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情蘭晴萱是知道的,皇帝即位之後,用了些手段將和他爭奪皇位的那些皇子挨個除去,之前她和簡鈺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她發自內心覺得皇帝並不如他外表上看起來的那麼溫和,那麼的沒有主見,他從來都不缺狠毒和殺伐決斷。
她輕輕吁了一口氣後問道:“這兩件事情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疏影輕聲道:“皇上最近一直都睡得極不安穩,到我這裡來的時候很多時候半夜都被會做惡夢,他做惡夢的時候,我曾說他叫出一些詞來,大意是他當年殺掉他的兄弟是逼不是已,是因爲他們要奪他的皇位,他是擔心當年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再次上演,整個大秦又將發生嫡庶之爭。”
蘭晴萱聞言有些無語,她之前就知道皇帝對簡仁的偏愛是源於他是皇后嫡出的皇子,如果簡仁沒有暴出造反的事情的話,那麼就算是簡仁做出再荒涎的事情,皇帝怕是都會將他扶上皇位。
蘭晴萱也曾從長公主的口裡得知皇帝當年能登上皇位是極度不容易的,所以對於皇位本身也是有極大的猜忌,他對於他的兒子們,除了相信簡仁之外,其他幾個他怕是從來都不相信的。
她輕輕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她輕聲道:“皇上對於這件事情的想法實在是太過偏執了些,若簡仁是有德有能之輩,衆皇子自然對他心服口服,可是縱觀他這些年來的行事……”
她說到這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我知皇上是想杜絕這樣的事情發生,但是如今這件事情卻已經發生了,奪嫡之事無可避免。”
“是啊。”疏影淡聲道:“奪嫡之事無可避免,但是這些皇子們終究又都是他的親生兒子,他根本就不可能像他當年一樣,他能狠心殺光他所有的兄弟,但是他卻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心來殺光自己的兒子。”
蘭晴萱覺得疏影的這句話說到了關鍵處,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疏影拍了拍胸口道:“我現在是覺得無比慶幸,我的兒子好在現在才這麼點大,這些風浪和他一點都沒有關係,我如今只盼着這場風浪快些過去,等他長大一些,我也要告訴他,當皇帝看起來很威風,其實一點都不好玩,天天處理政事就能累得吐血,更不要說還有一大堆的心要操,還得擔心後宮裡的這些女人在生事。”
蘭晴萱聞言不知道該怎麼說話,疏影笑了笑道:“其實我一直覺得皇子們爭那個位置並不明智,當個閒散的王爺其實更加幸福,不用管國事,平素只要安份守已就能過逍遙快活的日子,無憂也無慮。”
蘭晴萱輕咳了一聲,疏影看着她道:“不過這世上的事情素來是能者多勞,洛王的能力是諸多皇子中最爲出衆的一個,他肩上的使命也就會更加的重。”
蘭晴萱聽到她這句話有些無語,她今日是來向疏影打聽消息的,疏影倒好,竟直接往她的腦中灌上這麼一大堆東西。
她輕聲道:“你說的雖然有道理,但是前提是得先活下來。”
疏影的眼裡又有幾分憂傷,嘆道:“是啊,前提是得先活下來,所以這一次如果你們想活下來的話,就將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推到夜瀾的身上,讓他將罪名全擔下來,洛王也就能撇得清關係了。”
蘭晴萱冷笑道:“夜瀾與王爺出生入死多年,兩人之間的感情比起尋常的兄弟怕都要深,若王爺能做得出這樣的事情來的話,那他也就不是簡鈺了。”
“那倒也是。”疏影微笑道:“我早前就聽說洛王最是重情重義,他待身邊的將士,當真是極好的,從來就沒有做過將他們丟棄自保的事情。但是……”
她說到這裡斂了笑意,看着蘭晴萱道:“但是這一次的罪名是弒君,而且是被皇上身上的人生擒住了,你覺得這件事情夜瀾還能活下來嗎?”
疏影說的這些,蘭晴萱的心裡自然是極清楚的,她咬了一下脣,疏影又道:“事實是,依着皇上的性子,不管這件事情會不會將洛王牽扯進來,皇上都不可能放過夜瀾。”
蘭晴萱的眸光幽深,緩緩地道:“若事情沒有其他的轉機的話,的確如此,皇上之前那麼寵愛簡仁,在遇到造反樣的事情時,他只稍一查真相,就將簡仁問了罪,而皇上一直都不是太喜歡王爺,此時又豈能再容得下他?”
疏影總結道:“所以如今只能棄掉夜瀾了。”
這個總結在蘭晴萱進宮之前她其實已經想到了,只是在進宮之前,她想着從疏影這裡再多瞭解一些宮裡發現一些蛛絲馬跡,希望能尋到救夜瀾的機會。
可是這一次從疏影這裡探聽到的消息卻沒有一個是好消息。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心裡反倒更回的鬱結了。
疏影見她的面色不好,輕聲勸道:“我知道你現在心裡很難過,但是這是我的看法,晴萱,你是聰明人,這件事情只怕在你進宮找我之前就已經看透,眼下這個選擇也許有些痛苦,卻也是自保的唯一的法子。”
蘭晴萱輕聲道:“我一直覺得事在人爲,讓我們在此刻就放棄夜瀾我想簡鈺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在他的心裡,只怕早已經做好了就算是賠上整個洛王府也要救出夜瀾的打算。”
“話雖如此,但是如今的洛王是有家世的人了,他若真要那樣做的話,你和你腹中的孩子怎麼辦?”疏影問道。
蘭晴萱的眼睛微微一合,伸手輕輕撫上了小腹,她此時終於明白爲什麼她一來見疏影,疏影就要摸她的肚子了。
其實從她進來的時候開始,疏影看似有的沒的閒扯上一大堆的事情,卻將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其中更有數次是在暗示她,朝堂中的事情不比當初在萬戶侯府裡的事情,如今的她也不再是孤身一人,她已經有孩子了,凡事就算不爲自己想,也得爲孩子去想。
蘭晴萱輕輕咬了一下脣,突然想起這件事情她能想到,疏影能想到,那麼簡鈺必定也早已經想到了,這件事情對簡鈺而言怕更是一場煎熬。
她輕聲道:“我一直覺得,人不管在什麼時候,遇到多大的險境,都絕不能失了自己的底線,所謂仁義也好,所謂情義也罷,有些人有些事是不可能捨棄得下的。而且我也一直覺得,不管什麼事情,不到事情的最後,都不能放棄。”
疏影定定地看着她,她還是當初在萬戶侯府裡救她的樣子,目光沉穩堅定,面色淡定自然,那副樣子,不知道爲何讓疏影想到了她的母親,當年國破家亡之時,她的母親爲了保全她的性命,也曾對她說過類似的話,做過類似的事情。
而最終的結果是她活了下來,縱然這些年來她活得相當的辛苦,但是她依舊活下來了。
疏影輕輕嘆了一口氣,拉過蘭晴萱的手道:“若你和王爺執意要救夜瀾的話,那我必定會傾盡全力助你們。”
蘭晴萱擡眸看着她,眼前的女子明麗無雙,又嬌又媚又秀麗,那副模樣很容易讓人想到花瓶這個詞,但是在經歷這麼多的風雨過後,她知道眼前的女子絕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柔弱。
“不要這樣看着我。”疏影輕聲道:“我只是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去送死而不管你。”
蘭晴萱的嘴角微微一揚後道:“不管怎麼樣,我都要謝謝你!只是這件事情終究於你沒有太多的干係,你沒有必要把自己捲進來。”
疏影笑道:“在大秦,我只有你一個朋友,你若是再出什麼意外的話,我往後就連說話的人都沒有了,你就當我是自私,想要留個說話的朋友吧!”
蘭晴萱聞言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將疏影的手拉緊道:“傻子。”
“說我傻,你不也傻嗎?”疏影笑了笑道:“這件事情你們明明可以有其他的選擇,對於這條路心裡早已經無比清楚,卻還是傻傻的去做了選擇,我又哪裡能看着你做這樣的蠢事。而我也一直覺得,人這一生總歸需要做一兩件蠢事,早在幾年前我國破家亡的時候就應該要死了,能多活這幾年也值了,再則我如今已經有兒子了,就算這一次觸了皇上的怒氣,我還有兒子,有自保的能力。”
蘭晴萱輕輕吸了吸鼻子,輕聲道:“好吧,那就讓我們傻這一回吧!”
疏影的眼裡滿是笑意,輕輕點了一下頭,蘭晴萱卻又道:“但是我覺得這件事情未必會發展到最惡劣的那一步,只要我們謀劃好了,也許還有很大的轉機。”
疏影的眸光微深,問道:“謀劃?如何謀劃?”
“還沒有完全想好。”蘭晴萱緩緩地道:“人家能設局坑我們,我們又不是傻子,爲什麼不能設局坑回去?”
疏影的眼睛亮了些,淺笑道:“你說得很有道理,這件事情其實可以很簡單的處理,我們是能坑回去的,只是這中間需要花些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