮砂就顯得格外的醒目。
李氏的面色微變,她實在是沒有料到秦若歡竟給傾詩點過守宮砂,更沒有料到傾詩在離開蘭府這麼長的時間,還流落了青樓,竟還能保持完壁之身。
傾詩見她的面色大變,心裡暗暗覺得痛快,當即大聲道:“大小姐的事情我也聽說了,夫人既然是那麼重名節的人,怎麼不把大小姐打殺呢?”
她如今沒有賣身契,便算不得是蘭府的人,李氏雖然是一家主母,卻並沒有處理她的權利,她恨李氏入骨,蘭玉芳的事情早已經在千源城裡傳得沸沸揚揚,青樓原本就是魚龍混雜之地,消息傳遞的最快的地方,所以她也聽說了蘭玉芳的事情。
李氏大怒道:“我的事情是你一介下人能指摘的嗎?來人,掌嘴!”
“住手!”蘭晴萱大聲道:“這裡是我的房間,傾詩又不是蘭府的人,她如今是我的朋友,我方纔已經說過了,母親沒有處決她的權利,如果母親不想顧全蘭府當家主母的身份,那就動手吧!”
她這句話把李氏嗆得不輕,蘭晴萱卻又不緊不慢地補了一句話:“再則,姐姐的事情我覺得傾詩說得相對公允,怕是千源聲城所有的人都是這樣議論吧!母親若要究責的話,是不是要將千源城裡所有說這句話的人全部拉來痛打一遍?”
李氏的面色頓時黑得如鍋底,她冷冷地看着蘭晴萱道:“我知你恨芳兒搶走顧染墨……”
“我早就對母親說了,我不恨!”蘭晴萱直接打斷李氏的話道:“我還很感謝她!只是她做下的是醜事,母親若是覺得很光榮,那我也無話可說。”
李氏氣得要發瘋,大聲道:“蘭晴萱!”
“我在這裡。”蘭晴萱的眉眼裡帶着淺淺笑意道:“母親不用叫得那麼大聲,要知道母親在千源城裡素有仁慈的美名,對府裡的庶女都是極好的,處事更是開名無比,我相信母親不會因爲我講了幾句實話就要治我的罪,那樣的話只怕會有損你的仁慈之名。”
李氏氣得直差沒跳腳了,蘭晴萱的這句話將她所有的話全部堵死,說的也算是實情,她怒道:“你娘是怎麼教你的,竟讓你這般頂撞我!”
蘭晴萱不緊不慢地回了句:“我娘去得早,這些年來是母親在教導我。”
和她吵架,她纔不怕,她其實是不介意和李氏撕破臉的,反正不管怎麼撕,事情都是那麼回事。
李氏氣得臉脹得通紅,蘭晴萱卻睜着一雙清亮的眸子回視,像是完全不知道她說的話對李氏是多麼諷刺一樣。
李氏氣得胸口直起伏,冷冷地道:“看來我真是把你寵壞了!”
她說完袖子一拂,扭頭就走。
蘭晴萱大聲道:“母親慢走,空了記得常過來玩,在我的心裡,你永遠都是仁慈寬厚的好母親!母親空了的話,記得把我娘之前留下來的東西還給我。”
她這一句話噎得李氏差點一口氣上不來,險些就暈了過去,她扭頭看了蘭晴萱一眼,蘭晴萱卻笑得燦若春花,蘭晴萱原本就美,此時這般一笑,美的像花一般,看在李氏的眼裡卻滿是譏諷。
李氏冷哼一聲,不再理她,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