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7日第二更)
六月,驕陽似火。
新皇登基後的第一場縣試終於拉開了序幕。在這種日子裡,杜衡書院的氣氛當然是很緊張的,尤其是那些頭一回去參考童生的學子,更是寢食難安。
不過,展眉並不屬於其中的一份子。理由很簡單,他沒資格考。
作爲一個守孝中的少年,他只能埋頭讀書,卻不可以下場科考。所以,他只能略帶遺憾地,看着那些緊張忙碌的同窗們如火如荼地備考了。
另外還有一個人,雖然是這次縣試的考生,看起來卻比展眉還要悠閒。
那自然是杜衡書院山長,夏伯卿夏大儒的幼子,夏涵公子了。
“夏涵,你在幹嘛?”
展眉結束了一天的學習,從書院後山繞近路回萍‘花’塢別院,卻看見夏涵獨自站在山路邊不知在做些什麼。
夏涵聽到展眉招呼,才慢慢擡起頭來,指了指自己腳下的籮筐和手裡的‘藥’鋤。
“採‘藥’。”
“啊?”
展眉愣住了,這位在鬧哪一齣?況且,大路邊上也有好草‘藥’?好‘藥’不都長在比較偏僻的深山密林裡麼。
夏涵見展眉疑‘惑’,進而解釋了一句:“我‘春’天的時候,在這兒撒了些白芷白薇的種子。現在‘抽’了芽兒,正好收上來用。”
這位果然是癡人,在這種大家都努力翻書本的時候,他居然還在‘弄’香‘藥’。
不過這也不關展眉的事,人家自己喜歡,他管得着麼?
和夏涵隨便閒扯了幾句,展眉就想告辭。夏涵卻‘露’出一個難得的促狹笑容,小聲說了句:“恭喜。”
展眉和歐陽婉定親的事,沒有大肆張揚,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夏涵卻肯定是知道的,誰讓夏伯卿是這件事裡的關鍵人物呢。
展眉顯然沒想到平時寡言文靜的夏涵會打趣他,一不小心鬧了個大紅臉,趕緊扭頭跑路,簡直是落荒而逃。
唉……這叫個什麼事啊。
那天之後,展眉每次想起自己當時的表現,就覺得一羣烏鴉從頭頂飛呀飛呀飛過……到底是吃錯‘藥’了還是搭錯線了呢?
如今他是有未婚妻的人了。天地良心,他不是不婚主義者,但是這個未婚妻來得真的太突然,他到現在還有點‘迷’‘迷’糊糊的——還沒談戀愛呢,就可以娶老婆了,這萬惡的舊社會啊。
不過舒綠勸他從好的方向去想。
“反正按照這時代的風俗,不成親那是根本行不通的,最起碼在普通人的社會裡行不通。既然總要娶妻,索‘性’現在就把問題解決了,一勞永逸嘛……以後再也不用爲這個問題煩惱了啊。”
這話在理,展眉還是能聽進去的。想想也對,比起和其他人過日子,呃……他寧可選擇歐陽婉。好吧,這話聽起來對人家歐陽婉‘挺’不尊重的,不過這也是展眉的真實想法。
像展眉這樣的人,讓他對一個‘女’孩子愛得死去活來,明顯不現實。但是他一旦認同了歐陽婉的存在,自然而然地就將歐陽婉納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從此以後,他需要保護的人,又多了一個……這種感覺,還是不壞的。
由於展眉不參加縣試,舒綠也就對這件事不太在意。她最近忙得腳打後腦勺,歐陽家的上貢佛香調製已經到了最後階段,再過一個多月,就要送貨上京了。
爲此,她所有的閒暇時間都用在了調香、改香方上。她都這麼忙,歐陽潤知和歐陽婉當然就更忙碌了。
終身已定,歐陽婉心裡一寬,身體迅速好了起來。沒幾天,又能出來主持家務,協助哥哥打理鋪子裡的事情了。
不但如此,她還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親手給展眉做衣裳鞋襪。別看歐陽婉嬌生慣養,針線上的功夫卻不輸家裡的繡娘,讓舒綠很是汗顏。
看看人家,多賢惠啊想到自己也就會個穿針打結,縫個荷包都能縫成布坨坨,舒綠下定決心這輩子堅決不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自己的針線功夫——丟不起那人……
“夏涵縣試過了?”
一天,聽展眉偶爾提起夏涵,舒綠纔想起縣試的事情。
結果展眉翻了翻白眼,無奈地說:“妹子,你真是快活不知時日過。這都什麼時候了?府試都考完了”
“耶?他打通兩關了啊。”
舒綠這才反應過來。仔細算算日子,的確已經考完府試了。
大梁的科舉分六試,學子們取得童生資格後先考縣試、府試、院試,過了這三關才能獲得秀才的身份。一省之中,數萬學子趕考,最後能考過的不過幾百人,淘汰率之高可想而知。
展眉告訴舒綠,夏涵的兩次考試,成績都在一甲,府試更是考了個榜首。雖然他是夏伯卿的兒子,但科舉這東西大多還是得靠自己的才學。
“看不出來,夏涵這麼厲害。”舒綠吐了吐舌頭:“哥哥,你說你要是這回去考,能過兩試麼。”
“估計懸。”
展眉實事求是地說。那兩份試題他後來看了,也自己做了一遍,並且拿去向夏伯卿求教。夏伯卿的評價是,還需錘鍊。
所以說,上輩子他們都沒太把秀才當回事,果然是一個錯誤的認識。豆包也是乾糧,班長也是幹部,秀才也不是那麼容易考的啊。
“再過幾天就是院試了。”展眉伸展了一下筋骨,像是漫不經心地說:“大家都要趕去南興考院試,出‘門’的學子特別多。我也出一趟‘門’吧。”
南興是江南道的省城。縣試在本縣進行,府試則是在府城裡進行。到了院試,江南道所有的學子,都必須到南興去參考。
這種日子,出遠‘門’的學子比平時要多許多。而且,出入城‘門’的審覈也比平時寬鬆。
古人出遠‘門’,絕不是像後世那麼簡單。因爲害怕百姓離開故土,造成土地荒廢等等問題,一般的老百姓是不允許輕易離開自己的家鄉的。要出‘門’,就必須出具官方發的路引。
不過有一種人是可以隨意穿州過省的,那就是有功名的人。只要考上了秀才,你就可以到處去遊學了。
當然這種規矩是針對要走正經道路的人而言的……像展眉這種可以隨隨便便翻越城牆的人,想去哪兒問題都不大。
可是翻城牆畢竟有風險,巡城官兵也不見得都是酒囊飯袋啊。能夠照常出‘門’,還是好些。
“哥哥,你要出遠‘門’?去哪裡?”
舒綠好奇地問。
“跟書院的同窗們一起去南興啊。”展眉一攤手。“去感受下院試的氣氛嘛,貢院這地方,我還沒去過呢。”
“真的?”
舒綠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可若不是如此,又能是什麼緣故呢?
“真的。”
展眉說得很坦然。
得知展眉要去南興,歐陽婉又早早給他打點好了盤纏和行裝。光是乾糧就準備了好幾袋,什麼米餅、‘肉’幹一應俱全,還有果脯和小點心。衣服鞋襪更是不消說了,家常的、見客的、睡覺穿的……齊全得令人髮指。
要不是展眉堅持獨自前往,歐陽婉還想指兩個小廝給他當書童呢。
舒綠親自送展眉到碼頭的時候,看見展眉揹着那碩大的包袱,笑得臉都僵硬了。
“最難消受美人恩啊,哥哥。”
她一邊笑一邊搖頭,果然是美人恩“重”幸虧她這哥哥還有一把子力氣,背點東西不在話下。
展眉被舒綠一取笑,俊臉上隱有硃砂之‘色’。舒綠見展眉又想發作,忙收斂了壞笑,很是恭敬地陪着哥哥走到碼頭上,不敢再說一句玩笑。
杜衡書院的同窗們,早就約好了坐同一艘船去南興。舒綠並不意外見到夏涵,只是感嘆,美少年到哪都是美少年啊。
在一衆面目模糊,扛着大包小包的應考學子中,夏涵那一身白衣格外醒目。
這七月末的日頭毒辣得嚇人,即使衆人都站在涼棚之下,依然人人額頭冒汗。夏涵卻清爽得緊,那襲月白竹布長衫隨着江風輕輕揚起,仿若碧空之上的一抹微雲。
“凌姑娘,來送令兄?”
夏涵主動過來與舒綠打招呼。展眉剛好走開去和另外兩個同窗說話,舒綠帶巧英兩人在一邊站着還真是有些無趣。
其實這時涼棚裡還有不少學子在偷眼看着舒綠,只是她對這些目光向來比較遲鈍。在這一點上,她和展眉是絕對的一脈相承。
“是的。”想到自己與夏涵也算相識頗久,舒綠多說了幾句:“聽說夏公子兩試告捷,這回院試肯定又要拔得頭籌了。小妹祝公子一帆風順,早日蟾宮折桂。”
“承你吉言。”
夏涵微微一笑,話頭一轉,低聲說:“要是我真能僥倖得了院試魁首,凌姑娘可否答應我一個要求?”
“這……如果是小妹力所能及的事情,自當效勞。”舒綠遲疑片刻,斟酌着字句。
“放心,這事,凌姑娘一定能做到。”
夏涵笑道:“我只想請凌姑娘,爲我做一盒印香。”
(夏涵也不是老實人……)
(好了,碼完第二更,我去躺屍了……親們要是有空,晚上12點前看一眼電腦,或許會有第三更加更……如果我輸液回來還有空的話。薔薇果斷是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