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6日第二更)
舒綠心中委實好奇,大着膽子偷偷看了幾眼那御書案後的人影。
因爲有劉海遮擋着,再加上不敢明目張膽地看,也只大概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像。
這位登基不久的新帝大約是三十多歲,穿着重疊繁瑣的龍袍,冠冕儼然,顯然是從接受朝賀後就直接來了御書房這邊。五爪金龍環繞的袍服與那垂墜着流蘇珠簾的皇冠,本身就帶着沉重的威壓感覺,而配合興耀帝異於常人的高大體格,那‘逼’人的氣勢更像是一座大山般朝舒綠涌了過來。
他的面孔相當英偉,五官如刀削石刻一般突出。舒綠儘管只是匆忙一瞥,便忙不迭地垂下眼簾,但皇帝的面貌已經被烙在了她的眼睛裡,持續強烈地衝擊着她的心靈。
她沒想到興耀帝會是這樣奪目的一個男子。歷朝皇帝的畫像她看過一些,長相醜陋的不少,平庸的是大多數。相貌堂堂的也不是沒有,但舒綠‘挺’懷疑那些畫的真實‘性’,說不定是經過了藝術加工呢?
可是……這皇帝實在是英俊得過分,氣度也着實凌人。
舒綠以前覺得夏涵和萬里都算是長得好的,自己哥哥的長相也不差……但在至尊無上的興耀帝面前,他們真的……全都弱掉了。起碼外形上是這樣。
“噗通、噗通、噗通……”
舒綠靜靜地微仰着臉跪在御書房厚厚的地毯上,覺得整個世界安靜得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
“凌舒綠,你是受了何人指使”
皇帝終於開口了,第一句話卻把舒綠炸得頭暈腦脹。
這……這沒頭沒腦的話是從哪兒來的?
皇帝的語氣並不如何嚴厲,可其中質問的意味卻相當明顯。
“皇上的話,民‘女’不懂。”
她不是裝傻,她是真不懂。
“你不要再裝了,你哥哥已經全招了”
“哥哥?”
這下舒綠沒法淡定了,猛地擡起頭來,驚問:“我……民‘女’的哥哥招了什麼?哥哥他沒事吧?”
“……哼”
皇帝的右手突然緊握成拳,嘴‘脣’一抿,旋又緩緩放鬆下來。
舒綠這一擡頭,他纔算是真切看清了她的全貌。她和素瑤,不敢說是像到了十足,也有八成相似。
她,真的是素瑤的‘女’兒?
舒綠又驚又恐,皇帝把哥哥怎樣了?
哥哥,你可千萬別有事啊
她驚慌的樣子落在皇帝的眼裡,皇帝反而心中一寬。
這樣喜怒形於‘色’的‘女’子……應該不會是如他所猜測過的那樣,是被某些人物選中,送到他身邊來潛伏的棋子吧?
是的,興耀帝在看到這兩兄妹的資料後,曾經起過濃濃的疑心。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一個在鄉下長大的小書生,居然敢獨力殺死一羣江洋大盜,還敢潛入他人府邸將人‘弄’出來毀屍滅跡。又在面對一方知府的追捕時鎮定自若,這種表現,讓皇帝怎能不懷疑他的出身?
然後是舒綠。她看起來沒有展眉那麼高調,可是細細查下來,她做的事情也不少。雖然只是些內宅小事,卻已經足夠顯示出她與衆不同的彪悍……
只不過一個落魄秀才而已,能教育出這樣奇特的一對兒孫嗎?
至於展眉跟老王爺說的“鏢師的故事”,皇帝壓根就不打算相信。
他在想,這兩個人,是不是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培養出來,假充爲信安王爺的外孫,再一步步接近自己。
可是仔細一條條排查下來,他的推測又未必能成立。
第一,他們倆是被臨川王妃發現,才被信安王派人接回來的,而不是他們主動出現認親。
第二,他們做事並不如何嚴密,好多事情可以做得更隱秘些的……但是他們沒有。比如去救歐陽婉。如果展眉是被人秘密培養出來的、用以對付他或者信安王的利器,不會去幹這種如此容易暴‘露’自己的事情。至於古州的事情就鬧得更大了,反而將他們徹底暴‘露’出來。
如果他們真有潛藏的心思,會這麼沒計劃麼?
還有舒綠也是,一個小‘女’娃兒,在信安王府裡這麼囂張。連管家的世子妃也被她頂在牆上下不來,何必呢?只爲了一時痛快?那也太肆意了。
皇帝也不認爲有什麼人,會知道自己與素瑤之間隱秘到了極點的感情。連他們自己,都不敢面對這件事……他們可是同宗的堂兄妹,即使相隔了好幾代,依然是皇室血親。
如果不是得知素瑤給兒‘女’起名叫“展眉”、“舒綠”,皇帝甚至不能肯定,素瑤也曾對自己有過……與自己對她一般的感情。
想到素瑤,他的心又柔軟下來。
“求皇上明示,民‘女’實在沒有隱瞞皇上什麼。”
舒綠都快哭出來了,哥哥,哥哥到底被皇帝怎麼樣了啊
皇帝沉‘吟’片刻,起身從書案後走出來。
舒綠忙又匍匐在地,垂頭不語。她看到一雙厚底高靴慢慢行至自己面前,明黃底子用金線繡滿了龍紋與祥雲的袍服被拖動着在地板上緩慢地移動着。他離她如此之近,這種奇妙的距離感與壓迫感讓舒綠把頭垂得更低。
一顆淚珠從她的眼眶裡滴落,迅速被地上的地毯吸收得無影無蹤。
她不是在爲自己的處境感到害怕,而是在擔憂着哥哥的安危。皇帝莫名其妙的責問讓她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之中,她意識到,眼前這個人不需要什麼理由,完全可以只因爲覺得他們可疑就將他們‘弄’死。
之前對哥哥分析過的那些純屬自我安慰的話,在這一刻完全發揮不了什麼作用。什麼讓他們進宮是示好,是榮耀之類的,只能在平常的情況下適用。但眼前這人是皇帝啊皇帝可不屬於正常生物
忽然,她感覺皇帝的袍服一抖,他整個人似乎朝她壓了下來。下一刻,她只覺得下巴一痛,忍不住“啊”了一聲,短促地驚叫起來。
皇帝用他略帶冰冷感覺的右手拇指與食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她高高地仰起頭來。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似乎看見他的眉頭微微緊了緊。
“哭什麼?不要哭。”
她仿若梨‘花’帶雨的容顏,與他記憶中素瑤的面孔重疊在一起。
素瑤也是個愛哭的姑娘。不然,他也不會給她起一個“舒綠”的別字。可是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她大多時候還是笑着的。偶爾見她落淚,他就心疼得不得了,千方百計地想把她哄回來。
想不到十多年後,他竟又能再次看見她哭泣的淚顏……
舒綠真的被徹底嚇到了,這回哭都不敢哭,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緊盯着自己的皇帝,腦中一片空白。
好像過了半個世紀那麼長,他才放開了手。看到她白皙的下巴上被自己不自覺捏出了淡紅的淤痕,皇帝又皺起了眉頭。
“你哥哥已經出宮了。”
“真的?”
舒綠還沒來得及收住眼淚,頃刻間笑開了顏。她這含淚帶笑的模樣,又刺中了皇帝深藏心底的某些情緒,他一甩衣袖背過身去,不再看她。
舒綠纔不管自己是不是失禮,她只希望皇帝不要是騙她的。哥哥真的已經安全出去了?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朕現在問你一些事情,你要如實回答。”
不知何時,皇帝又回到了書案後面。舒綠忙收拾心情,俯首應是。
皇帝翻動着手裡的卷宗,開始就上面記錄的內容問起舒綠過去十三年的許多情況。舒綠雖然接收了宿主的大部分記憶,可是很多內容很模糊,皇帝問的問題,她十個裡只能回答出六七個。有一些,實在沒印象的,她不敢‘亂’講,統統回答說“不記得了”。
剛剛鬆了口氣的舒綠,在回答不出問題時,又開始忐忑不安。皇帝不會又懷疑她什麼吧?
皇帝反倒‘挺’滿意。如果舒綠百分百地答對了,那反而顯得詭異。因爲很多事情,當事人自己未必清楚。如果一個人將自己發生過的事,記得無比清晰,那就很詭異了,極有可能是將這個人的資料完完全全背下來的。古人儘管沒有心理學這一‘門’學科,但對心理的研究一點都不少。
皇帝本人,更是研究心術的高手。不能揣摩人心,又如何掌控人心?
照舒綠的回答看來,她欺騙自己的可能‘性’,是相當小的。再聯想起方纔被召過來的展眉的表現,皇帝基本可以肯定——這兩個孩子的本事,大有問題;但是出身來歷,卻應該沒有問題。
“好了。”
皇帝合上卷宗的時候,舒綠才發現自己背上的衣裳已經被冷汗溼透,緊緊地貼在背脊上,好不難受。
“你退下吧。”
皇帝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揮手讓她退下。直到坐上了出宮的馬車,舒綠纔開始後怕。
剛纔,真的很驚險,很驚險……也許哪一步沒讓皇帝滿意,自己的小命就沒了……
她緊抱着自己的身子,無力地靠在馬車車壁上。希望以後,永遠不要再進宮,永遠不要再見到皇帝了
(舒綠的願望會實現咩?嘿嘿……今晚還有加更哦,在11點左右吧,親們等着看哈。)
(薔薇就是喜歡寫美男,即使皇帝是蜀黍,也必須是美大叔親們同意咩?不能想象一個挨挫胖紙和‘女’主的母親曖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