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陽光透過窗櫺在地上投射出繁複精巧的光斑。舒綠的目光並沒有放在面前站成一排的小丫頭們身上而是淡淡注視着那在光柱下飛旋起舞的塵埃裡的那杯茶似乎總也喝不完。
六個丫鬟就那麼直挺挺地站着本來就緊張的心情經過這段難熬的靜默更是像繃緊了的弦一般糾得渾身都在疼。
有個別小丫頭站不住了腿兒微微一抖想不到舒綠冷電般的眼光卻在這時掃了過來。
那小丫頭身子一哆嗦差點就跪了下來。
其他人更是不敢擅動頭垂得越低了。
“哐。舒綠總算把裡的瓷杯往桌上一擱杯身與底下的小茶托輕輕撞擊出的脆響卻像是鼓槌似的在小丫鬟們的心上。
連巧英和巧珍都斂聲屏氣不敢擡頭。今天的小姐讓她們覺得有些陌生。平時小姐教訓起人來也有板着臉的時候但是像今兒這般靜肅威嚴的卻是少有。別看小姐不聲不響的可就這麼一會兒功夫整個屋子裡的下人們都感受到了她身上散出來的那種威壓之氣。
舒綠終於擡起臉來正視着那六個丫鬟。
她從一開始就擺出這個架子也是一種心理攻略。這六個丫鬟來到她身邊的理由和巧英巧珍兩人是不一樣的。
巧英巧珍開始服侍她的時候她只是一個到歐陽家來做客的貧家少女。當時的身份與情況使得她開始時對巧英巧珍是比較客氣的。
這種客氣是針對她們身後的歐陽家是對她們主人的尊重。
之後巧英巧珍跟着她回凌家去那也是歐陽夫人“借。給她的人她同樣不能像對待真正的奴僕一樣對她們。所以她和巧英巧珍兩個的相處模式從初時起就被不知不覺定下來了。就算現在她們的賣身契改了變成了她的人但是彼此間也習慣了這樣相處。
舒綠也並不反感和巧英巧珍兩個有這樣融洽的關係。這兩個女孩兒儘管性情不同但都很單純對她也忠心。將她們籠絡好了將來能幫得上很多忙。
可是這一批新來的丫鬟卻不是從對她懷有善意的人那裡派來的歐陽家的人儘管和她沒有血緣關係對她卻是真的好。而信安王府的這些長輩們呵呵呵從昨晚的接風宴就能看得出她們對自己的態。
舒綠可以猜得到。在她到來前她們是怎麼看待她的。不就是覺得她是牟從鄉下地來投靠貴親的小孤女麼?要不是她一到來就在各面壓住了場子她們怎麼作踐她都是有的。別看信安王對她不錯,他一個老王爺也管不到內宅裡頭。
賈母對林黛玉夠疼愛了老祖宗還坐鎮在內院裡呢也護不了林黛玉周全。在大家族裡生存背靠大樹肯定是要的但更多的時候需要自己掙扎存。
她纔不會給這些人踩到她頭上來的機會!
第一步自然就從自己身邊人做起。所以她必須好好地給這些丫鬟一個下馬威讓她們明白自己真的是她們的“主人。。如果有別樣的心思不好好做事別怪她不客氣!
“你們都叫什麼說說。。
舒綠輕啓朱脣柔聲說了一句。
昨兒那兩個婆子帶人過來的時候其實是交代過的。但現在舒綠讓她們再說一次她們也不敢不從。
就從最年長的那個大丫鬟開始六人逐一報上名字分別叫桃李、櫻果、娟娟、小惠、雀兒、吉兒。
“嗯從今兒起你們都改了名字。。
舒綠不容分說立刻就給她們起了新名字。幾個丫鬟臉色微微現出錯愕之色但也沒人敢反駁畢竟給奴僕賜名是主人的權利。
只不過她們之前沒想到這位到此客居的凌姑娘會是如此強勢主人的架子擺得十足。
她們被派過來以前聽說凌姑娘的出身並不怎麼富貴家裡窮得很。可來了綺霞苑後她們先是現凌姑娘的扮氣派和想象中大相徑庭竟和家裡那些小姐們一般無二。
再看到凌姑娘從江南帶來那些用具器物無不是貴重精巧的好東西。
她們暫時還沒資格替舒綠拆分整理行裝但從偶爾看到的這些東西就能明白凌姑娘在進府之前過的生活絕不是像傳說中那麼寒酸。
今兒她們終於等到了舒綠的“接見。卻啥話都沒說就讓她們先“罰站。了好一會兒。這讓她們明白眼前的這位年紀不大的小主人,絕不是一位好糊弄的窮親戚。
舒綠把這幾個丫頭的名字改爲巧珠、巧果、巧娟、巧惠、巧繡、
巧紋。巧英和巧珍見小姐按着她們的名字來給新來的改名都抿嘴一笑。
巧珠巧果兩個是在屋裡服侍的二等丫鬟舒綠吩咐她們說“你們兩個也不必着忙。巧英巧珍是跟慣了我的你們就看看她們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凡事聽巧英安排就是了。我裡屋的事暫時還是讓巧英巧珍來做你們且在外屋做事。”
這話說得很明白了就是讓這兩個新來的先老實點別往自己跟前湊。
舒綠還沒摸清她們是誰派到她屋裡來的呢哪敢讓她們進裡屋。
她的小秘密也不少啊。
兩個丫鬟眼裡掠過一絲委屈可也略略明白了舒綠的爲人沒膽子現在就鬧起來。她們確實都是擔負着一定的任務被派到這兒來的但舒綠防範得這麼緊她們怕自己在這兒真是沒法有什麼作爲了。
四個小丫頭的心思卻單純得多她們本來就是做粗活的沒資格在屋裡服侍。舒綠也叫她們聽巧英的話她們便都乖巧的應下來了。
“行了先出去。”
舒綠一揮把六個人都趕了出去。等她們都走了她纔回頭對兩個身丫鬟笑笑“以後你們有得累了。我看那兩個大的不像是安分的人你們要替我多盯着點。”
兩人忙說“小姐我們明白該怎麼做。”
巧英覺得肩上的擔子又重了幾分。但她卻覺得心情很好因爲她是心甘情願爲小姐分憂。
像小姐這樣好的主人真是可遇而不可的啊。
舒綠這邊才忙完二夫人桑氏居然來找她了。原來桑氏是替忙着管家務的世子妃張氏來帶舒綠去前院認認那些男性親眷的。
上午剩下的時間舒綠又去拜見了家中的另一批親戚。從封了世子的大舅舅粱璋賦閒在家的四舅舅粱瑜還有那幾位表兄弟都見了一面。她也在路上遇到了哥哥展眉展眉正和兩個表兄在一起說着些閒話。乍一看展眉像是和表兄們相處得不是很差。
信安王府的男人們似乎比他們家的女人要好相處一點不過就這麼匆匆見一面連話都說不上幾句舒綠也沒法透過現象看本質。長相嘛都還過得去有老王爺的優良遺傳在呢。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就是信安王府裡除了那位位高權重、心機深沉的老王爺之外再無令人驚豔的人物。起碼舒綠現在還沒看到。
或許是長年的邊荒生活讓他們變得平庸了?又或者被貶到遠地的老王爺刻意不去培養子孫們的才智覺得讓他們庸庸碌碌會在那種地過得更舒服些?這個真是沒法猜了。
舒綠心想或許自己的母親粱素瑤是老王爺最出色的子女了?
她這也是猜的畢竟粱素瑤死了這麼多年還能讓臨川王妃對她念念不忘應該是個不錯的女子。再看老王爺對這死去女兒的態連她遺下的子女也這麼着急接回來應該當年是很疼愛她的對於子女衆多的老王爺來說如果粱素瑤不出色他可不一定會這麼疼她啊。
可惜她也不知道跟誰去聽聽自己這位早逝的母親曾經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有時候就是這麼巧。用完午飯歇了晌沒多久她正在屋裡想着母親的事卻聽得有人來請她到外院去見客。
“客人?叫我去?”
舒綠很奇怪。什麼客人這麼着急見她她才進府一天呀。信安王府的親戚們不至於對她這麼看重?
“是臨川王妃來了大夫人讓奴婢請凌姑娘過去呢。”那過來傳話的丫鬟態很恭謹她也看得出這位凌姑娘是不能輕慢的人。
“遊王妃來了?”
舒綠一喜。
要說在京城裡她認識的女眷可能就只有這一位了。而且王妃的種種作爲都表示她與自己母親昔年關係良好那對自己應該也是懷着善意的。
舒綠忙讓巧英巧珍給自己迅速換上見客的衣裳扮匆忙跟着那丫鬟到前院去見客。
她坐着小車從內宅到了外院才從迴廊拐進外院偏廳就聽到了遊王妃熟悉的笑聲。
舒綠心裡不由得生出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