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仁看到簡鈺那副極爲篤定的樣子,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升出了幾分不安,他想到一件事情,卻又覺得不可能,那件事情他做得無比隱秘,應該不會有人會知曉。
再說了,就算是知曉了,也沒有人會能調動得了他們。
他這麼一想,心裡就又安定了幾分。
皇帝在旁聽到兩人爭論的話,他此時的心情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不由得看了簡仁一眼,因爲他自己登基前的事情,所以他對嫡庶之事一直都看得極重。
嫡出的兒子就算是再沒有本事,他也想將其扶上皇位。
庶出的兒子就算是再有能力,他也會打壓,只會讓庶子成爲助嫡子登基的助力,成爲以後穩固天下的手段。
他原本是想打算好好磨磨簡鈺的性子,讓他能爲簡仁所用,這件事情皇帝也曾暗示過簡仁好幾回,告訴他他是一國的太子,普天之下沒有人能撼動他的位置,也曾明着告訴過簡仁,他做爲嫡出的皇子,是未來的儲君,要有容人之量。
可是簡仁聽他的話都只聽了半句,簡仁自認爲是太子沒有人可能撼動他的位置,所以在他的眼裡就沒有天下蒼生,因爲這天下理所當然是他的。
而後面的一句,聽在簡仁的耳中則變成了他雖然是嫡出的皇子,要有容人之心,所以皇帝會讓簡鈺手掌重權,這是對他的威脅。
這些年來,皇帝眼睜睜地看着簡仁和簡鈺水火不容,看着他們兄弟相殘。
皇帝原本覺得,如果簡仁有能力掌控這一切的話,那也不是什麼壞事,因爲像簡鈺那樣的性子,也的確需要好好磨一磨,只有簡仁讓簡鈺信服了,簡鈺纔會盡心盡力輔佐簡仁。
可是這些年來磨下來的結果,卻讓皇帝無比失望。
簡鈺的性子始終沒有磨平,而簡仁的殘暴卻逐漸顯現出來了。
到了今時今日這樣的局面,在皇帝的的眼中看來,多少帶了幾分無能爲力。
而那無能爲力在江山的面前比起來,他之前在心裡糾結的嫡庶之分到此時已經漸失比重。
他將簡鈺關進後宮的大殿之後,他的心裡其實在想很多事情,簡鈺南下做下的那些事情,除簡仁到他這裡打的報告之外,他其實也曾派人去那邊查過一些,而查到的結果,卻是讓皇帝心寒的。
皇帝自知他不是什麼明君,但是卻也不願大秦的江山毀在他自己的手裡,這個千古的罵名皇帝也當不起。
因爲他這分複雜的心思,所以他才一直沒有問簡鈺的罪,只是將簡鈺關起來,他也想知道簡仁會如何處理後面的事情。
而簡仁的所作所爲,卻讓皇帝感到寒心,在皇帝看到簡鈺遞過來的那封信,然後看到簡仁帶着那些朝臣到他這裡彈駭簡鈺的時候,在皇帝的心裡,第一次生出了廢掉簡仁這個太子的想法。
那個想法一進入皇帝的腦中,便如烈火一般,燒遍了他身體的每個角落。
所以當他看到簡仁在他的面前表現的仁義無比的樣子時,他的心裡其實是有些冒寒氣的,那種感覺他無法用言語形容。
之前類似的事情也曾在朝堂上發生過,但是發生那件事情的是朝中的大臣,所以他可以當做是看熱鬧一般看看就好。
可是此時這種事情卻發生在他自己的親兒子的身上,且是他一直寄望最高的那個兒子的身上,那種感覺其實是有些絕望的。
簡仁看了一眼臉色陰晴不定的皇帝,大聲道:“父皇,你一定要相信兒臣!”
皇帝看着他道:“朕從現在開始,誰也不相信,只相信眼前看到的。”
皇帝這些年來在朝堂上甚給些簡仁面子,平素他提出來的政見只要不太離譜,皇帝一定會贊成,而簡仁和簡鈺之間若有磨擦,皇帝也是無條件的先站在簡仁的這一邊,雖然簡鈺最後未必會真的吃虧,但是明面上的面子皇帝還是給簡仁給得足足的。
但是今日皇帝的這句話,聽在簡仁的耳中,則多少有些打臉的感覺了。
簡仁的心尖一顫,心裡生出不好的預感,只是此時他除了等着之外,並沒有其他的法子。
簡仁叫來的那些大臣們此時站在大殿上,也感覺到氣氛的變化,他們之前聽到簡仁的安排,也覺得這一次簡鈺死定了,可是到了此時,那種感覺已經完全沒有了,他們的心裡甚至覺得,今日裡只怕簡仁會栽個大跟頭。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個個面色凝重,有幾個膽子小一點的,已經汗透重衣。
簡鈺站在那裡,看着那些朝臣們面色的變化,他的面色很是淡定從容,似乎這所有的一切和他並沒有關係,似乎那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於他不過是一場遊戲。
如此等了約莫兩個時辰,門外的掌事太監又進來道:“皇上,萬戶侯鳳姬天求見!”
“宣他進來!”皇帝大聲道。
自從簡鈺將手裡的兵權交出來之後,朝中的大部分兵權都落在了鳳姬天的手裡。
此時,把守宮門,守護京城的責任全部落在鳳姬天的身上,今日裡出了這樣的變故,鳳姬天算是整件事情最爲關鍵的人物。
就在之前,皇帝還派給他傳過旨意,讓他重重打擊那些叛黨。
鳳姬天此時上到大殿上來,那麼也就證明外面的事情已經有所了結。
簡仁聽說鳳姬天來了,心裡反倒鬆了一口氣,他雖然想借今日的事情除掉鳳姬天,但是在他看來,鳳姬天已經算是他的人了。
鳳姬天進來的時候身着戰袍,戰袍上帶着極爲濃郁的血腥味。
簡仁覺得這是一個對付鳳姬天的機會,故意微微皺眉道:“萬戶侯,你渾身鮮血的上殿,不怕衝撞了皇上嗎?”
鳳姬天大聲道:“臣今日在京城外發現敵情,與敵人短後相接,然後聽聞皇上詔見,皇上的聖旨不敢有絲毫的違逆,所以沒有除掉身上的戰袍就直接進宮了,請皇上絮罪。”
皇帝淡淡地道:“大秦的先祖,也都是在馬背上打來的天下,什麼樣的戰事和鮮血沒有見過?朕又豈會懼這區區一點鮮血?”
皇帝這麼一說,簡仁只得閉了嘴,只是在他的心裡,那些不安又生了出來。
鳳姬天道過謝之後皇帝問道:“京城外的局勢如何?”
“回皇上的話。”鳳姬天朗聲道:“今日臣遇到不明來歷的兵馬足有兩萬餘下,他們打着清君側,除奸王的招牌,說要殺了洛王,當即臣便當兵將他們阻於京郊的四方山中,然後將他們的首領擊敗,其餘兵勇,臣已經命要看管,只等皇上發落。”
簡仁一聽就覺得不對了,他之前不是這麼交待王方的,方纔他聽皇帝說簡鈺的那些兵馬沒有皇帝的旨意是調不動的,他當時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他後面又聽說真的有兵馬進了京,他又覺得這件事情可能有轉機。
可是此時聽到的消息,那些人竟是要來殺簡鈺的,這件事情就有了巨大的偏差,只是不管怎麼樣,只要那些兵馬是衝着簡鈺來的,那麼一切就還能自圓其說。
他看着簡鈺道:“洛王,到此時你還想說什麼?你這興兵造反的法子實在是特別,還真有你平素的性情!”
簡鈺輕笑一聲道:“本王自己的兵馬罵我是奸人,這事倒有些意思。”
他說完之後看着鳳姬天道:“敢問侯爺,那些人馬侯爺可有查到他們是誰的人馬嗎?”
鳳姬天的眸光幽深,朗聲道:“皇上,臣今日擒到那批反賊的主帥,皇上親自問他吧!”
皇帝看了鳳姬天一眼,輕點了一下頭。
當即便有太監出去將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帶了進來,那男子一進來,簡仁徹底便傻了眼,那人他是認識的,是他的私兵中最爲得力的一個下屬,名喚孫成義。
孫成義一進殿便大聲喊道:“太子救我!我今日只是聽從你的調動!我不想死!”
簡仁一聽到這句話便知今日的事情完全和他想像中的不一樣,雖然他現在也不是太清楚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已經猜出來那些反謂的叛軍根本就是他辛苦籌建的人馬。
這些年來,他見簡鈺坐擁天下軍隊,他的心裡很是不安,覺得如果一直這樣發展下去的話,以後簡鈺要是對他用強,那麼他會非常吃虧。
後面他聽說簡鈺在外面有一支私軍,他和皇后商議一番之後便也籌建了一支專屬於他的私軍。
只是他治軍之術遠不如簡鈺,那支軍隊的戰鬥力不算太強,也就兩萬多人馬,平素就隱在京城外的一座大山裡,他原本以爲這事天不知鬼不覺,沒料到今日裡竟被人給揪了出來。
簡仁在知道簡鈺的那支軍隊是皇帝授意組建的,那就算是明正言順的了,可是這件事情就算是他和皇后,皇帝也是瞞着的。
他的心裡生出了抹憤恨,他原本以爲皇帝一直都偏寵於他,卻沒料到這一次竟偏寵起簡鈺來了,這種感覺實在是不好!
他咬着牙道:“你胡說什麼?本宮不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