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8日第一更)
好些日子不見的夏涵,似乎比舒綠印象中的他,又有了微妙的不同。
舒綠在江城初遇夏涵的時候,他還只是個靜靜呆在自己書齋裡讀書調香的小書生。而一年之間,夏涵已經完成了從童生、秀才、舉人的三級跳。
年紀漸長與身份的變化,使夏涵不得不走出書齋,在塵世間與人交接。此時的他,儘管身上依然帶着濃濃的書卷氣,依然淡定灑脫,可卻少了那種遺世而獨立的疏離感。
舒綠不知怎的有些悵然若失。
她知道人肯定要長大,夏涵不可能一輩子留在他的象牙塔。他的家世、才華,最終都會推動他走上爲官做宦這條路。
然而,她始終覺得有些惋惜。
初見時那個帶着暗暗幽香的、在水榭上奏出淙淙琴音、與她在半山古亭上對弈而笑的如畫少年,終究也免不了要跳進官場這個大染缸裡去了。
希望他的家族能夠庇護他,少受一些塵俗的污染吧······不過舒綠也明白,這只是自己天真的願望罷了。官場哪裡有清淨可言呢。
就連夏涵的父親夏伯卿,不也被迫與許多權貴周旋,才獲得了杜衡書院山長這一個看似超然、其實卻握有許多實質權益的位子。
不過和夏涵見面,其實還是頗爲愉快的。
“夏公子今兒怎麼有空過來?”
夏涵看了看展眉,說;“在家裡讀書悶了,出來走走。恰好今天國子監沐休,我想小凌必然是在家的,就冒昧過來了。”
展眉側對着夏涵,直面舒綠,微微擠了擠眼睛,一副“他其實就是來找你的,你們自己聊當我是透明人就好”的表情。
舒綠微窘,側過頭不看展眉,對夏涵說;“上回夏公子在嵐丘詩會上寫的詩真好,大家都讚不絕口呢。我當時就想着,這寫詩的必然是個愛香之人。後來得知是公子所作,果真如此!”
夏涵聞言雙眸閃過微微喜色,笑了。
“哪裡,我寫的可不如小凌。小凌的《御香》,皇上都贊他寫得好······其實,我也早這麼覺得了。”
夏涵的意思是,即使皇帝沒誇那首《御香》,他也認爲這詩寫得很不錯,只是不好直說。對於皇帝,誰都得避諱下。
“是嗎?夏公子太謙虛了······若論起寫香始終是你比較擅長。不知夏公子上京以來,可曾調有新香?”
夏涵搖頭說;“學業繁重,又有些不得不去的應酬,始終不能靜下心來調香。”
他一說“不得不去的應酬”,舒綠猛的想起自己那日的聯想來。莫非夏涵真的常常與人到秦樓楚館去?自然,她也不可能真的問夏涵這種事。但心裡總有些不舒服······
“不過,偶爾還是寫了些新詩。剛纔還拿來請小凌斧正呢·凌姑娘可否替我看看?”
夏的新詩?
舒綠不由得看了展眉一眼,展眉從自己書案上拿起一卷裝訂好的詩集來,遞到舒綠手裡。
這詩集裝幀得並不如何精美,但一如夏涵本人般,有種淡雅的質感。她翻開第一頁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首《二月初二夜品篆香有感》
“螢穿古篆盤紅焰鳳繞回文吐碧煙。金獸香塵暗馥生·玉人翠袖屏山掩。”
她細細品讀了兩遍總覺得有些不對。詩自然是極好的·可是這“玉人”······莫不是與他共度的某位名妓不▲!
一思及此,舒綠看着那詩,感覺越發怪怪的。下面的詩,卻不如何看得進去。
夏涵見她盯着第一首詩發呆,又見展眉走到書架那邊去翻書—也不知道他這種時候翻個鬼書便朝舒綠略略走近了一步。
“這是花神節那天夜裡寫的。我回去以後·見天朗月明,終是忍不住點燃了那次我得了會試魁首後,小凌送我的‘文昌,印香。”
呃?
他點了哥哥,唔,其實是她送給他的印香······才寫的這首詩?
那這詩裡,輕舞翠柚,將身姿半掩在屏風之後的“玉人”,豈不是
“這是爲你寫的詩。”
夏涵低頭在舒綠耳邊輕聲說。
天,哥哥還在屋裡呢,他······他膽子什麼時候這樣大了!當着哥哥的面跟自己··…··
舒綠整張面孔都麻麻癢癢地,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臉現在肯定紅得要命。
這已經不是夏涵第一次對她說曖昧的話了,可是以往的那些,比起這次來,完全弱爆了啊!
喂,哥哥,你幹嘛越走越遠?跑到那邊的書架頂上翻什麼啊你屋裡有寶麼?趕緊過來替你妹子解圍啊······
舒綠都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麼反應好。
好吧,事實上,她也覺得··…··寫詩這種算不上多新穎的追求方式,被夏涵這樣風度翩翩的美少年使出來,殺傷力其實是相當巨大的。比他送給她那串價值不菲的檀香珠的殺傷力要大多了。
所以泡妞的招數不在於新,而在於出招的人······舒綠現在就有種從骨頭裡開始冒泡泡的感覺。嗯,她不得不承認,收到情詩的感覺真的
很浪漫呢。
“下面還有一首。”
夏涵自顧自替舒綠把詩集翻到下一頁。翻書時,也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手指輕輕擦過舒綠捧書的皓腕,舒綠的手微微一顫。
她努力收斂心神,繼續看夏涵的詩。
“奇芬搗精微,纖莖挺修直。心香與卿同,相看終永日。”標題依然是《二月初二夜品篆香有感》,看來是與第一首同時寫的。都是在點燃了她送的那盒印香以後······
舒綠剛看完,夏涵又輕聲道;“這首也是爲你寫的。
啊—
要不要這麼赤果果!赤果果的告白有沒有!
拜託,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耶。
“心香與卿同,相看終永日。”
“心香”便是印香,因爲印香多製作成篆字的“心”型,所以也叫心香。他這不是說,點燃了那文昌印香以後,他便與她心意互通,希望“相看終永日”,天天呆在一塊兒你看我,我看你······
舒綠已經窘得說不出話了。她好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輕咳一聲,說;“時候也不早了,舒綠先回屋了,夏公子請自便。”
說罷,就像要丟掉一塊燙手的火炭一樣,把那詩集朝展眉的書桌上胡亂一扔。就在她轉身想走的時候,夏涵又叫住了她。
“凌姑娘,那盒文昌印香,已經被我全部用完了。”
“呃,然後呢?”
舒綠此刻腦子很亂,說話也懵懵懂懂的。
夏涵很直接地說;“可否請你再替我調一盒印香。上回,你答應送我印香,我便僥倖在會試裡奪魁。可見你的印香真能替我帶來吉兆······這一次,能不能再送我一盒?”
以前他還拿展眉當遮掩,說讓展眉送他之類的話。禮儀上,確實也該如此。沒有年輕男女私私相授的道理,這是非常不合禮教的。
可是今天的夏涵卻拋開了那些條條框框,直截了當地表白·直截了當地要求舒綠的迴應。
夏涵叛逆而強勢的一面,舒綠還是首次得見,越發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送#吧,萬一夏涵真的因此而心情低落,名落孫山,她豈不是要內疚。
然而在如今的情況下,她要是真的答應送他了,就跟答應接受他的心意沒有任何區別啊!
她沒法立刻確認自己的心意。她真的喜歡夏涵嗎,喜歡到願意與他結爲夫婦、共度餘生?
正因爲舒綠不是普通的少女,她再被夏涵浪漫的追求所打動,也不可能一時頭腦發熱,做出衝動的決定。
幸好這時展眉終於遼來解圍了。
“嗨,不就是盒印香嘛。既然上回我送的印香,你挺喜歡的,我再送你一盒就是了。這有什麼難的?”
展眉這一跳出來,舒綠總算鬆了一口氣。
是的,她必須拉着展眉在前頭當擋箭牌。
只要是以展眉的名又來送,那就不是她送他的定情信物。也就是說,由展眉將一盒印香送給夏涵不管這盒印香是誰做的,那也只是展眉與夏涵之間的友情饋贈。
夏涵有些無奈,但也知道這樣的結果幾乎是必然的。他本來也只是想表明自己的心意罷了,舒綠能迴應自然好,不迴應··…··起碼她也沒拒絕不是嗎?
對寸女孩子來說,不拒絕,或許就是默許了。
夏涵不想把舒綠逼得太緊。
既然今天到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他也沒有再就這個話題糾纏下去,很快便告辭離開了王府。
坐在離去的馬車上,夏涵俊美的臉龐上始終掛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單位斷網,導致又發遲了······嚶嚶嚶。親們,表示夏涵寫的詩依然是薔薇從古人的詩詞里弄出束,然後改造的······千萬別較真啊,甚謝甚謝。薔薇最怕被人噴抄襲啥的了······我必須聲明這不是我原創啊。)。